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實用性韜略奇書《反經》卷一大體、任長、品目、量才篇


一本實用性韜略奇書《反經》卷一大體、任長、品目、量才篇


《長短經》又稱《反經》是一本實用性韜略奇書,由唐代趙蕤所著。它以唐以前的漢族歷史為論證素材,集諸子百家學說於一體,融合儒、道、兵、法、陰陽、農等諸家思想,所講內容涉及政治、外交、軍事等各種領域,並且還能自成一家,形成一部邏輯體系嚴密、涵蓋文韜武略的謀略全書。為歷代有政績的帝王將相所共悉,被尊奉為小《資治通鑑》,是豐富、深厚的漢族傳統文化中的瑰寶。

今收集全書原文,陸續享用。

反經:大體


臣聞老子曰:“以正理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荀卿曰:“人主者,以官人為能者也;匹夫者,以自能為能者也。”傅子曰:“士大夫分職而聽,諸侯之君分土而守,三公總方而議,則天子拱己而正矣。”何以明其然耶?當堯之時,舜為司徒,契為司馬,禹為司空,后稷為田疇,夔為樂正,倕為工師,伯夷為秩宗,皋陶為理官,益掌驅禽。堯不能為一焉,奚以為君,而九子者為臣,其故何也?堯知九賦之事,使九子各授其事,皆勝其任以成九功。堯遂乘成功以王天下。

漢高帝曰:“夫運籌策於幃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撫百姓,給餉饋,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軍,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三人者,皆人傑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有天下也。”

(《人物誌》曰:“夫一官之任,以一味協五味;一國之政,以無味和五味。故臣以自任為能,君以能用人為能;臣以能言為能,君以能聽為能;臣以能行為能,君以能賞罰為能。所以不同,故能君眾能也。”)

故曰:知人者,王道也;知事者,臣道也。無形者,物之君也;無端者,事之本也。鼓不預五音,而為五音主;有道者,不為五官之事,而為理事之主。君守其道,官知其事,有自來矣。

先王知其如此也,故用非其有,如己有之,通乎君道者也。

(議曰:《淮南子》雲:“巧匠為宮室,為圓必以規,為方必以矩,為平直必以準繩。功已就矣,而不知規矩準繩,而賞巧匠。宮室已成,不知巧匠,而皆曰某君某王之宮室也。”

孫卿曰:“夫人主欲得善射中微,則莫若使羿;欲得善御致遠,則莫若使王良;欲得調一天下,則莫若聰明君子矣。其用智甚簡,其為事不勞,而功名甚大。”此能用非其有,如己有者也。)

人主不通主道者,則不然。自為之,則不能任賢;不能任賢,則賢者惡之。此功名之所以傷,國家之所以危。

(議曰:“《申子》雲:“君知其道也,臣知其事也。十言十當,百言百當者,人臣之事也,非人君之道也。”《屍子》雲:“人臣者,以進賢為功也;君者,以用賢為功也。”賈誼雲:“臣聞聖主言問其臣,而不自造事,故使人臣得必盡其愚忠,惟陛下財幸。”由是言之,夫君不能司契委任而妒賢惡能,取敗之道也。)

湯武日而盡有夏商之財,以其地封,而天下莫敢不悅服;以其財賞,而天下皆競勸,通乎用非其有也。

(議曰:孫卿雲:“修禮者王,為政者強,取人者安,聚斂者亡。故王者富人,霸者富士,僅存之國富大夫,亡國富筐篋、實府庫。是謂上溢下漏。”又曰:“天子不言多少,諸侯不言利害,大夫不言得失。”

昔者周厲王好利,近榮公,芮良夫諫曰:“王室其將卑乎?榮公好專利而不知大難。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載也;而有專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將取焉,何可專也!所利甚多而不備大難,以是教王,其能久乎?”後厲王果敗。

魏文侯御廩災,素服避正殿,群臣皆哭。公子成父趨入賀曰:“臣聞天子藏於四海,諸侯藏於境內。非其所藏,不有火災,必有人患。幸無人患,不亦善乎!”孔子曰:“百姓足,君孰不足?”周諺有言曰:“囊漏儲中。”由此言之,夫聖王以其地封,以其財賞,不與人爭利,乃能通於王道,是用非其有者也。)

故稱:設官分職,君之體也;委任責成,君之體也;好謀無倦,君之體也;寬以得眾,君之體也;含垢藏疾,君之體也。君有君人之體,其臣畏而愛之,此帝王所以成業也。

解釋翻譯

我知道老子說過:“以正道治國,以奇正用兵,以無為取天下,這是成大事者必須明白的最高法則。”荀子的說法是:“做帝王的,善於管理別人才算是有才能;普通人,以自己能幹為有才能。”西晉哲學家傅玄說:“能讓士大夫忠於職守,服從命令;讓諸侯國的君主分到土地並守住它;讓朝廷三公總攬天下大事並參政、議政,那麼天子就可以悠哉優哉地坐在那裡統治天下了。”這個秘訣是怎麼知道的呢?看看堯、舜怎樣坐天下就明白了。

在堯的時代,舜作司徒,契作司馬,禹作司空,后稷管農業,費管禮樂,垂管工匠,伯夷管祭祀,皋陶判案,益專門負責馴練用於作戰的野獸。這些具體的事堯一件也不做,悠悠然地只做他的帝王,而這九個人怎麼會心甘情願做臣子呢?這是因為堯懂得這九個人都各自有什麼才能,然後量才使用,而且讓他們個個都成就了一番事業。堯憑藉他們成就的功業而統治了天下。

