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在靖遠二中及李振中先生足下就讀的幾件趣事

回憶在靖遠二中及李振中先生足下就讀的幾件趣事

武 永 寶

三國故事,大家耳熟能詳。除了紛亂繁雜,同時透著絕頂的睿智,以及忙中、險中之閒適和從容。三國最突出的東西就是一個“智”字。水鏡先生司馬徽、臥龍諸葛氏、仲達司馬懿、魏武曹孟德等人身上這些因素都有集中體現。


回憶在靖遠二中及李振中先生足下就讀的幾件趣事


品讀尊師李振中,就能品讀出其身上與生俱來的濃郁的三國味兒,隨著年歲增長,這種感觸愈發強烈。很久以來,我就想寫一篇關於李振中老師誨育我等學輩的文章,但一直未找準機會,也未找準合適的切入點,心願一時難遂。此刻機會正好,切入點就從三國的話題引申說起吧。作為省級特級教師的語文教學大師——李振中先生,自然有著深厚的傳統人文、文化底蘊,身上時時散發著揮之不去的書卷味兒和文化氣息,這些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因此拿古典名著三國和尊師聯繫起來說事不會有唐突之嫌吧,這也正好道出尊師獨具個性的特色之處。尊師講前後《出師表》、《隆中對》、《失街亭》,以及東臨碣石、魏武揮鞭一類的三國課文乃拿手絕活。先生做人的智慧、世故,以及人情的練達、處事的圓通,這一切無不散發著濃郁的三國味兒,因此,想把先生和三國撇開來談都難。

俗語有:少不讀水滸,老不看三國之說。蓋水滸多暴力,行俠仗義,每每動刀動槍,少年讀之則易滋事惹禍。而三國則紛亂如麻,世事繁雜多變,沒有足夠的智慧、機謀就無從立身生存,故三國人物大都多智慧、多權詐。這是時勢逼出來的。老而好謀,現在回想起來,尊師李振中從教學、做人、處事等多方面給我們以多多啟示。當初為了我們的成長、成熟和學習成績的提升,可謂煞費許多苦心,甚至不惜演繹智謀、機詐手段,以達此目的。

“香唾”和“聽床”的兩個小故事,足以說明尊師李公多麼的“三國”,多麼的深不可測。

高二時,李振中老師接任我們班主任,他發現某些同學身上流露著諸如自由散漫、流裡流氣、自甘平庸、不求上進等等不良的習氣,並進而影響整個班風,影響學生綜合素質、綜合成績的提升。李老師對此很不滿,也頗著急,他對此斥之為“遊寇”惡習。遊寇與流寇一字之差,要是斥之為“流寇”,那就更慘了。“流寇”,賊也,都是些敢造朝廷反的傢伙。李老師在早晚自習時刻,或是語文正課當中,屢屢苦口婆心說教,或是發飆怒斥,意欲糾正之。以他的個性特點,這樣的斥責已夠嚴厲了,但文縐縐的他所作出的這種過於溫柔以及和風細雨式的批評整頓的努力,似乎收效甚微。此風顯然只有“以猛糾之”方可。“以猛糾之”這句話,出自曹操的謀士程昱勸勉曹操語,熟讀三國的他也是深諳此道。但過猛或暴力式的糾風顯然是不可取的,只有以計取之,走孔明諸葛、仲達司馬懿之路,似乎能收到事半功倍的良好效果。


回憶在靖遠二中及李振中先生足下就讀的幾件趣事


某早,尊師李公忽吐唾一“遊寇”式學生,學生一臉懵懂茫然狀,而全班同學皆驚呆。師曰:唾臭否?生答曰:不臭,甚香!全班學生皆竊笑。其實應該是大笑、狂笑,只是發現老師以這種罕見方式行事,頗為蹊蹺,不對勁兒,故而,大家只是疑懼地壓抑著笑,於是就成了竊笑。尊師此刻亦是一臉笑嘻嘻,並無大家想象中的那般怒火填胸狀。大家皆不知尊師葫蘆裡買什麼藥。這就是“香唾”故事。蓋尊師長相清秀似女生,無吸菸陋習,又,尊師那個時候學校和縣裡演話劇之類,每每扮女角色,其唾不臭而香似乎亦有理也。師此刻又轉向我等眾學生,曰:爾等不論男生、女生,皆要臉乎?我等趕忙答曰:要!當然要!師又曰:若爾等不要臉,自茲始,我每天唾爾等一人,直至唾完全班每一人,直至唾出爾等新班風、新成績,若何?我等急對曰:不敢!不敢!不勞尊師其唾,我等自當努力自新,學風、成績自然提升也。事情發展至此,我等方曉尊師演繹的這出戏,實乃懲雞儆猴之計也。同時也可以說激將之計。罵將不如激將,此計使出之後,班風果然乾坤易轉,一夜之間,我班班風似乎成為八個兄弟班中最好者,而我班最後高考成績也是八個班中最優異者。尊師於此功莫大焉!

