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文學對於青少年而言是一種積極的社交形式:我也是社會人

社會是由個體的人組成,而個體的人要在社會中得以生存和發展就必須學習該社會的文化、價值觀和社會規範等,並內化和發展為自身的人格屬性,這就是社會化的過程。

網絡文學對於青少年而言是一種積極的社交形式:我也是社會人

青少年社會的網絡化

青少年社會化一直是社會化研究領域的焦點問題,由於這一時期是個體由生物人轉變為社會人的關鍵時期,同時也是個體完成基本社會化的最後時期,加之青少年特殊的生理和心理特徵,因此其在該時期受到的影響將會是深遠的。

儘管學界之前一直將大眾傳媒對社會化的影響排在家庭、學校和同輩群體之後,但是隨著現代社會的發展,尤其是互聯網的普及,網絡新媒體對於青少年接受社會文化和價值觀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其中網絡文學作為網絡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更是對青少年的社會化產生著全方位的潛移默化的滲透。

網絡文學發端於1998年,緣起臺灣作家痞子蔡的《第一次親密接觸》意外爆紅於內地網絡,從彼時至今日,國內的網絡文學已經發展逾22個年頭,其中的起落沉浮也一直備受學界關注。

網絡文學對於青少年而言是一種積極的社交形式:我也是社會人

網絡文學發端於1998年,緣起臺灣作家痞子蔡的《第一次親密接觸》意外爆紅於內地網絡

回顧網絡文學的研究文獻,貶抑者多於褒揚者,但其蔓蔓日茂、錦繡繁榮之勢卻是有目共睹,近年來也逐漸被主流文壇所承認和接納。

青少年作為網絡文學的主要受眾,其社會化的過程自然與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在2019年08月30日發佈的《第44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指出,截止2019年6月,我國網民數量達到了8.54億。其中,網絡文學用戶規模達到 4.54 億,較 2018 年底增加了 2200萬,佔網民總體的 53.2%,其中手機網絡文學用戶規模為4.35 億,較 2018年底增加了2527 萬,佔手機網民的 51.4% 。

網絡文學對於青少年而言是一種積極的社交形式:我也是社會人

手機網絡文學用戶規模為4.35 億,較 2018年底增加了2527 萬,佔手機網民的 51.4%

在網絡文學大規模高速增長的背景下,青少年作為主體受眾,其社會化的過程諸多方面都必然受其深刻影響。

一、 網絡文學日益成為青少年獨特語言表達的系統母體

社會化過程中一個重要的習得目標便是語言文化,青少年時期的語言訴求是簡單直接,隨意宣洩的,他們追求恣意誇張和浪漫新奇。

網絡文學的青春化特點,既迎合了這種表達需求,又為他們提供了語言文化的符號來源,而語言也是文學藝術的構成要素之一,網絡文學不同於傳統文學那樣用詞規範精煉,講究引經據典,“網絡寫手們從來就不尊崇傳統語言的經典與永恆, 他們更注重語言的休閒性、娛樂性、流行性和消遣性 。”

網絡文學對於青少年而言是一種積極的社交形式:我也是社會人

瀏覽國內幾大網絡文學網站的熱門作品,可以明顯感覺到其語言運用上的天馬行空,無論是作品標題還是內容,作者都大量運用網絡熱詞和熱衷創造“新詞”,單就網絡文學作品的類型,就有諸如“穿越文”“重生文”“小白文”“清水文”“種田文”等等,而其中類型化的人物風格也有了專屬名詞,例如“御姐”指代女強人,“蘿莉”指代小女孩,“霸道總裁”意指有男權傾向風格冷酷的總經理類男主。

此外,網絡文學作品還經常在行文中加入表情、標點、字母和數字等拼貼元素,尤其是人物對話,例如“666”代表很贊很溜,“7456”是“氣死我了”等。熱愛標新立異的青少年們則能將這些看似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拗口的詞彙馬上應用到日常生活的語言表達中,這些應用範疇既包括虛擬的網絡社區,例如微博、微信等,也包括線下的真實生活,可以是同學朋友間的情景對話,也可以是書面作文甚至學校的作業和考試中。

網絡文學對於青少年而言是一種積極的社交形式:我也是社會人

近幾年屢屢出現家長和老師對青少年大量使用網絡詞彙而頭疼的新聞,家長表示有如“天書”,老師評價“粗鄙惡俗”,然而網絡文學正日漸成為青少年亞文化群體中語言符號的系統來源,他們從網絡文學中撿拾出搞笑、怪誕、戲謔、縮略等特性的詞彙,在現實裡模仿作品中的人物對話方式,他們在認知和熟用這些語言的同時一面張揚了自身個性,一面獲得了同輩群體的認同。