漢高祖說:“運籌幃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我不如張良;定國安邦、安撫百姓、供應軍需、保證糧道暢通,我不如蕭何;統領百萬大軍,戰必勝,攻必克,我不如韓信。這三個人,都是人中的精英。但是我會使用他們,這就是我奪取天下的資本。”

[三國時的哲學家劉邵在他寫的《人物誌》中說:“一個官員的責任是以一味協調五味,一個國家的統治者是以無味調和五味。大臣們以自己能勝任某種工作為有才能;帝王卻以會用人為有才能。大臣們以出謀劃策、能言善辯為有才能;帝王以善於聽取臣民們的意見為有才能。大臣們以能身體力行為有才能;帝王以賞罰得當為有才能。最高統治者正是因為不必事事精通,所以才能統籌眾多有才能的人。”

所以說,知人,是君道;知事,是臣道。無形的東西,才是有形之萬物的主宰;看不見源頭的東西,才是世事人情的根本。鼓不干預五音,卻能作五音的統帥。掌握了君道真諦的人,不去做文武百官各自負責的具體事情,才可以成為國家的最高統治者。做帝王的嚴守他的這一準則,政府官員知道他們自己應當做的事情,自古以來就是這樣的。

正因為做帝王的通曉這一道理,所以他才會把不是他自己的東西當作自己的一樣支配使用。善於這樣做的,才算真正懂得了君道。

[西漢劉安寫的《淮南子》做過這樣的比喻:“巧手匠人在建造宮室時,做圓的東西一定要用圓規,做方的東西一定要用尺矩,做平直的東西一定要用準繩。東西做成後,人們就不再去理會這些工具了,只是獎賞工匠的奇巧。

宮室造成後,人們也再不會去管那些匠人了,而只是說,這是某君某王的宮室。”荀子說:“做帝王的射箭要想做到百發百中,就不如用后羿;駕車要想做到馳騁萬里,就不如用王良;治國要想做到一統天下,就不如任用賢明正直的能人。這樣做省心省力,所成就的功名卻極大。”這就是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象自己擁有一樣去支配使用的意思。]

上面說的是通曉治國、用人大法的最高統治者的做法,而那些不明白這個道理的統治者就不是這樣做了。他們往往事無鉅細,都要親自做才放心,因此不會信任、重用有才德的賢人。不用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就會討厭他。其最終結果,只能是功名、事業受損害,國家、社會出現危機。

[這裡還可以引述戰國時的法家申不害和屍伎在他們所寫的《申子》和《屍子》中的話來說明。《申子》說:“人君應當知道他治國的最高原則,群臣應當知道所負的職責。說話算數,說了就實行,是各級官員的事,並不是帝王必須遵循的原則。”《屍子》說:“舉薦賢能是各級官員的功績;善用賢能才是帝王的功績。”]

在起用人才上是這樣,在對待財富的問題上,道理也一樣。從前商湯、周武消災了夏桀、紂王,一旦擁有了夏、商的全部國有財產,就把土地、財寶封賞給有功的大臣,舉國上下沒有不歡天喜地,心悅誠服的。用亡國者的財產賞賜功臣,整個國家的臣民都會爭相效命。這就是懂得如何使用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的作法。

荀子說:“能修明禮教的,可以為帝王;會鞏固統治的,國家就強大;善於攏絡人心的,社會就穩定只知道搜刮民財的必然亡國。所以,推行王道的國家是為了老百姓富有,推行霸道的能讓有才能的人富有,苟延殘喘的國家只會讓當官的富有,而將要滅亡的國家,統治音知道大難就要臨頭,於是開始拼命想把財富統統據為已有,這時就會出現私人的庫房、箱櫃塞滿金銀財寶的現象。這種情況叫做當官的‘肥得流油’,老百姓‘四處漏水’。”

荀子又說:“當皇帝的不談論自己有多少財產,地方請侯不應講求自己的利害,當官的不應計較自身的得失。”

從前周厲王愛財,因而親近當時建議他實行專利的榮夷公,大夫芮良夫勸諫說:“難道周朝的王室要傾覆了嗎?榮夷公這種人,利慾薰心,不知大難就要臨頭了,你為什麼要新近他?利益,是世上萬物自然產生出來的,是大地宇宙包容承載的公共財產,有如空氣和陽光一樣。可是世上偏偏有人妄圖獨佔它,那可就後患無窮了。天地萬物是天下眾生的共同財富,每個人都要從中獲取他的生存所需,怎麼能獨自佔有呢?如果有誰執意要這樣做,天下怨恨他的人可就多了!人怨甚多而又不防備大難臨頭,榮夷公用這種方法來引導國王,這還能長久得了嗎?”後來,周厲王果真被放逐了。

戰國時魏文候的倉庫發生了火災,魏文侯身穿白衣,離開正殿,以示哀痛。大臣們都哭起來。公子成父卻走進來祝賀道:“我聽說天子把整個國家作為收藏財富的倉庫,諸候把自己的領地作為收藏財富的倉庫。你現在把國家的財富都儲藏在國庫裡,顯然藏得不是地方,這種藏法,不發生火災也要發生人患。幸虧沒有發生人患,不也挺好了嗎?”孔子說:“老百姓富裕了,作國王的能不同他們一起富裕嗎?”

因此說,聖明的君王用他的土地分封諸侯,用他的財物賞賜功臣,不和老百姓爭奪利益,對“算是懂得了做一個最高統治者的原則——那就是把不是自己擁有的東西當作自己的來支配使用。]

所以說設立官位,分配職務;委派任命官員,監督他們完成任務;喜歡運籌謀略而不知倦怠;有寬容大度的雅量而又能獲得大眾的擁戴;解決各種矛盾,消除各種隱患,這些都是國家最高統治者必須掌握的治國大道。能做到這一點,文武百官就會對他既畏懼又愛戴,這就是帝王成就一統大業的根本所在。

反經:任長

臣聞料才核能,治世之要。自非聖人,誰能兼茲百行、備貫眾理乎?故舜合群司,隨才授位;漢述功臣,三傑異稱。況非此儔,而可備責耶?