試想,當時大家學子們都十六、七歲,接近成人,青春期自尊心日益滋長,人格也已完善,誰肯輕易接受“唾教”這種辱沒人格的舊式教育陋習耶?在女同學面前如此受辱,“遊寇”同學若是一時想不通有意外怎麼辦?但正由於此,才刺中我等短板、軟肋、阿是穴,下針狠砭之,其結果,就是加倍激勵了我等學習上進志氣。方法似乎不當,但功效卻極顯著。此計,可謂險計也。尊師苦心孤詣、險中求勝,實屬不得已而為之啊。這種方法我等一直有異議,後來,被唾“遊寇”同學應屆以優異成績考取東北某名牌大學。“遊寇”同學一次道破“天機”,說,當初李老師選擇賜“香唾”於他,乃是事先徵求過他的意見的,他十分願意幫尊師演戲,以誨教其餘頑劣學子也。最後“遊寇”同學還強調:我和李老師是親戚!我們家長也同意這麼做!聽此,所有同學譁然躁動,同時大悟:此乃三國黃蓋“苦肉計”也。尊師在如何扭轉我班學風以及有效提升我等學習成績方面,所施展計詐、謀略,可謂計中有計、環環相扣也!

“聽床”的佚事說來也頗有趣。總有頑劣學子上完晚自習,二十一時熄燈後,仍不就寢,在宿舍鬧騰不已,瘋狂時竟至子夜。這樣既影響自己休息和學習,又影響別人。那時,條件簡陋,學生們住通鋪,一間教室般大小的寢室有兩排床鋪,大家一個挨一個住,有時住一二十人。個別傢伙的混賬行為的確對整體影響極大,尊師對此甚惡,於是運用“聽床”之計應對之。聽床,本是農村新婚夜,弟妹們在窗外偷聽新婚兄嫂床上動靜的鄉間習俗。尊師將此運用到這裡,實在是不得已。一次,早自習,尊師將昨夜聽床所獲一一道來,隨之聲色俱厲批評當事的幾位頑劣傢伙。某個傢伙不服,以為是某“內奸”告密所致,不信尊師會真的“聽床”。尊師隨之拿出一磚頭式錄音機,打開按鍵,最搗蛋的那位不服者立馬蔫下頭去。尊師說:如此,爾服否?其急對說:服!實在服了!師又說:求唾否?其又急對說:否!否!在此求饒,以後絕對幡然改過!

後來,尊師屢屢拿“聽床”說事兒,大家學子頗犯疑,每於此,尊師拿出磚頭錄音機以示,不待播放,大家皆啞然、肅靜。

多少年後,我等方悟,尊師此著,乃是“疑兵之計”,孔明、仲達之流最善用之也。以尊師李公之多智,絕不可能每晚都去聽的,用好一計,管用許久,花費少力,而取宏效,豈非諸葛再生耶?

有一個老師宋維陽,卻是真聽。不僅聽床,簡直到了陪床的程度。自己的學生熄燈後打鬧,這位尊師就坐鎮臭烘烘的學生宿舍臨陣以彈壓,直至學生鼾聲大作,才離去。有時,忒困,不等學生睡去休息,而宋老師在學生床上已入夢久矣。

尊師宋維陽先生,四川人,系支援大西北來靖遠二中就教者之一。至今想起宋老師如此敬業,為學生操心費神,不由人潸然淚下也。1980年代前後,那個時候,經歷了文革的浩劫和摧殘,科學、文化、教育的春天到來了,人們激情奔湧,以實現“四化”,做八十年代新人自許。那是一個大師輩出的時代,就靖遠二中而言,數學雒秀,語文李振中,物理謝家仁,以及沈庚生老師、譚得莉老師和上面提到的宋維陽老師等等,都是一代大師級的優秀教師,至今,常為學子們深深懷念!

