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法利夫人》:艾瑪的悲劇,從幻想中尋求個人慾望的滿足

哪裡找得到一個剛強的美男子,天生勇敢,既熱情洋溢,又溫存體貼,既有詩人的內心,又有天使的外表,能使無情的琴絃奏出多情的琴音,能向青天唱出哀怨動人的樂歌?

《包法利夫人》是法國作家福樓拜的代表作,被譽為世界十大文學名著之一。取材於現實的真人真事,一個鄉村醫生夫人的服毒案。

故事講述的是一個叫艾瑪的女人,雖出身農家,卻自幼受到修道院裡大家閨秀式的教育,學過刺繡,會彈鋼琴,會畫素描畫,閱讀過大量愛情小說。她長得漂亮可愛,生性風流,崇拜奢華,羨慕貴婦,夢想有朝一日找到自己的白馬王子。是現實中活脫的浪漫主義人物。

《包法利夫人》:艾瑪的悲劇,從幻想中尋求個人慾望的滿足

然而,在現實與夢想之間往往橫亙著巨大的鴻溝。為了實現她朝思暮想的幸福,她結婚了,卻是嫁了一個平庸之輩。滿於現狀的丈夫,平淡無奇的生活,使得自視清高的艾瑪怒火中燒,她看不起夏爾,先後兩次出軌,債臺高築,以致最後走向絕路。

艾瑪的一生,從最初的農家少女,成為鄉村醫生的妻子,子爵的舞伴,萊昂眼中的情人,羅多夫的情婦,最後墮落為一個罪人,走投無路,服毒自殺。她的一生,展示的是一個浪漫主義夢想幻滅的過程。

1、夏爾和艾瑪:現實主義的庸人和浪漫主義的怨婦

一個男人難道不該和他恰恰相反,難道不該無所不知,多才多藝,領你去品嚐熱情的力量、生活的三味、人世的奧秘嗎?可是這位老兄,什麼也不知道,更不能教你知道,甚至自己根本不想知道。

艾瑪的丈夫,夏爾,對於她來說是一個平庸無趣之人。他外形笨拙,內在愚蠢,性格軟弱,毫無抱負。婚前唯母命是從,婚後唯妻命是從。個人沒有主見和魄力,生活更沒有浪漫和新意。

他一個人快樂地滿足於婚後無憂無慮的生活中,美麗的妻子,簡單的幸福,令他沉迷,叫他心醉。殊不知他眼中的美妙佳人卻是一位不安現狀、腳不沾地之人。他一直以為她和他一樣陶醉在新婚的二人世界,殊不知她在婚後經歷了一個他無從瞭解的心理歷程。轉而一心向往書本中的熱情與陶醉、天上的情人、永久的浪漫、靈魂深處意外的甜蜜。

夫妻二人,一個是現實主義的庸人,另一個則是浪漫主義的怨婦。她做許多小事都能得到他的好感;而她越看他,就越有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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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婚姻結合不當的喜劇巧合,引發了隨之而來的悲劇命運。對於夏爾而言,婚姻帶給他前所未有的幸福。他百般嬌慣他的妻子,盡己所能滿足她的願望,卻不知道她所要的是他力所不能及的。

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艾瑪前後兩次的婚外情都離不開夏爾無意地“成全”。一次是夏爾讓艾瑪和羅多夫一塊騎馬散心,一次是夏爾把艾瑪一個人留在盧昂和萊昂去看戲。他的愚蠢在於,想不到妻子會夥同別的男人來踐踏他的愛與好心。

艾瑪的出軌,一方面是自己對尋歡作樂的期待、對永不褪色的幻想的追求,另一方面則是對夏爾庸俗之氣的報復。生活在浪漫空想中的她,討厭平淡的生活,丈夫的平凡和無所作為更讓她無法容忍。所以,一旦有機會享受她那所謂的幸福的狂熱,便義無反顧,不但不覺愧疚,反有一種復仇的快感。

夏爾不懂她,永遠也走不進她的內心世界,卻義無反顧的愛她。直到艾瑪死後,夏爾發現她當年的出軌事件,非但不怪她,反恨自己不是她的婚外戀人。直到死,手中還拿著她的一縷頭髮。

說到底,艾瑪不是一個值得痴情去愛的妻子,這便是夏爾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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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艾瑪和情人:浪漫的愛情和幻想中的虛無

艾瑪先後有兩個情人,一個是損人利己、趁虛而入的情場老手羅多夫,一個是年輕漂亮,有浪漫主義理想卻膽小怕事的實習生萊昂。

①羅多夫:趁虛而入的情場老手

她到底享有愛情的歡樂,幸福的狂熱了,她本以為是無緣消受的啊!她到達了一個神奇的境界,那裡只有熱情、狂歡、心醉神迷;周圍是一望無際的藍天,感情的高峰在她心上光芒四射,而日常生活只在遙遠的地面,在山間的暗影中若隱若現。