(《人物誌》曰:夫剛略之人,不能理微,故論其大體,則宏略而高遠;歷纖理微,則宕往而疏越。亢厲之人,不能回撓,其論法直,則括據而公正;說變通,則否戾而不入。寬恕之人,不能速捷,論仁義,則宏詳而長雅;趨時務,則遲後而不及。好奇之人,橫逆而求異,造權譎,則倜儻而瑰壯;案清道,則詭常而恢迂。

又曰:王化之政,宜於統大,以之理小則迂;策術之政,宜於理難,以之理平則無奇;矯亢之政,宜於治侈,以之治弊則殘;公刻之政,宜於糾奸,以之治邊則失其眾;威猛之政,宜於討亂,以之治善則暴;伎倆之政,宜於治富,以之治貧則勞而下困。此已上皆偏材也。)

昔伊尹之興土工也,強脊者使之負土,眇者使之推,傴者使之塗,各有所宜,而人性齊矣。管仲曰:“升降揖讓,進退閒習,臣不如隰朋,請立以為大行;闢土聚粟,盡地之利,臣不如甯戚,請立以為司田;平原廣牧,車不結轍,士不旋踵,鼓之而三軍之士視死如歸,臣不如王子城父,請立以為大司馬;決獄折中,不殺不辜,不誣不罪,臣不如賓胥無,請立以為大理;犯君顏色,進諫必忠,不避死亡,不撓富貴,臣不如東郭牙,請立以為大諫。君若欲治國強兵,則五子者存焉;若欲霸王,則夷吾在此。”

黃石公曰:“使智,使勇,使貪,使愚。智者樂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貪者決取其利,愚者不愛其死。因其至情而用之,此軍之微權也。”

《淮南子》曰:“天下之物莫兇於溪毒(附子也),然而良醫橐而藏之,有所用也。麋之上山也,大章不能企;及其下也,牧豎能追之。才有修短也。胡人便於馬,越人便於舟。異形殊類,易事則悖矣。”

魏武詔曰:“進取之士,未必能有行。有行之士,未必能進取。陳平豈篤行,蘇秦豈守信耶?而陳平定漢業、蘇秦濟弱燕者,任其長也。”

由此觀之,使韓信下幃,仲舒當戎,於公馳說,陸賈聽訟,必無曩時之勳,而顯今日之名也。故任長之道,不可不察。

(議曰:魏·桓範雲:“帝王用人,度世授才。爭奪之時,書策為先。分定之後,忠義為首。故晉文行咎犯之計而賞雍季之言,高祖用陳平之智而託後於周勃。”古語云:“守文之代,德高者位尊;倉卒之時,功多者賞厚。”諸葛亮曰:“老子長於養性,不可以臨危難;商鞅長於理法,不可以從教化;蘇、張長於馳辭,不可以結盟誓;白起長於攻取,不可以廣眾;子胥長於圖敵,不可以謀身;尾生長於守信,不可以應變;王嘉長於遇明君,不可以事暗主;許子將長於明臧否,不可以養人物。”此任長之術者也。)

解釋翻譯

我聽說,考察、衡量人的才能,這是治理天下的首要任務之一。既然我們不是聖人,誰又能通曉各行各業,懂得天下各門各科的理論呢?所以舜統管各個部門,根據每個人的才能而委以不同的責任;漢高祖劉邦講論功臣,對張良、蕭何、韓信這三人的才幹各有不同的說法。何況一般人不能和這些人相比,怎麼可以求全責備呢?

[根據人的個性及其相應的長處和短處,劉邵的《人物誌》大略概括如下:

性格剛正、志向高遠的人,不善於做細緻瑣碎的事情。所以應當用全面的觀點看待這種人——既要看到他志趣恢宏遠大的一面,也要看到他處理瑣碎小事的粗魯和大意;嚴厲亢奮的人,不會靈活處事,這種人在法理方面可以做到有理有據,正直公平,說到變通可能就會變得暴躁而不通情理;寬容遲緩的人,往往不講辦事效率,至於說到仁義,其為人則弘大周全而寬厚文雅,但對時勢則不能迅速準確地把握;好奇求異的人,放縱不羈,追求新奇,運用權謀、詭計則卓異出眾,以清靜元為之道來考究,這種人往往違背常規而不近人情。

還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討論這個問題。實行王道德化的統治,適合於全局性、長遠性的治理,用來處理具體事務就顯得遼闊;講究權謀的統治,適合於扶危救難,在安定太平的時局下就不會有顯著的效果;匡正時弊的統治,適合於糾正侈奢墜落的風氣,靠它來治理已經病人膏盲的國家只會越弄越糟;苛刻寡恩的統治,適用於糾正朝廷裡的邪惡勢力,靠它來治理中央機關之外的不正之風就容易失去民眾;威猛暴烈的統治,適合於討伐內亂,靠它來管理和平時期的老百姓就未免大殘暴了;注重技能的統治,宜於發展經濟,富國強民,用來解決貧窮衰弱,只能勞民傷財,給民眾增加困苦。

以上種種,都是針對某種流弊而採取的一時之計,對治理天下都不是長遠的方略。]