尊師李振中,與我個人私交獨深,此與我在其門下比其他同學多受教一年有關。後來走向社會,也與尊師屢有交往、互動。不僅如此,尊師李振中,也是將我送入大學之門的直接推手,至今思之,每每感激涕零。而我今天所從事的文學創作活動,也與尊師的諄諄誨教和薰陶不無關係。那個時候本人作文寫的不賴,如改寫李白《夢遊天姥吟留別》為現代散文之類,常被尊師選中並由語文教研組的苗其榮老師用毛筆謄寫工整,張貼於進校園板報最顯眼處,供學生瀏覽觀摩,每有同學及學弟妹們抄寫回去細細玩味者。這種學生習作被張貼示範,顯然有著某種被正式“發表”的意味,對其激勵作用可不敢小覷哦。我後來發表大量文學作品,可以看做是由此“試航”的吧。苗其榮老師的中楷毛筆字寫得帥呆了,那個時候,誰的作文能被苗老師之妙筆謄抄,那是無上之光榮啊,會激動得多少個晚上睡不著覺的。苗老師漂亮之極的行楷字體,匹配自己今天看來頗稚嫩的文章,展示於睽睽學子眼前,下早操時,每每被熙熙攘攘的學子們所圍觀、誦讀......那情景今天想起來都暈啊!尊師李振中、苗其榮先生對學生的每一點進步都及時付出精力去鼓勵、勸勉,可謂誨人不倦啊。不僅如此,1990年代,我在新疆工作,每每思之母校靖遠二中誨育我等恩惠之深,特寫了一首《母校之鐘》的詩歌,發表於全國某報刊,並獲大獎。李振中先生聞之,索稿又讓苗老師謄寫於板報顯眼處,供同學們觀賞,以激勵後來者。那個時候,有個敲鐘的黃師,大家應當不會陌生吧。這首詩就是寫黃師和那口破鐘的。我們都是在鐘聲下集合,並在鐘聲的薰陶、培育、濡染之下考上大學,從而走向祖國四面八方的。立於母校校門口的那口高高瘦長的破鍾,作為當年的靖遠二中的每一位學子,孰能忘之?至今想起那鐘聲,就會撩動我們某根敏感的神經......人生當中,總有一種東西會讓我們一時激情飛揚,並淚光閃閃,比如一首歌,一首詩,一個人,或者,比如母校校門口的那口破舊滄桑的鐘!

