老兵回忆军营的特殊“年味儿”:年年马上见春风

年年马上见春风

■谢四平

鼠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年味也一天天浓了。有人说,春节,是国人最为浓重的乡愁,年味,是国人最为沉醉的味道。但对于我这个有着28年军龄的人来说,回眸军营兵之初的第一个春节,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那时我所在部队刚组建不久,部队营房就在冀中牛山一个废弃的学校里,十几排低矮的窑洞式建筑散落在半山坡。沿坡而下,是梯次开辟的三层训练场。每天清晨,早操的号音响起,整齐的队伍从半山坡上呼啸而下,伴随着震撼人心的军歌声、口号声,总有一股气吞山河的气势。那天上午,新训大队还像往常一样,冒着刺骨寒风在地上爬战术,新兵们除了两只黑眼睛在转,全然就是一群“泥塑”。收操时,中队长宣布,下午休整,大家洗洗衣服,刷刷鞋子,写写家信,准备过年。啊,这个远离故土的年呀,就这样来了,让我们这群远离故土的新兵始感突然,却又欢呼雀跃。

老兵回忆军营的特殊“年味儿”:年年马上见春风

站在营区的小山坡,放眼故乡的方向,山脚下的集镇村落炊烟袅袅,鞭炮的炸声勾起了每个战士心底的乡愁。我似乎依稀看到了千里之外南方的老家,各种年事活动正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有序地进行着,办年货、贴春联、做年糕、买烟花、杀猪宰鸡……整个村子都弥漫着醇醇的年味。这时,两行热泪不由得从眼角滚落下来。大队长带过几届新兵,经验很老到。“闲出乱子,快,动起来,每个新兵都不能闲下来!”。一声令下,各中队都动起来了。有人被派去跟司务长一起到附近宜安镇里采办年货,有人被抽调去炊事班帮厨。更多的新兵开始动手打扫卫生、布置环境,扫地、擦窗、抹桌、洗涤,忙得不亦乐乎。而我,同另一个新战友一起,被委以写对联的重任。鲜红的纸张,稚嫩的文字,却为旧陋的营房增添了不少喜气。

吃年夜饭的时间到了,列队集合时,大队领导宣布,支队宣传股临时拉好了电视天线,晚上可以一边看春晚,一边包饺子,引得大家一阵欢呼。部队组建时间短,各方面条件很简陋,年夜饭三个菜,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猪肉白菜炖粉条,一只烧鸡,一盘蒜苗炒肉。没有吃饭的桌子,也没有就座的凳子,热腾腾的几大盘饭菜就摆放在冰冷的地面上。校官尉官,老兵新兵,没有官兵贵贱之分,10人围成一圈,虽然没有热闹的爆竹声相伴,也没有温热的甜酒品尝,吃得有滋有味道,倒也其乐融融,升腾在心底的思乡之情也一时忘却了。

老兵回忆军营的特殊“年味儿”:年年马上见春风

吃过年夜饭,雪花纷飞的屏幕上春晚已过大半。各班的自备年夜饭开始了——后来我才明白,那时班长的心情大概就同家长一样,再苦,也不能苦了过年的孩子,每个班长都想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给大家开点小灶,打点牙祭。我们的王班长,四川人,精明强干,调摆有度,当然不肯输给别的班。他将全班分成两个组,一组包饺子,一组炒菜。下午,各班早早派人守在炊事班,面粉领了半袋子,饺子馅领回大半盆,顺带还领取了一张塑料纸,一根擀面杖,机智的还准备了两个空啤酒瓶。原来炊事班只管剁肉调馅,其余工作以班为单位,各自完成。和面盆嘛,班长早就盯上了我那只就没有掉瓷的好脸盆了。炒菜食材?下午去出公差的战友顺带买来的,有肉菜、糕点,还有瓶装的甜酒。灶吧,就是班里那个有着长长铁皮烟管的烤火炉了。锅呢,别急,有备无患的班长吃晚饭时就从炊事班“顺”回一个盛菜的铝盆了。

我所在班新兵来自山东和湖南两地,湖南兵眼瞅着饺子馅和面粉犯了愁,一个个抢着要去炒菜、烧火。可不知班长是有意捉弄,还是想锻炼下新手,两眼一瞪:冻不死的葱,饿不死的兵,连个饺子都包不会,还谈什么练兵打仗?快快快,人人动手!而我,因为下午写对联有功,捷足先登充当了临时炒菜大厨。于是,床板拆下了,塑料纸铺上了,和面的和面,擀皮的擀皮,包馅的包馅。那些山东兵手脚倒还利索,而对于我们这些湖南兵来说,却大都是新媳妇上轿——头一回。和面、擀皮、包馅,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大家一个个弄得像个面人儿。当奇形怪状的饺子摆满整个床板,大家心里都是美滋滋的。而这边炒菜的我呢,其实也是武大郎卖烧饼——现烤现卖,但我记住两点:一是油多不坏菜,更何况我们这帮极端缺油的家伙。二是无辣不成席,辣椒面菜里一撒,保准出味。凭着这股信念,那些简单的食材硬是被我整出了四菜一汤。值得一提的附加收获是,多少年后,我凭着这一次的成功体验,后来的饺子总包得有模有样,一桌饭菜烹饪得有滋有味,那颇还过得去的手艺,竟让家人和朋友怀疑我在部队不是写文章的,保准是干“火头军”出身的。热腾腾的饺子出锅了,香辣辣的炒菜端上了。大家吃着自己亲手包的饺子,品尝着久违的家乡口味,喝着温热的甜酒,浑身热流涌动,简陋的宿舍里温暖如家,春节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这一次刻骨铭心的年就这样过了。

老兵回忆军营的特殊“年味儿”:年年马上见春风

再后来,我提干了,职务提升了,服役的部队也几经变迁,远离故土亲人,每每最渴望的是过年和团圆,而我们的字典里却鲜有“年”这个字,“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军人的职责使命,意味着节日就是战备日,越是“万家团圆日,举国欢庆时”,越要“挽弓当满弦,将士带甲眠”,保持箭在弦上、引而待发的状态。28年戎马生涯,几乎没在家过一个完整的春节,也没有好好吃过几次团圆饭,不是值守在战备岗位上,就是奔波在执勤处突的一线。那一抹乡愁和亏欠啊,只能深深埋在心底。 今年,我告别服役28载的军营,脱下戎装,却又穿上了警服,加入光荣的人民警察行列。人民警察作为和平时期牺牲奉献最大的一支群体,同样需要一腔热血守卫万家灯火。“通宵灯火人如织,一派歌声喜欲狂”的背后,是千千万万的人民警察用忠诚为壮美山河和宁静岁月默默负重。这又意味着今年我又不能同家中亲人过一个团团圆圆的年了。

“年年马上见春风,花落花开醉梦中。短发轻梳千缕白,衰颜借酒一时红。离家自是寻常事,报国惭无尺寸功。萧涩行囊君莫笑,独留长剑倚青空。”古代战将行吟戍边的新春诗在耳畔作响,而内心升腾的却是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万丈豪情:既然选择了许党报国、枕戈待旦,纵然“年年马上见春风”,也要无怨无悔为祖国和人民守岁!(作者单位:湖南省公安厅)

谢四平,1973年2月出生,从军28载。历任人民武警报驻站记者、武警湖南总队宣传处长、武警湖南总队机动支队政委。现转业至湖南省公安厅政治部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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