從前伊尹大興土木的時候,用脊力強健的人來背土,獨眼人來推車,駝背的人來塗抹..各人做其適宜做的事,從而使每個人的特點都得到了充分發揮。管仲在向齊桓公推薦人才的時候說:“對各種進退有序的朝班禮儀,我不如陰朋,請讓他來作大行吧;開荒種地,充分發揮地利,發展農業,我不如甯戚,請讓他來作司田吧;吸引人才,能使二軍將士視死如歸,我不如王子城父,請讓他來作大司馬吧;處理案件,秉公執法,不濫殺無辜,不冤枉好人,我不如賓肯元,請讓他來作大理吧;敢於犯顏直諫,不畏權貴,盡職盡忠,以死抗爭,我不如東郭牙,請讓他來作大諫吧。你若想富國強兵,那麼,有這五個人就夠了。若想成就霸業,那就得靠我管仲了。”黃石公說:

“起用有智謀、有勇氣、貪財、愚鈍的人,使智者爭相立功,使勇者得遂其志,使貪者發財,使愚者勇於犧牲。根據他們每個人的性情來使用他們,這就是用兵時最微妙的權謀。”]

《淮南子》說:“天下的東西沒有毒過附子這種草藥的,但是高明的醫生卻把它收藏起來,這是因為它有獨特的藥用價值。麋鹿上山的時候,善於奔馳的大獐都追不上它,等它下山的時候,牧童也能追得上。這就是說,在不同的環境中,任何才能都會有長短不同。比如胡人騎馬方便,越人乘船方便,形式和種類雖然都不同,但彼此都覺得很方便,然而一旦換過來去做,就顯得很荒謬了。”基於這一道理,魏武帝曹操下詔說:“有進取心的人,未必一定有德行。有德行的人,不一定有進取心。陳平有什麼忠厚的品德?

蘇秦何曾守過信義?可是,陳平卻奠定了漢王朝的基業,蘇秦卻拯救了弱小的燕國。原因就在於他們都發揮了各自的特長。”

由此看來,讓韓信當謀士,讓董仲舒去打仗,讓於公去遊說,讓陸賈去辦案,誰也不會創立先前那樣的功勳,也就不有今天這樣的美名。所以,“任長”的原則,不能不仔細研究。

[魏時桓範說:“帝王用人的原則是審時度勢,合理使用人才。打天下的時候,以任用懂得軍事戰略的人為先;天下安定之後,以任用忠臣義士為主。

晉文公重耳先是遵照舅舅子犯的計謀行事,而後在奪取政權時又因雍季的忠言獎賞了他。漢高祖劉邦採用陳平的智謀,臨終時把鞏固政權的重任託付給了周勃。”古語說:“和平時期,品德高尚的人職位高貴;戰亂髮生的時候,戰功多的人得到重賞。”諸葛亮說:“老子善於養性,但不善於解救危難;商鞅善於法治,但不善於施行道德教化;蘇秦、張儀善於遊說,但不能靠他們締結盟約;白起善於攻城掠地,但不善於團結民眾;伍子胥善於圖謀敵國,但不善於保全自己的性命;尾生能守信,但不能應變;前秦方士王嘉善於知遇明主,但不能讓他來事奉昏君;許子將善於評論別人的優劣好壞,但不能靠他來攏絡人才。”這就是用人之所長的藝術。

反經:品目


夫天下重器,王者大統,莫不勞聰明於品材,獲安逸於任使。故孔子曰:“人有五儀:有庸人,有士人,有君子,有聖,有賢。審此五者,則治道畢矣。”

所謂庸人者,心不存慎終之規,口不吐訓格之言(格,法);不擇賢以託身,不力行以自定;見小暗大而不知所務,從物如流而不知所執。此則庸人也。

所謂士人者,心有所定,計有所守。雖不能盡道術之本,必有率也(率,猶述也);雖不能遍百善之美,必有處也。是故智不務多,務審其所知;言不務多,務審其所謂(所謂,言之要也);行不務多,務審其所由。智既知之,言既得之(得其要也),行既由之,則若性命形骸之不可易也。富貴不足以益,貧賤不足以損,此則士人也。

所謂君子者,言必忠信而心不忌(忌,怨害也),仁義在身而色不伐,思慮通明而辭不專,篤行信道,自強不息,油然若將可越而終不可及者。此君子也。(油然,不進之貌也。越,過也。孫卿曰:“夫君子能為可貴,不能使人必貴己;能為可信,不能使人必信己;能為可用,不能使人必用己。故君子恥不修,不恥見汙;恥不信,不恥不見信;恥不能,不恥不見用。不誘於譽,不怨於誹,率道而行,端然正己,謂之君子也。”)

所謂賢者,德不逾閒(閒,法也),行中規繩,言足法於天下而不傷其身(言滿天下,無口過也),道足化於百姓而不傷於本(本亦身也),富則天下無菀財(菀,積),施則天下不病貧。此則賢者也。

所謂聖者,德合天地,變通無方,究萬事之終始,協庶品之自然,敷其大道而遂成情性,明並日月,化行若神,下民不知其德,睹者不識其鄰(鄰,以喻界畔也)。此聖者也。

(《莊子》曰:“刻意尚行,離世異俗,高論怨誹,為亢而已矣:此山谷之士,非世之人,枯槁赴淵者之所好也。語仁義忠信,恭儉推讓,為修而已矣:此平世之士,教誨之人也,遊居博學者之所好也。語大功,立大名,禮君臣,正上下,為治而已矣:此朝廷之士,尊主強國之人也,致功兼併者之所好也。就藪澤,處閒曠,釣魚閒處,無為而已矣:此江海之士,避世之人也,閒暇者之所好也。吹呴呼吸,吐故納新,熊經鳥伸,為壽而已矣:此導引之士,養形之人,彭祖壽考者之所好也。若夫不刻意而高,無仁義而修,無功名而治,無江海而閒,不導引而壽,無不忘也,無不有也。淡然無極而眾美從之,此天地之道,聖人之德也。”)