茲將這首詩錄於其後,讀了它,相信每一個行將老去的靖遠二中學子都會無一例外的被一種強烈的懷舊情緒所折磨,大家就用痛並快樂著的那種獨特感覺去細細品讀一回它吧。

母 校 之 鍾

在我的中學母校靖遠二中的校門口矗立著一尊鐵鐘,鐘不大,但聲絕脆,它用兩根木椽高高撐起……

你瀟灑地站在母校的校門口

你清瘦你正直你頎高你挺拔地

矗立於黃河邊那一片黃土地

你用宏亮的嗓門生動了每個早晨

你讓一屆又一屆春天住在你的足下發酵

你又戀戀不捨地送走一個又一個沉甸甸

熟透了的秋天,讓那些秋天飛向遠方

住進天南海北那些大城市

在風裡雨裡在雪裡

你堅守崗位忠實地站崗值班

呵,我的母校之鐘

你只知道慷慨地敲打自己

發出一聲聲動人心魄的吶喊

敲醒那些昏睡的耳朵

敲開那雅典娜之門

你敲打著自己的身軀

你也敲打著我們的靈魂我們的思想

我們正是在收割了你的鐘聲之後

以你為桅扯帆出發

泛黃河濤波乘滄海長風

來到地球的另一半

來到北京來到海南來到中國的阿拉斯加

……

於是,博士碩士學士這些羨人的化妝品

美麗了你的微笑自豪了你的談吐

一個小縣城的名字也因此被你敲得

很響亮很遙遠

呵,我的母校之鐘

你永遠是黃河之濱烏蘭山下

—— 一座無字之豐碑

1980年夏,高中應屆畢業,我以3分之差,沒能考中靖遠師範。當時頗彷徨無依,對未來茫然無所措。家父主張身為長子的我罷學業農,認為這樣可減輕其農作負擔。或者,去當兵找出路。家母作為民辦教師,卻是極力主張我去復讀,走高考之路。當此人生十字路口抉擇之機,尊師李振中捎話(那個時候通訊靠捎話)讓我去靖遠二中補習,說,他現在帶高二文科班,就我自己偏文的特點,再三要求我改學文科,前去他做班主任的文科班就讀。以前學文科者人數極少,多少個班級的學生,幾乎清一色學理科,學文科者寥寥無幾,就那麼三五個人吧。他們常常躲於樹林深處背誦課文,行為詭秘,且若做賊,輒為其它同學所誤解,並小覷之。學文科者自己也覺自卑,與學理科的“正規軍”比較,無疑等若散兵遊勇。文科班的成立,其意義等於承認了文科生的“正規軍”建制。尊師李振中以其慧眼,獨看好我能考取文科大學,力召我歸於其麾下。果然,經一年瘋狂惡補,學業大漲。1981年春,定西地區高考摸底考試,我的成績在全縣列前五名(當時全縣參加文科考試人數不足百人吧)。其中數學成績獨優,這與雒秀老師之前給我們打的較好的底子不無關係。此時,尊師李振中找我談話,尊師曰:爾今年一定考中本科大學!勿懈怠!我答:誠如是,則萬幸矣!可能嗎?否否否......我連連搖頭,心裡頗犯疑。尊師又曰:爾勿疑,一定行!當時,我心底是多麼希望考中啊,可是內心卻是很不自信的。但尊師的鼓勵,成了我更加發奮拼搏的動力。於是,一時廢寢忘食地進入高考最後瘋狂的衝刺階段,當時胳膊上、手上都寫滿歷史、地理名詞解釋,走路、上街也是手不釋卷,完全變成了一不食人間煙火的書痴。

尊師李振中則是在學生前途迷茫找不著北時,以未卜先知的諸葛之智,點撥其突出重圍的路徑和方式。

回憶在靖遠二中及李振中先生足下就讀的幾件趣事


高考的結果,李振中尊師所帶的文科班破天荒地考中了12名,其中本科9名,專科3名。一時轟動全定西地區,令兄弟縣區刮目相看。當時靖遠一中同期文科班考中不足5名。我的高考成績沒有預期的那樣好,反倒退步成全縣前十名,但還是有幸考中西北師大歷史系。去歲尚且落榜中專,今歲高考竟然考取本科,這個變化卻是不小的,足以以一鳴驚人來形容。靖遠二中歷史上第一個文科班取得史無前例的好成績,這與尊師李振中先生的“瘋狂”努力是分不開的。用“瘋狂”一詞來形容尊師似乎大不敬,但這絕非誇張和故弄玄虛。瘋狂的高考,學生瘋狂,老師也瘋狂啊!跟打一場惡仗沒什麼區別,你不瘋狂,行嗎?

本人於是成了棄理科改學文科,並通過孜孜苦讀一舉成功的典型。尊師李振中和已經做了校長的雒秀先生此後訓導在校的學生們,都會拿我來說事,曰:爾等看看人家XXX,多學人家XXX,如果像人家如此玩命好學,爾等也一定名中高魁,高考成功。云云。

前些年,本人在靖遠大街上蹀躞,忽有一中年漢子唐突上前緊抓住我的手不放,內心當時頗愕然。顯然,他認識我,而我不認識他。

我說:您是那位啊?我不認識你......

中年漢子說:您就是XXX?

我說:是。

中年漢子大笑:學兄,您是我同門的學兄啊!

我驚異地問:您是我師大的同門師兄弟,歷史系的?還是?

中年漢子說:不,我上的是北京大學!

我心裡更驚異:哦,名牌大學啊!那我們是?

中年漢子說:靖遠二中啊,我們都是李振中先生的弟子。可是,您比我早好多屆。

我說:哦,原來這樣。

中年漢子說:當年李振中老師每上課就說起您的故事,您的苦學加拼命的精神很勵志啊,李老師激勵我們向學兄看齊,向學兄學習,期冀我們都能早日考上大學,取得高考的成功。李老師提您的名字若口頭禪,我們的耳朵都幾乎磨出了繭子。而我們也確實以您為榜樣最後取得優異成績,考取了理想的大學。

我長嘆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中年漢子又說:我現在中央某部委工作,歡迎學兄有機會來京城遊玩哦!

我說:會的,會的。有機會一定來……

中年漢子最後說:感謝李老師,感謝學兄哦!

聽此,我心裡當時就笑了。之後,連著多天,心裡仍裝著這件事情,一時不能遽然放下。

我的內心感慨多多,要說那位學弟真誠的感謝尊師,那是沒得說的,若說感謝學兄,感謝我?怎麼敢擔當呢?不過,有個成語叫:拋磚引玉。我這塊“破磚頭”居然能引出一塊塊精華版、高等級的“玉”來,橫空出世,列於世人面前,確也算是人生之幸事、盛事。人立天地間,何其渺小!自己若能於他人起到一絲一毫微薄的有利作用,讓人家偶爾感念一回,確實心間頗為慰籍也。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此刻,我想起了曹操《步出夏門行·觀滄海》一詩中的尾句,並默默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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