“如要想成為群體的一員 , 你必須進入這個社區 ,熟悉這個群體的語言 ,因為這反映了這個群體所共有的感情、態度和文化。”

隨著網絡文學的廣泛傳播,其獨特敘事語言、區別傳統文學的超文本的表達式樣和自成特色的時髦語境便融入到了青少年自身的社會化過程中,成為他們開啟世界,認識社會的一把秘鑰。

二、 網絡文學參與並強化了青少年同輩群體中的人際交往

由於青春期的叛逆心理,青少年們不斷主動擺脫家庭和學校的束縛,向同伴靠攏,因此青少年的人際交往主要在同輩群體中發生,並且以共同的愛好和興趣為主導,而網絡文學在青少年中的風靡流行,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如果個體不能熟知時下熱門的網絡文學作品,可能就失去了在同輩群體中的“對話資格”,容易被“孤立”。

  • 對於某部或某類網絡文學作品的關注和談論,代表著他們有著相似的感受和傾向,使他們在線下的同輩群體交往中找到“歸屬感”,從而加強了青少年的人際交往。
  • 同時,網絡打破了青少年在家庭和學校中的交往邊界,他們可以超越空間阻隔在網絡文學的站點跟帖並發表意見,可以成立網絡作品專屬的閱讀討論群組,例如百度貼吧和微博話題等。

當我們瀏覽這些討論文本時,就能看到那些素未謀面的青少年因為作品裡的某個角色甚至某個句子而變得聯繫緊密甚至態度親暱、相見恨晚,他們還爭相模仿作品中的經典句式並互相點評,並且將這種由於網絡文學的“共鳴”將話題延伸擴展到各自的生活細節和未來理想上,他們在這些匿名性強的網絡社區裡頻繁互動並流露出自然的真情實感。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網絡文學作品的寫作者也經常和讀者就作品內容進行問答溝通,這些高效的即時反饋往往還影響著作品的創作風格和故事走向,從而更強化了讀者和作者的互動。

這種多元化廣泛參與的寫作方式也是網絡文學區別傳統文學的特質之一,更有甚者,許多讀者後來也成了原創網絡文學的作者,這在青少年社會化的過程中不僅是一種更深刻的人際互動,更是一種社會角色的轉換與角色扮演的疊加。

網絡文學對於青少年而言是一種積極的社交形式:我也是社會人

網絡文學作品是現在青少年們參與的一種社交遊戲

非常著名的一個例子就是《九州》幻想系列作品,最初是由幾位寫手在網上提出創作構想召集大家共同創作,引起了熱議和響應後,便有許多讀者開始沿用其架構創作出了數十部相關作品,一時風靡,堪稱佳話,整個創作過程是開放性的,這些寫手既是作者,又是讀者,他們根據網絡上的議論和評判不斷修改,最後呈現出的作品既有關聯又相互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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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利在其自我發展的“鏡中我”理論中所提出過:自我作為一種社會產物

庫利在其自我發展的“鏡中我”理論中所提出過:自我作為一種社會產物,它的出現有三個階段。

  • 首先,我們察覺到我們在他人面前的行為方式,
  • 其次,我們領悟了別人對我們行為的判斷;
  • 再次,給予對他人反應的理解,我們評價我們的行為。

網絡文學互動性強的創作方式,讓青少年們通過閱讀作品、發表意見和參與創作重新認識和發現了“自我”,從而更加認同“自我”所在的群體,並進一步強化了在同輩群體中的人際交往行為。

三、 網絡文學的價值觀趨向影響著青少年的人格塑造和自我認同

價值觀是一個社會中人們公認的如何區分是非、判斷對錯、評價優劣的觀念集合體,社會要得以延續就要培育出符合主流價值觀的新成員,而青少年在社會化過程中是否能樹立起主流社會所認可和需要的價值觀對整個社會的穩定傳承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

網絡文學對於青少年而言是一種積極的社交形式:我也是社會人

青少年在社會化過程中樹立起主流社會所認可和需要的價值觀對整個社會的穩定傳承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

文學歷來是傳遞價值觀和思想的一柄利器,而網絡文學自然有其別具一格的審美和表達,這也是其備受詬病的根源之一。

縱觀時下熱門的不同類別的網絡文學作品,我們會發現:

  1. 玄幻仙俠類小說極度宣揚個性和反叛精神,倡導“獨尊”“稱霸”,較多暴力殺掠情節描寫;
  2. 歷史穿越類小說則喜歡隨意編造史實,條理不清,邏輯不通,一面推崇個人英雄主義,一面顛覆傳統經典;
  3. 都市言情類小說則“花痴”情節氾濫,內容簡單粗暴,充斥無厘頭的搞笑,表現出享樂主義拜金主義傾向。

在思想還未成熟、人格還未定型的青少年面前,這些充滿幻想而又曲折離奇的故事讓他們著迷甚至沉迷。由於青少年衝動、開放、對抗權威的心理特點,他們更易於接受不被傳統文學所接納的新異觀點。

他們將自己代入進小說裡,一方面對比審視自己的人格,一方面又將角色的情感傾向和價值觀趨向投射於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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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文學《誅仙》改編為電影的劇照

由於青少年社會化主要是以預期社會化的形式出現,他們一直在為未來的“自己”——成人做準備。一個成人在社會中通常承擔著多種角色,但是在現實中青少年的角色往往是單一和單調的,他們迫切想要獨立,但是還無法完全獨立,他們渴望成人世界,但長大還需要等待。

網絡文學中的多重歷險則給了他們“預習”未來成人角色的機會,他們在獲得閱讀體驗的歡愉刺激之後,開始在現實生活中尋找甚至構造作品中的“情節”,將虛構的人物個性悄悄部分內化為自我人格並付諸實踐。

這些青少年們在或成功或失敗的預演實踐中不斷練習,如果“預演”成功,那麼在塑造理想自我和麵對現實自我時青少年易於形成認同感,如果失敗了,則會變得焦慮和敏感,引發認同危機。

四、 網絡文學的多媒介改編在青少年社會化過程中形成了跨媒介傳播效應

近年來,諸多網絡文學作品,例如《誅仙》《長安十二時辰》《少年的你》《東宮》《錦繡未央》《步步驚心》《琅琊榜》《鬼吹燈》等被改編為影視作品,還有一些被改編為漫畫、廣播劇、網絡或手機遊戲,大有商業化運作和產業化發展的趨勢,這些都是網絡文學的另一種變形,也讓文字從扁平化的網絡中走進了青少年的現實生活裡,變得更加立體、豐富和鮮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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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十二時辰》被改編成影視作品,廣受好評

儘管媒介改變了,但網絡文學作品的精神內核依然通過電影、電視、漫畫和遊戲等不斷傳遞和輻射出去,這些傳播介質幾乎涵蓋了大眾傳媒的半壁江山,更是新媒體技術的主要陣地。

青少年們也熱衷追隨著喜愛的作品從網絡文學站點轉移到其它媒介裡繼續接受跨媒介傳播和一而再再而三的溫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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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粵明的網大劇《白夜追兇》也是一個時期的熱點

他們討論的話題可以從人物角色延伸到演員背後的八卦新聞,可以從對白語言擴展到服飾道具,也可以從故事細節變換到闖關秘技,這便大大拉長了一部網絡文學作品的傳播壽命和消費週期,使其在青少年社會化過程中的影響力不斷加深和持久,而網絡文學商業化運作模式也日益成形,商業資本作為幕後推手也在不知不覺中參與到了青少年的社會化過程中來。

五、 結語

網絡文學作品構築了一個虛擬世界,但又成就了一片精神土壤,滋養著青少年們在這裡種下對未來的迷茫和憧憬,開出異想天開的思維之花。

網絡文學對於青少年而言是一種積極的社交形式:我也是社會人

網絡文學作品構築了一個虛擬世界,但又成就了一片精神土壤

儘管其自由散漫、譁眾取寵、顛覆典範的特點會對學校和家庭這樣傳統的社會化主體權威產生阻力和挑戰,但網絡文學自由、民主、解構權力的“後現代”特徵,也給青少年們形成獨立意識和創新思維提供了動力和助力,其中也不乏有富餘人文底蘊和時代精神的佳作精品成為教化青少年的一劑良藥。

青少年在成長,網絡文學同樣也在成長,少年們有褪去青澀長大成人的一天,網絡文學亦如是。但圍繞著網絡文學而形成的青少年亞文化則會是我們在現代化、信息化以及新媒體背景下了解青少年社會化過程的重要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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