《鈐經》曰:“德足以懷遠,信足以一異,識足以鑑古,才足以冠世,此則人之英也;法足以成教,行足以修義,仁足以得眾,明足以照下,此則人之俊也;身足以為儀表,智足以決嫌疑,操足以厲貪鄙,信足以懷殊俗,此則人之豪也;守節而無撓,處義而不怒,見嫌不苟免,見利不苟得,此則人之傑也。”

(《人物誌》曰:“德行高妙,容止可法,是謂清節,延陵、晏嬰是也。思信道化,策謀奇妙,是謂術家,范蠡、張良是也。其德足以厲風俗,其法足以正天下,其術足以謀廟勝,是謂國體,伊尹、呂望是也。其德足以率一國,其法足以正鄉邑,其術足以權事宜,是謂器能,子產、西門豹是也。

清節之流,不能宏恕,好尚譏訶,分別是非,是謂臧否,子夏之徒是也。法家之流,不能創思圖遠,而能受一官之任,錯意施巧,是為伎倆,張敝、趙廣漢是也。術家之流,不能創制垂則,而能遭變用權;權智有餘,公正不足,是謂智意,陳平、韓安國是也。能屬文著述,是謂文章,司馬遷、班固是也。能傳聖人之業,而不能幹事施政,是謂儒學,毛公、貫公是也。辯不入道,而應對資給,是謂口辯,樂毅、曹丘生是也。膽力絕眾,材略過人,是謂驍雄,白起、韓信是也。”)

《家語》曰:“昔者明王必盡知天下良士之名,既知其名,又知其實,然後用天下之爵以尊之,則天下理也。”此之謂矣。

解釋翻譯

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國家成就一統天下之基業的資本,沒有比辯別人才之高下,並量才使用這件事更重大的了。如果能這樣做,那作帝王的就能使良己既顯得耳聰目明,又顯得安閒良在。

孔子說:“人分五個層次:庸人,士人,君子,聖人,賢人。若能清清楚楚的分辨這五類人,那麼長治久安的統治藝術就全明白了。”

那些被稱作庸人的,內心深處沒有任何嚴肅慎重 的信念,做事馬馬虎虎,有頭無尾,為人處事從不善始善終,滿口胡言,不三不四。所結交的朋友三教九流,唯獨沒有品學兼優的高人。不是紮紮實實地安身立命,老老實實地做事做人。見小利,忘大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迷戀於聲色犬馬,隨波逐流,總是把持不住自己——有諸如此類的表現的,就是庸人。

那些被稱作士人的,有信念,有原則。雖不能精通大道和人道的根本,但向來都有自己的觀點和主張;雖不能把各種善行做得十全十美,但必定有值得稱道之處。因此,他不要求智慧有多少,但只要有一點,就務必要徹底明瞭;言語理論不求很多,但只要是他所主張的,就務必中肯簡要;他所完成的事業不一定很多,但每做一件事都務必要明白為什麼。他的思想既然非常明確,言語既然扼要得當,做事既然有根有據,猶如人的性命和形體一樣和諧統一,那就是一個人格和思想非常完整、獨立的知識分子,外在力量是很難改變他的。所以富貴了,也看不出對他有何增益;貧賤了,也不會對他有什麼損失——這就是士人,亦即知識分子的主要特點。

君子特徵是說話一定誠實守信,心中對人不存忌恨。秉性仁義但從不向人眩耀,通情達理,明智豁達,但說話從不武斷。行為一貫,守道不渝,自強不息。在別人看來,顯得平平常常,坦坦然然,並無特別出眾之處,然而真要趕上他,卻很難做到。這才是真正的君子。

[對於什麼是君子,荀子的看法是:“君子可以做到被人尊重,但未必一定要讓人尊重自己;可以做到被人相信,但未必一定要讓人信任自己;可以做到被人重用,但未必一定要讓人重用自己。所以君子以不修身為恥辱,不以被誣陷為恥辱;以不講信義為恥辱,不以不被別人信任為恥辱;以無能為恥厚,不以不被任用為恥辱。不被榮譽所引誘,不因誹謗而怨恨,自然率性地做他自己的事,端方正直地約束自己,這就叫君子。”]

賢人的主要特徵是品德合於法度,行為合於規範,其言論足以被天下人奉為道德準則而不傷及自身,其道性足以教化百姓而不損傷事物的根本。能使人民富有,然而卻看不到天下有積壓的財物;好善樂施,普濟天下,從而使民眾沒有什麼疾病和貧困。這就是賢人。

所謂聖人,必須達到自身的品德與天地的自然法則融為一體,來無蹤,去無影,變幻莫測,通達元阻。對宇宙萬物的起源和終結已經徹底參透,與天下的一切生靈、世間萬象融洽無間,自然相處,把大道拓展成自己的性情,光明如日月,變化運行,有如神明,芸芸眾生永遠不能明白他的品德有多麼崇高偉大,即使見到一點,也不能真正瞭解其德性的涯際在哪裡。達到這種境界的才是聖人。

[道家的祖師莊周從天人合一的角度來分析宇宙的精靈——人,也談到過聖人的人格。

莊子說:“刻意崇尚自己的德行,把自己顯得超凡脫俗,高談闊論,冷嘲熱諷,凡此種種,都不過是為了顯示自己的貢高我慢而已。這都是山林隱士,憤世疾俗者的作法,這類人遠離紅塵,形容枯槁,可他們偏偏喜歡這樣。

