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為什麼要獨尊儒術?


漢武帝為什麼要獨尊儒術?

漢武帝


漢武帝拋棄法家理論作為指導思想,“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把儒家學說作為大漢帝國的門面工程,讓老百姓相信,皇帝是為他們服務的。讓儒術成為帝國所有知識分子的信仰系統,在思想上完成真正的統一。這是一個影響非常深遠的舉措。

“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這個事,值得我們細說。

為什麼呢?因為漢武帝這個人,看起來並不像個喜歡儒家思想的人,而更像是秦始皇再世。

漢武帝是一個性格非常強悍、非常想大有作為的皇帝。他的性格、做事的方式,都酷似秦始皇。他在統治期內,也是拼命地搞財政擴張,千方百計汲取更多的財政收入,然後“做大事”:東並朝鮮,南吞百越,西征大宛,北破匈奴,同時還興修起數十座雄偉的宮殿和自己的豪華陵墓,不斷搞聲勢浩大的巡遊。最後搞得老百姓承擔不了這樣大的壓力,各地開始造反,西漢差一點兒亡在他手裡。

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決定獨尊儒術呢?


漢武帝為什麼要獨尊儒術?

董仲舒畫像


因為漢武帝獨尊的儒術,和儒家的本來面貌已經不一樣了。為漢武帝所用的儒家,實際上是法家化了的儒家,外表是儒家,骨子裡是法家。

這是怎麼回事呢?這是因為董仲舒對儒家思想進行了一番偷天換日的根本改造,讓儒家思想變得和以前有了很大差別。

怎麼改造的呢?我們先來看一個詞,叫作“三綱五常”。我們後世一提起儒家,就經常會想起這個詞,因此很多人都認為這“三綱”是儒家提出來 的。

但是事實上,這是法家的的東西而不是儒家的。“三綱”,最早是法家的說法。韓非子說過:“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三者順則天下治,三者逆則天下亂,此天下之常道也。”大臣在君主面前,兒子在父親面前,妻子在丈夫面前,都只能馴服,不能反抗。

這顯然是和儒家思想完全相反的。儒家是強調權責對應的。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說君首先要像一個君,臣才能像一個臣;父首先要像個父,子才能像個子。所以“君使臣”和“臣侍君”都要各按“禮”而為。這種原則,多少有點契約的意味。

因此,儒家是反對法家這種單向的三綱的。

那麼,為什麼後來三綱成了儒家思想的代表性詞彙呢?

主要是董仲舒的“點金成石”,把孔孟之道和韓非子的思想巧妙地嫁接在了一起。

董仲舒對儒學的改造,優點是保留了儒家以天命恐嚇君主的理論,而且發展出一套裝神弄鬼的讖緯之學,就是通過種種迷信,什麼“占星”“望氣”之類,來分析“上天”的想法,判斷上天對皇帝滿意不滿意。如果地震了、天災了,皇帝就要反省了,是不是自己哪點做得不對?就得洗個澡,靜坐,反思自己。

也就是說,董仲舒要求皇帝要重視天命,通過“上天示警”讓皇帝有所約束,不要胡作非為,否則就可能亡國。這就在一定程度上保存了周代文化的核心成果。

但是與此同時,董仲舒又和韓非子一樣,把皇帝推到了至高無上的絕對化地位,甚至他在有些方面說得比韓非子還要過格。


漢武帝為什麼要獨尊儒術?

漢武帝畫像


為了強化皇帝的地位,他不惜穿鑿附會,尋找神學上的根據。他說:“古之造文者,三畫而連其中,謂之王;三畫者,天、地與人也,而連其中者,通其道也。”王是三橫一豎,三橫,代表天、地、人,一豎,代表貫通。皇權是貫通天地的。他說,皇帝是整個國家的心臟,“海內之心懸於天子”,臣民與皇帝的關係,就像四肢與“心”的關係一樣:“心之所好,體必安之;君之所好,民必從之。”(《春秋繁露》)心在想什麼,四肢就要想辦法來滿足心的需求;皇帝喜歡什麼,百姓就要順他的意。

所以天下臣民必須無條件地服從皇帝:“民之從主也,如草木之應四時也。”臣民要無條件順從君主,“體不可以不順,臣不可以不忠”。(《春秋繁露》)這些話比韓非子說得還要到位,皇帝聽起來當然會感覺很舒服,因此,董仲舒明確提出了“三綱說”:君可以不君,臣不可以不臣;父可以不父,子不可以不子;皇帝夫可以不夫,婦不可以不婦。由此,權利變成了單向的、絕對的。

董仲舒還繼承了韓非子的法、術、勢思想,強調一定要大樹特樹皇帝的權威。《春秋繁露》說:“君之所以為君者,威也。……威分則失權。”董仲舒所謂的“威”即是韓非所說的“勢”,都是指帝王獨斷專行的權威。一定要強化皇帝權威,同時還要愚民。法家一直是主張愚民的。董仲舒也說,民的意思就是“瞑”,就是愚昧無知的意思,因此“可使守事從上而已”,只能老老實實地聽上級的命令。

所以梁漱溟曾經說,董仲舒的這套改革,“把生動的理性、活潑的情理僵化了,使得忠孝貞節泥於形式,浸失原意,變成統治權威的工具,那就成了毒品而害人。三綱五常所以被詛咒為吃人禮教,要即在 此”[1]。


[1]梁漱溟:《梁漱溟全集》,山東人民出版社,2005,第3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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