羅多夫,艾瑪的第一個情人,是於謝堡的單身漢,擁有地產和農場。當然,他是情場高手,和女人往來很多,對風流事瞭如指掌,一眼就能看懂女人。對於艾瑪他投其所好,會說些浪漫主義的情話,艾瑪錯把他當成自己夢寐以求的情人,卻不知一開始她就是被算計的。

“只要三句情話,她就會服服帖帖!她一定很溫柔!可愛!……是的,不過事成之後,怎樣擺脫她呢?”這是書中羅多夫第一次見到艾瑪之後的心理活動。

羅多夫用他的情場手腕沒費多少力氣便抱得美人歸,艾瑪起初半推半就,繼而難捨難分,最後渴求與其私奔,而這個令她不顧一切猶如飛蛾撲火的決斷,在羅多夫而言,卻是

“包袱”“麻煩”“誰幹這種傻事”!他們之間往返的情書,在羅多夫看來也全是“胡謅”,最後,他對艾瑪的定義為“可憐的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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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瑪的慘遭拋棄,是讀者一開始就看在眼裡的,她的大病一場博不來大家的同情。只是在內心深處平生諸多感慨。

如果說艾瑪的婚姻是她情感生活之大不幸的話,那麼她的出軌,則是這不幸的延伸。而如果說艾瑪的婚姻是她對浪漫愛情不懈追求的諷刺的話,那麼她的墮落,則是這諷刺的反諷。

無疑,羅多夫是遭眾人唾棄的角色,他不負責任,玩弄情感於股掌之上,然而,他作為男人的理智和果斷卻不得不令人稱道。其實,在風月場上,男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什麼時候攻,什麼時候守,什麼時候撤,他們一直都心中有數,只是被愛情矇蔽雙眼的女人們太過感情用事,步步陷落,從而一步步加深自己起初本就註定了的悲劇。

還是那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艾瑪的慘遭拋棄除了她沒能在一開始就看出羅多夫的本來面目之外,更重要的是,她自己本就缺乏自尊自愛之心。畢竟,沒有最初的堡壘鬆動、投懷送抱,又何談後來的傷害。更可恨的,她本來就是一個生性風流之人,又何談被遺棄後的自尊與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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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萊昂:膽小怕事的實習生

難道她不是一朵“傾城的名花”,一個有夫之婦!總而言之,不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情婦嗎!她就是所有小說中的情人,所有劇本中的女主角,所有詩集中泛指的“她”。

萊昂,是艾瑪的第二個情人。在他們中間有一段插曲,艾瑪認識萊昂是在羅多夫之前。萊昂年輕漂亮、單純聰明,多才多藝。喜歡詩歌文學、會畫水彩畫,會讀高音樂譜。兩人一見如故,卻因他的膽小和保守,錯把艾瑪當成可望不可及的賢妻良母。

他們再次見面便是在艾瑪遭羅多夫拋棄,大病初癒後。這個時候,萊昂經過巴黎酒店女郎的薰染,已不是當年那個羞澀靦腆的少男了。雖然他仍然膽小怕事,又不好意思,但膽小鬼一旦狠了心,反倒更難阻擋。更何況艾瑪的阻擋之心我們很難斷其真假。於是,二人迅速糾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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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從很大程度上,他們情投意合,有共同語言和愛好,特別是在最初的相遇中,彼此能夠帶給對方精神層面的滿足與安慰。然而,當他們經過歲月的磨礪,時過境遷,再次將他們相勾連的卻少有單純的情感,多是純粹的慾望了。

再加上,他們兩人的品性畢竟不同,在幻想中尋求個人慾望滿足的艾瑪債臺高築卻不自知,越來越追求生活的享受,每週一次的旅館幽會使情人間的新鮮感和刺激感也慢慢變淡,直至蕩然無存。

有時我想,如果艾瑪和萊昂早能相遇,他們之間的情投意合或許能助他們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或者,他們的不軌之情如果出現在艾瑪與羅多夫之前,其結局也許會好些。誰知道呢!

畢竟,在當時浮躁的法國,婚外情現象普遍存在,而社會輿論對其也比較寬容,人們之間的風流豔事不足為奇。而艾瑪放任自己的願望與貪戀,一味追求尋歡作樂的經驗與永不褪色的幻想,以此為本,沒有廉恥與底線,何談如願以償,又在何處能尋到屬於她的幸福呢?