言必仁義忠信,行必恭儉推讓,這樣做只不過是為了標榜品行美好而已。這是天下太平時那些讀書人好為人師的作法,有學問的和當老師的,都好搞這一套。一開口就是如何如何立大功,建大名,以及怎樣事君為臣,匡正朝野,這都是為追求如何治國濟世而已。朝廷裡的當官的,為尊君強國而奮鬥的,開拓疆土、建功立業的,終生追求的就是這些。隱逸山澤,棲身曠野,釣魚觀花,只求元為自在而已。這是悠遊江海之士,逃避現實、閒暇幽隱的人所喜好的。吹噓呼吸,吞吐空氣,做一些黑熊吊頸、飛鳥展翅的運動,只不過為了延年益壽而已。這是導引養生、修練氣功 者如彭祖一樣高壽的人所喜好的。假如有人從來不刻意修養而人品自然高尚,不講求仁義而道德自然美好,不求功名而天下自然大治,不處江海而尤處不安適悠閒,不練氣功而自然高壽,一無所有而又無所不有,恬談無極而眾美會聚,這才是大地之大道,聖人之至德啊。”]

人們常常說,英雄豪傑怎樣怎樣。但是什麼樣的人才是“英雄豪傑”呢?

漢代有名的專講謀略的《玉鈴經》(亦即《素書》)中有這樣一個定義:“如果一個人的品德足以讓遠方的人慕名而 來,如果他的信譽足以把形形色色的人凝聚在一起,如果他的見識足以照鑑古人的正誤,如果他的才能足以冠絕當代,這樣的人就可以稱作人中之英;如果一個人的理論足以成為教育世人的體系,如果他的行為足以引為道德規範,如果他的仁愛足以獲得眾人的擁戴,如果他的英明足以燭照下屬,這樣的人就是人中之俊;如果一個人的形象足可做別人的儀表,如果他的智慧足以決斷嫌難,如果他的操行足以警策卑鄙貧婪,如果他的信譽足以團結生活習俗不同的人們,這樣的人就是人中之豪;如果一個人能恪守節操而百折不撓,如果他多有義舉但受到別人的誹謗而不發怒,見到讓人唾棄的人和事而不苟且勉強,見到利益而不隨隨便便去獲取,這樣的人就是人中之傑。”

只有符合這些標準的人,才是“英雄豪傑”。

[品德行為高妙,進退舉止皆可為人楷模,有這種品質的人叫做“清節”

之士。延陵、晏嬰就是這樣的人。能創建法規、制度,使國家強盛,使人民富足,能這樣做的人叫做“法孚”之士。管仲、商鞅就是這樣的人。思想能與天道相通,計策謀略出神人化,奇妙無窮,有這種能力的就是“術家”。

范蠡、張良就是這樣的人。其德行足以移風易俗,其方略足以匡正邪惡,其權術足以移山倒海,改朝換代,這樣的人叫做“國體”。伊尹。呂望就是這樣的人。其品德可為一國之表帥,其治國的方法能夠改變窮鄉僻壤的落後面貌,其謀略能夠用來權衡時事的契機,這樣的人叫做“器能”。子產、西門豹就是這一類人。

具有“清節”之風的人,不足之處是為人不夠寬弘大量,喜歡推崇一些人,譏刺河責另一些人,凡事太認真,動不動分辨是非,這就叫做好品評人。

子夏之流就是這樣。“法家”這類人,並不能做出具有開創性的計劃,其思想缺乏長遠性,但能承擔獨當一面的重任,創意新奇,策略巧妙,這可以稱之為手段高超。漢宣帝時的名臣張敞和趙廣漢就是這樣。“術家”這類人,不能獨創新制,垂範後人,但能夠在遇到變亂時運用謀略,撥亂反正。他們的特點是謀略和智慧有餘,公正平允不足,這可以稱之為智囊型的人。陳平和漢武帝時的御史大夫韓安國就是這樣的人。能寫傳世奇文,著書立說,可以稱之為做文章的大手筆。司馬遷、班固就這樣的人。能夠傳承聖人的學問,但不能從事實際的政治活動,做這種工作叫“儒學”。漢代儒生毛公和貫公之類的人一生所做的就是這些事情。論辯起來不一定合於真理,但反應敏捷,對答如流,這隻能叫做有口才。樂毅、曹丘生就這樣的人。膽略、勇氣過人,才能、謀略超眾,這種人叫做“驍雄”。白起、韓信就是這樣的人。]

《孔子家語》說:“從前賢明的君主一定要對普天下的名流都瞭如指掌,不但知道他們的名聲的好壞,而且知道他們的品質優劣,這樣才能恰如其分地授予他們相應的頭銜,使他們顯得尊貴榮耀。這樣一來,天下就好統治了。”

孔子在這裡所說的,意思是對人才的品行之等級要有個基本估量。

反經:量才


夫人才能參差,大小不同,猶升不可以盛斛,滿則棄矣。非其人而使之,安得不殆乎?(傅子曰:“凡品才有九:一曰德行,以立道本;二曰理才,以研事機;三曰政才,以經治體;四曰學才,以綜典文;五曰武才,以御軍旅;六曰農才,以教耕稼;七曰工才,以作器用;八曰商才,以興國利;九曰辯才,以長諷議。”此量才者也。)

故伊尹曰:“智通於大道,應變而不窮,辯於萬物之情,其言足以調陰陽、正四時、節風雨。如是者,舉以為三公。”故三公之事常在於道。

(漢文帝問陳平曰:“君所主何事?”對曰:“陛下不知臣駑下,使臣待罪宰相。宰相者,上佐天子,燮理陰陽,下遂萬物之宜,外鎮撫四夷,內親附百姓,使公卿大夫各得其職。”上曰:“善!”

