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水晶舉到眼前，傾身靠近神龕。大地和山川彷彿迎面而來，近到我能看清其中的每一棵樹，乃至每一朵花和每一粒泥土。在那泥土的深處，有某種極微細的物體時隱時現，偶爾反射出微弱的光。我調整了一下水晶的角度，終於看清那是一種正方體晶體，有著完全相等的六個面和八個頂點。一旦我認識了這種正方體，無論我將水晶移向哪裡——山川，樹木亦或草原——最終都能在我所觀察的事物深處找到它們的存在。它們的數量極其眾多，就像天上的繁星，用萬和萬萬也無法計算。
第二種元素潛藏在河流中，比第一種更細小。起初我無法看清它們的樣子，因為那些晶體動得實在太快了。但接著，我想起在寒冷的高山上水會結冰，於是將水晶移到大陸北端的山脈上方。在那些積雪深處，我看到了靜止下來的第二種晶體。它們有驚人的二十個面，折射出虹彩般的絢麗光澤。如同第一種晶體，它們也會像星星一樣在視野裡閃爍，時而消失，然後很快在原地或間隔一些的地方再次出現。它們的數量就像海邊的沙粒，用億和億億也無法計算。
然而我的運氣似乎到此為止了。我找了很長時間，都沒再找到第三種元素。有時我會在地穴深處或草葉的葉尖上看到一小簇一小簇的晶體叢，湊近之後，卻發現它們只是前兩種元素的混雜體。直到那枚代表太陽的光球升上高處，而陽光下的河流開始熠熠發光，我才意識到第三種元素未必存於大地之中。
我將水晶移向那枚光球。無數微塵般的光點從中放射而出，向著四周飛散。它們比前兩種元素都微細得多，若非打上十二分的精神凝神細看，根本無法發現。不過，它們的輪廓非常模糊，彷彿被一團光暈籠罩。我只能透過水晶追蹤著它們明明滅滅的軌跡，越過大陸，穿透海洋和地底，沉入前兩種元素的各類混雜體的間隙中。在那裡，我終於看清這些光點其實是一種高速旋轉的晶體，先前的光暈是旋轉留下的殘影。水和大地在它們的行進路線中降低了它們的旋轉速度，使得我能看清它們的結構。這第三種元素自身會發出白光，光芒從均等的四個面中透出，散落到周圍的其他晶體上。
我受到鼓舞，愈加投入地尋找最後一種元素。然而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我卻一無所獲。我已經搜尋了上至天空、下至地底之間的所有位置，卻再沒有找到新的晶體。
我從疲憊和失望中抬起頭，揉著酸澀的眼睛。球形房頂之上，真正的太陽已經越過頂點轉到了另一側。阿利西亞早已在不知何時離去。琥珀待在高臺下方，懶洋洋地臥在自己交疊的前爪上。
“不用著急。我曾見過有些法師花了三天才找到全部的元素，最長的一個用了半個月。”它說。“你可以先去吃點東西。”
我搖搖頭。一定還有什麼地方被遺漏了。我思索著尋找前三種晶體的過程，似乎越細小的元素越難以發現。第四種元素一定比那種發光的正四面體更為微小。可是，既然第三種元素已經小到能夠穿透陸地和大海，比之更小的元素豈不是無法被任何介質阻攔、而是會直接穿過一切嗎？如果是這樣，我該如何觀察它們呢？
突然，我醒悟過來。我並不需要在特定的介質中搜尋。這種元素一定無所不在——在泥土和水裡，也在天地間的無限空曠裡。接著，我看到了。與其說我是通過眼睛和手中的水晶觀察到的，不如說是我對於它們存在的信念、以及對它們性質的推測，指引我發現了它們。這種元素有八個面，近乎完全透明，只有從某些角度，才能看到它們若隱若現的、宛如虛無的摺痕般的稜角。它們均勻彌散於整個空間。
我把水晶放回神龕旁的座子，長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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