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陸游《卜算子·詠梅》

天天古詩詞 | 宋詞,陸游《卜算子·詠梅》

【原文】

卜算子·詠梅

宋•陸游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

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譯文】

驛站之外的斷橋邊,梅花孤單寂寞地綻開了花,無人過問。暮色降臨,梅花無依無靠,已經夠愁苦了,卻又遭到了風雨的摧殘。

梅花並不想費盡心思去爭豔鬥寵,對百花的妒忌與排斥毫不在乎。即使凋零了,被碾作泥土,又化作塵土了,梅花依然和往常一樣散發出縷縷清香。

【註釋】

卜(bǔ)算子·詠梅:選自吳氏雙照樓影宋本《渭南詞》卷二。“卜算子”是詞牌名。又名《百尺樓》《眉峰碧》《楚天遙》《缺月掛疏桐》等。萬樹《詞律》卷三《卜算子》:“毛氏雲:‘駱義鳥(駱賓王)詩用數名,人謂為“卜算子”,故牌名取之。’按山谷詞,‘似扶著賣卜算’,蓋取義以今賣卜算命之人也。”

驛(yì)外:指荒僻、冷清之地。驛:驛站,供驛馬或官吏中途休息的專用建築。

斷橋:殘破的橋。一說“斷”通“籪”,籪橋乃是古時在為攔河捕魚蟹而設籪之處所建之橋。

寂寞:孤單冷清。

無主:自生自滅,無人照管和玩賞。

更:副詞,又,再。著(zhuó):同“著”,遭受,承受。更著:又遭到。

無意:不想,沒有心思。自己不想費盡心思去爭芳鬥豔。

苦:盡力,竭力。

爭春:與百花爭奇鬥豔。此指爭權。

一任:全任,完全聽憑;一:副詞,全,完全,沒有例外。任:動詞,任憑。

群芳:群花、百花。百花,這裡借指詩人政敵──苟且偷安的主和派。

妒(dù):嫉妒。

零落:凋謝,隕落。

碾(niǎn):軋爛,壓碎。

作塵:化作灰土。

香如故:香氣依舊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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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這首《卜算子》以“詠梅”為題,這正和“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濂溪先生(周敦頤)以蓮花自喻一樣,作者亦是以梅花自喻。陸游一生力主抗金,卻履遭群小的嫉妒誹謗和排斥打擊,處地孤危,境遇蒼涼。梅花在陸游的筆下涵蘊著一個失意志士的秉性堅貞、矢志不渝。所以前人評價其“末句想見勁節”,“沉淪不遇者,讀之一嘆”。

梅花如此清幽絕俗,出於眾花之上,可是如今竟開在郊野的驛站外面,破敗不堪的 “ 斷橋”,自然是人跡罕至、寂寥荒寒、梅花也就倍受冷落了。從這一句可知它既不是官府中的梅,也不是名園中的梅,而是一株生長在荒僻郊外的“野梅”。它既得不到應有的護理,更談不上會有人來欣賞。隨著四季的代謝,它默默地開了,又默默地凋落了。它孑然一身,四顧茫然—— 有誰肯一顧呢,它可是無主的梅呵。“寂寞開無主”這一句,詞人將自己的感情傾注在客觀景物之中,首句是景語,這句已是情語了。日落黃昏,暮色朦朧,這孑然一身、無人過問的梅花,何以承受這淒涼呢?它只有“愁”—— 而且是“獨自愁”,這與上句的“寂寞”相呼應。驛外斷橋、暮色、黃昏,本已寂寞愁苦不堪,但更添悽風冷雨,孤苦之情更深一層。“更著”這兩個字力重千鈞,前三句似將梅花困苦處境描寫已至其但二句“更著風和雨”似一記重錘將前面的“極限”打得崩潰。這種愁苦彷彿無人能承受, 至此感情渲染已達高潮,然而儘管環境是如此冷峻,它還是“開”了上闋四句,只言梅花處境惡劣、於梅花只作一“開”字,但是其倔強、頑強已不言自明。

上闋集中寫了梅花的困難處境, 它也的確還有 “ 愁”。從藝術手法說,寫愁時作者沒有用詩人、詞人們那套慣用的比喻手法,把愁寫得象這象那,而是用環境、時光和自然現象來烘托。況周頤說:“詞有淡遠取神,只描取景物,而神致自在言外,此為高手。上闋四句可說是“情景雙繪”。讓讀者化一系列景物中感受到作者的特定環境下的心緒—— 愁!也讓讀者逐漸踏入作者的心境。這著實、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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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闋,託梅寄志。梅花,它開得最早。是它迎來了春天。但它卻“無意苦爭春”。春天,百花怒放,爭麗鬥妍,而梅花卻不去“苦爭春”,凌寒先發,只有迎春報春的赤誠。“苦”者,抵死、拼命、盡力也。從側面諷刺了群芳。梅花並非有意相爭,即使“群芳”有“妒心”,那也是它們自己的事情,就“一任”它們去嫉妒吧。出自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前句承上闋的寂寞無主、黃昏日落、風雨交侵等悽慘境遇。這句七個字四次頓挫:“ 零落”, 不堪雨驟風狂的摧殘,梅花紛紛凋落了,這是第一層。落花委地,與泥水混雜,不辯何者是花,何者是泥了,這是第二層。從“碾”字,顯示出摧殘者的無情,被摧殘者的悽慘境遇,這是第三層。結果呢,梅花被摧殘、被踐踏而化作灰塵了。這是第四層。看,梅花的命運有多麼悲慘,簡直不堪入目令人不敢去想像。讀者在此時已融入了字裡行間所透露出的情感中。但作者的目的決不是單為寫梅花的悲慘遭遇,引起人們的同情;從寫作手法上來說,仍是鋪墊,是蓄勢,是為了把下句的詞意推上最高峰。雖說梅花凋落了,被踐踏成泥土了,被碾成塵灰了,請看,“只有香如故”,它那“別有韻致”的香味,卻永遠“如故”,仍然不屈服於寂寞無主、風雨交侵的威脅,只是儘自己之能,一絲一毫也不會改變。即使是凋落了,化為“塵”了,也要“香如故” 。

末句具有扛鼎之力,它振起全篇,把前面梅花的不幸處境,風雨侵凌,凋殘零落,成泥作的淒涼、衰颯、悲慼,一股腦兒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正是“末句想見勁節”。而這“勁節”得以 “ 想見”,正是由於此詞十分成功地運用比興手法作者以梅花自喻,以梅花的自然代謝來形容自己。此時,已將梅花人格化。“詠梅”,實為表白自己的思想感情,給我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成為一首詠梅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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