漢魏相書曰:“臣聞《易》曰:‘天地以順動,故日月不過、四時不忒;聖人以順動,則刑罰清而人服。’天地變化,必由陰陽。陰陽之分,以日月為紀。各有常職,不得相干。明主謹於尊天,慎於養人。故立羲和之官,以乘四時,敬授人事。君動靜以道,奉順陰陽,則日月光明,風雨時節,寒暑調和。三者得敘,則災害不生,人不夭疾,衣食有餘矣。此燮理陰陽之大體也。”事具〈洪範〉篇。)

不失四時,通於地利,能通不通,能利不利,如是者,舉以為九卿。故九卿之事常在於德。

通於人事,行猶舉繩,通於關梁,實於府庫,如是者,舉以為大夫。故大夫之事常在於仁。(蜀丞相諸葛亮主簿楊顒曰:“坐而論道,謂之三公;作而行之,謂之卿大夫。”)

忠正強諫而無有奸詐,去私立公而言有法度,如是者,舉以為列士。故列士之事常在於義也。故道德仁義定而天下正。(《人物誌》曰:“清節之德,師氏之任也;法家之材,司寇之任也;術家之材,三孤之任也;臧否之材,師氏之佐也;伎倆之材,司空之任也;儒學之材,保氏之任也;文章之材,國史之任也;驍雄之材,將帥之任也。”)

太公曰:“多言多語,惡口惡舌,終日言惡,寢臥不絕,為眾所憎,為人所疾。此可使要遮閭巷,察奸伺禍。權數好事,夜臥早起,雖劇不悔,此妻子之將也。先語察事,勸而與食,實長希言,財物平均,此十人之將也。忉忉截截,垂意肅肅,不用諫言,數行刑戮,刑必見血,不避親戚,此百人之將也。訟辯好勝,嫉賊侵凌,斥人以刑,欲整一眾,此千人之將也。外貌怍怍,言語時出,知人飢飽,習人劇易,此萬人之將也。戰戰慄慄,日慎一日,近賢進謀,使人知節,言語不慢,忠心誠畢,此十萬人之將也(《經》曰:“夫將雖以詳重為貴,而不可有不決之疑;雖以博訪為能,而不欲有多端之惑。”此論將之妙也。)。溫良實長,用心無兩;見賢進之,行法不枉,此百萬人之將也。勳勳紛紛,鄰國皆聞,出入豪居,百姓所親,誠信緩大,明於領世,能效成事,又能救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四海之內,皆如妻子,此英雄之率,乃天下之主也。”

(《人物誌》曰:“聰明秀出,謂之英;膽力過人,謂之雄。此其大體之別名也。夫聰明者,英之分也,不得雄之膽則說不行;膽力者,雄之分也,不得英之智則事不立。若聰能謀始,而明不見機,可以坐論而不可以處事;若聰能謀始,明能見機,而勇不能行,可以循常而不可以慮變;若力能過人,而勇不能行,可以為力人,未可以為先登;力能過人,勇能行之,而智不能料事,可以為先登,未足以為將帥。必聰能謀始,明能見機,膽能決之,然後乃可以為英,張良是也。氣力過人,勇能行之,智足料事,然後乃可以為雄,韓信是也。若一人之身兼有英雄,則能長世,高祖、項羽是也。”)

《經》曰:“智如源泉,行可以為表儀者,人師也;智可以砥礪,行可以為輔警者,人友也;據法守職而不敢為非者,人吏也;當前快意,一呼再諾者,人隸也。故上主以師為佐,中主以友為佐,下主以吏為佐,危亡之主以隸為佐。”欲觀其亡,必由其下。

故同明者相見,同聽者相聞,同志者相從,非賢者莫能用賢。故輔佐左右所欲任使者,存亡之機,得失之要。

孫武曰:“主孰有道?

(昔漢王見圍滎陽,謂陳平曰:“天下紛紛,何時定乎?”平曰:“項王為人,恭敬愛人;士之廉節好禮者,多歸之。至於行功賞爵,邑重之士,亦以此不附。今大王慢人少禮;士之頑鈍嗜利無恥者,亦多歸漢。誠宜各去兩短,集其兩長,天下指麾不足定也。”

魏太祖謂郭嘉曰:“袁本初地廣兵強,吾欲討之,力不能敵,何如?”嘉對曰:“劉、項之不敵,公所知也。漢祖惟智勝,項羽雖強,終為所擒。嘉竊料之,紹有十敗,公有十勝,雖兵強,無能為也。

紹繁禮多儀,公體任自然,此道勝,一也。

紹以逆動,公以奉順,以率天下,此義勝,二也。

漢末政失於寬,紹以寬濟,故不懾;公糾之以猛,而上下知制,此治勝,三也。

紹外寬內忌,用人而旋疑之,所任唯親戚子弟耳;公外簡易而內機明,用人無疑,唯才能所宜,不問遠近,此度勝,四也。

紹多計少決,失在事後;公策得輒行,應變無窮,此謀勝,五也。

紹因累世之資,高議揖讓,以收名譽,士之好言飾外者多歸之;公至心待人,推誠而行之,不為虛美,以儉率下,與有功者無所吝,士之忠正遠見而有實者皆願為用,此德勝,六也。

紹見人飢寒,恤念之情,形於顏色,其所不見,慮或不及,所謂婦人之仁耳;公於目前小事,時有所忽,至於大事,與四海相接,恩之所加,皆過其望,雖所不見,慮之所周,無不濟也,此仁勝,七也。

紹以大臣爭權,讒言惑亂;公御下以道,浸潤不行,此明勝,八也。

紹是非不可知;公所是:進之以禮;所不是,正之以法,此文勝,九也。

紹好為虛勢,不知兵要;公以少克眾,用兵如神,軍人恃之,敵人畏之,此武勝,十也。”

曹公曰:“吾知之,紹為人志大而智小,色厲而膽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畫不明,將驕而政令不一,土地雖廣,糧食雖豐,適所以為吾奉也。”

楊阜曰:“袁公寬而不斷,好謀而少決。不斷則無威,少決則後事。今雖強,終為所擒。曹公有雄才遠略,決機無疑,法一而兵精,必能濟大事也。”)

將孰有能?

