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冬夜讀梅


「文苑」冬夜讀梅


  寒冬漸近,夜色沁涼,便把晚間散步改成了燈下夜讀。信手翻開一本詩詞集子,讀到那句“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頓覺詩意從書本之中溢出來,染了滿手餘香。

  但初讀此詩,並不知這“一枝春”即是“一枝梅”。直到看書中註釋,讀到“陸凱與范曄交善,自江南寄梅花一枝,詣長安與曄,兼贈詩。”那春的暗香,才頃刻之間轉化成了繞指柔情。折梅一枝,千里迢迢,遙寄冰心。這樣的情懷堪比梅之韻致,傲雪凌霜獨綻其芬,意蘊悠長情思無窮。也在這一瞬,才突然明白了秦觀《踏莎行》中那句流傳千古的“驛寄梅花,魚傳尺素”中關於梅花的用典因由。

  掩卷而思,心中微嘆。不知這份千年前的雅意,是否已淹沒在車水馬龍的滾滾紅塵之中?也不知這份痴念的心境,是否至今還有人懂得?夜色依然清冷如水,這孤燈昏昏的桌前,我已經對著一頁詩書,思念那千百年前的一縷梅香。

  想起數日前的師友小聚,師兄分享了一張圖片:雅舍一間,燈光昏沉,素淨的瓷瓶裡斜插數枝梅花,枝幹曲折,花影娟然。朦朧的光影交錯中,那份清雅古意彷彿躍出屏幕,讓人心神安靜,如入定一般。想來,即便是尋常人家,尋常風月,若有了梅花幾枝置於其中,其風情定會發生質的變化。因為梅花的風骨是無法掩藏的,花枝的形與香,總是讓視覺與嗅覺同時接受這超脫塵世紛雜的洗禮。

  有了此形、此香,也難怪自古文人墨客多是偏愛梅花,關於梅花的詩詞更是數不勝數。比如那一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就是世人皆知的詠梅絕唱。但是,卻少有人知道此詩作者林逋對梅花的情有獨鍾。相傳,林逋隱居西湖孤山,植梅養鶴,終生未娶,人謂之“梅妻鶴子”。這典故,將文人風骨彰顯到了極致。今時今日,林逋早已駕鶴西歸,但他的詩歌卻始終流傳,西湖孤山一帶,至今也依然是賞梅聖地。足可見,身與形皆不可長存,只有風骨與精神可流芳百世。而梅花,本是自然界一植物,但當它被賦予清高的隱喻,具備人性的風骨,才別於一般草木,有了“清客”的雅號。


「文苑」冬夜讀梅


  千年前的風骨,從未曾改變。只是我的筆下,終不能寫得出這樣風華絕代的梅韻。我只能繼續在詩詞的餘韻中,去品味那縷傳世的暗香。

  自然,也要憶及那個將梅花插在官帽,自稱“一樹梅花一放翁”的陸游了。痴梅成性的他,留下了太多與梅花相關的詩詞,但是,此刻身在成都的我,一定要說說那首《梅花絕句》:“當年走馬錦城西,曾為梅花醉似泥。二十里中香不斷,青羊宮到浣花溪。”這短短四句曾被川劇演繹出來,其中韻味,只有靜心聽過的人才知道。這大概甚少人聽過,我亦是因為一篇人物通訊才知道這首詩以這樣的形式演繹過。在那篇文章裡提到的檢察院反貪局副局長的電腦裡時常播放的一段川劇,就是這一段兒。文章也以“曾為梅花醉似泥”命名。只這題目一出,人物的正直凜冽風骨就已經躍然而出。後來,竟然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中,於錦江劇場親耳聽到這段川劇,真的是有情有致、餘韻悠長。

  一次詩友小聚,朋友曾說這首詩《梅花絕句》是陸游遊成都梅花花市所寫。原來,成都人愛梅,古已有之,早在唐朝,就有了梅花花會。而今,這條陸游尋梅暢遊的路線,已經有了新名字——天府綠道。這條城市綠廊沿著錦江兩岸,串聯起望江樓公園、武侯祠、浣花溪、杜甫草堂等著名景點。雖然時代在不斷變遷,但唯一不變的是,這條路上一直未曾斷過那亙古的梅香。

  古人說:“雪月最相宜,梅雪都清絕。”北方的雪堆梅枝,在南方是甚少看到的。雖則南方少雪,皎月卻是常有。關於梅花的清絕之姿,也許移步窗前月下,就可覓得那疏影橫斜、暗香浮動的畫境與詩境。又也許,在月色輕籠的寒夜中,這繁華城市的某一個角落,那株嶙峋傲骨的梅樹下,也有一人正細嗅梅花,遙憶友人。或許他未能折梅一枝寄相思,但那番情境中,他的心中定然已經泛起“幾度梅花發,人在天涯鬢已斑”的繾綣情思。


「文苑」冬夜讀梅


  只是一首梅花詩做了引子,那些與梅花相關的記憶與詩情就紛至沓來。這何嘗不是一個美好的冬夜,思緒裡都是梅的清麗與雅緻,讓人不忍熄燈睡去。

  “竹影和詩瘦,梅花入夢香。”今夜,願你的清夢裡,也有一枝梅花獨放,讓千古的風骨同入夢鄉。(卓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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