《包法利夫人》:艾瑪的悲劇,從幻想中尋求個人慾望的滿足

③艾瑪的悲劇,庸俗浪漫主義的犧牲品

愛情對她來說,應該是突然而來,光彩奪目,好像從天而降的暴風驟雨,橫掃人生,震撼人心,像狂風掃落葉一般,把人的意志連根拔起,把心靈投入萬丈深淵。

艾瑪是個浪漫、多情的女子,追求浪漫與幸福本沒有錯,而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子渴望絢爛美妙的愛情也是情理之中。講真,有哪個女孩沒有夢想過自己的白馬王子,沒有期盼過浪漫的愛情歸宿呢?但夢想和現實之間是有一定距離的,即便這距離不是難以跨越的鴻溝,也不是憑一己之願,就輕易抹去的。

艾瑪,錯就錯在,精神世界脫離現實太遠。

艾瑪的悲劇,不在她平庸的丈夫,也不在她的絕情的情人,而在個人對現實的逃避、對想入非非的虛無愛情的追求。

對浪漫主義的過分追求,不惜一切,反倒將其化為庸俗。過度追求虛妄之物,而不懂得靜心抬頭,是追求者的無知和愚蠢。艾瑪,是庸俗浪漫主義的犧牲品。

《包法利夫人》:艾瑪的悲劇,從幻想中尋求個人慾望的滿足

故事最後,艾瑪於萬般無奈中服毒自殺,兩個情人沒有一個向她伸出援助之手。她死後,羅多夫只送了一張名片,而萊昂的結婚請柬也幾乎在同一時期送到。她美麗的衣服被貼身侍女偷光,每個人都來佔便宜,討鋼琴課費的、討租書費的、討信件郵寄費的。反倒是艾瑪一直不屑一顧的丈夫愛屋及烏,寧願負債累累,也不肯變賣她房間裡的東西。

世態炎涼,人情冷暖,艾瑪生前看到的只是一部分。她哪裡知道在她一直夢寐以求而不得的上流社會,那些王孫公子,那些貴婦小姐,他們的夜夜笙歌、奢侈享樂,也有隱藏在暗地的不堪和醜陋?這世上,哪有書上所說的晶瑩剔透的愛情、奢華的不受牽絆的享受、至真至純完美無暇的腐朽?

所以說,艾瑪的悲劇,於當時的社會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在十九世紀的法國外省,是一個單調沉悶、閉塞狹隘的世界,貴族、地主、高利貸者、市儈的醜惡與狡詐,資本主義社會的墮落和腐朽,都是艾瑪頭腦中消極浪漫主義的始作俑者,而個人理想在這種現實的對照之下是多麼的蒼白可笑。所以,艾瑪的悲慘結局自她的理想形成之時就早已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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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福樓拜作品的客觀性藝術,以及作品中浪漫主義的現實化,使浪漫主義成為現實主義的一部分

毛姆在《閱讀是一座隨身攜帶的避難所》中曾提到過福樓拜和他的這部作品。他說:福樓拜30歲的時候才開始寫《包法利夫人》,早期作品都有私人性質,到了現在,他的目標就不僅是真實了,而是客觀——

他決心去講述一個真實的故事,中間不發表任何個人意見,也不對人物做任何褒貶。縱使他對某個人物抱有同情,也不動聲色;就算某個人物的愚蠢讓他惱火,或者某個人物的卑劣讓他憤慨不已,他也不向讀者展示一點個人感情。

所以,《包法利夫人》成了“客觀藝術”的典範,就如同我們的現實生活,書中幾乎沒有正面的完美人物。每個人都有自己或惡的,或蠢的本性,善良的、十全十美的主人公在這裡不存在,而十惡不赦的人,也沒有。

《包法利夫人》:艾瑪的悲劇,從幻想中尋求個人慾望的滿足

作者沒有對主要人物進行藝術化的改造和美化,只是客觀地描述人物和故事本身。首先,這個作品的故事構架和主要人物是源於生活中的真實事件,然後故事中的景色描寫和人物感知也都出自當事人的感覺,這一點在故事中顯而易見。

除此之外,就是《包法利夫人》中浪漫主義的現實化,和現實主義的浪漫化了。我們都知道艾瑪是浪漫主義人物的代表,但在她的浪漫思想的影響下,一直生活在現實中的夏爾在最後也開始變得浪漫了。比如,艾瑪的出軌沒有引發他的憎恨,反而到死他都拿著她的一綹頭髮。堪稱“浪漫主義的情痴”。

而艾瑪,她的浪漫主義卻在一次次的求之不得後,一步步向著庸俗化發展。當夢幻的泡沫一一破滅,不得不將它們歸於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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