(袁紹率大眾攻許,孔融謂荀彧曰:“袁紹地廣兵強,田豐、許攸,智計之士,為其謀;審配、逢紀,盡忠之臣,任其事;顏良、文丑,勇冠三軍,統其兵。殆難克乎?”彧曰:“紹兵雖多,而法令不整。田豐剛而犯上,許攸貪而不治,審配專而無謀,逢紀果而自用。此二人留,知後事。許攸貪而犯法,必不能縱,不縱必為變。顏良、文丑,一夫之勇耳,可一戰而擒也。”後許攸貪不奉法,審配收其妻子,攸怒,奔曹公。又顏良臨陣授首,田豐以諫死。皆如彧所料也。)

吾以此知勝之謂矣。

解釋翻譯

人的才能大小是不同的,就象用升無法盛下鬥中的東西一樣,盛不下就會溢出來,溢出來就全浪費了。用了不該用的人,怎麼能沒有危險呢?[傅玄說:“品評人才可分九類:一是有德行的,這類人可用來作為政權的根基;二是治理之才,可以讓他們來推究事物變化的規律;三是政務之才,可以讓他們從事政治體制的運作;四是學問之才,可以讓他們搞學術研究;五是用兵之才,可以用以統帥軍隊;六是理農之才,可以讓他們指導農民耕作;七是工匠之才,用以製作器具;八是經商之才,可以用他們來振興國家經濟;九是辯才,可以發揮他們諷諫和議政的長處。”這樣做就叫量才使用。]

成湯的輔相伊尹說:“如果心智能與天道相通,能不斷地順應事物的變化,瞭解萬物發展的情況,言論足以用來調合陰陽,正確地核準四時,掌握風調雨順的規律。這樣的人,要推舉他作三公。所以,三公的職責是不懈地研究社會和自然的發展規律。”

[對於相當於三公的宰相的職責,西漢時的陳平說得更明白。當年漢文帝問陳平:“你所負責的都是些什麼事情?”陳平說:“陛下不嫌我愚鈍,讓我當宰相。當宰相的任務就是,對上輔佐皇上,調理陰陽;對下要使萬物各得其便;對外鎮撫四方,對內團結民眾。要讓各級官吏各盡其職。”漢文帝說:“講得好!”

漢代魏相(宣帝時為御史大夫)上書說:“我知道《周易》中講過:‘天地協調,所以日月運行正常,四時相宜;聖明的君臣統治天下配合協調,少有嚴刑峻法但百姓悅服。’大地運行,生於陰陽消長。陰陽的規定由日月限定,各有各的責任,不能互相沖犯。賢明的君王謹慎地遵守自然的法則並尊養人才,所以設立柔順如月的宰相,以順應四時,掌管政務。君主言行合乎自然法則,遵順陰陽的變化規律,就使日月光明,風調雨順,寒暑適宜。這三者秩序相得,就會使天災不作,百姓康樂富足。這就是為什麼要曼理陰陽的主要原因。”以上道理在《洪範》中講得很明白。]不違背一年四季的農作節令,懂得充分利用土地資源,能把堵塞不通的環節疏通,能把廢棄不用的東西變成財富。這樣的人要推舉他作九卿(相當於各部委的部長)。所以,九卿的職責在於全國文明道德的建設。通達人情事故,作風正派,瞭解稅收的關卡,充實國家的府庫,這樣的人要推舉他作大夫。所以,大夫的職責是以仁愛之心對待民眾[諸葛亮的主薄楊顒說:“坐而論道的是三公,去具體貫徹執行的是卿大夫。”]

忠心正直,犯顏直諫,沒有奸詐之心,大公無私,講話符合國家法規,這樣的人要推舉他作列士。所以,列士的職責是常行仁義。道、德、仁、義確立之後,天下就得到治理了。”[有“清節”之風的,可以擔任君王的老師,有“法家”之才的可以負責司法工作,“術家”可以作為智囊團,善於評論和研究儒學的也可作太子的老師,會寫文章的可以讓他去研究歷史,“驍雄”之才可以去讓他帶兵打仗。]

姜太公說:“嘴裡嘮嘮叨叨,不乾不淨,整天如此,躺下都不停,讓眾人討厭。這種人可以讓他管理街區,盤察壞人,發現災禍。愛管雜事,晚睡早起,任勞任怨,這種人只能當妻子兒女的頭兒;見面就問長問短,什麼事都要指指劃劃,平時實際上言語很少,有飯大家吃,有錢大家花,這種人只能做十個人的小頭目;整天憂心忡忡的,一付嚴肅認真的樣子,不聽勸說,好用刑罰和殺戮,刑必見血,六親不認,這種人可以統率一百人;爭辯起來總想壓倒別人,遇到壞人壞事就用刑罰來懲治,總想使一群人統一起來,這種人可以統率一千人;外表很謙卑,話偶爾說一句,知道人的飢飽、勞累還是輕鬆,這種人可以統率一萬人;謹小慎微,日勝一日,親近賢能的人,又能獻計獻策,能讓人懂得何為氣節,說話不傲慢,忠心耿耿,這種人是十萬人的將領[《玉鈐經》說:“大將雖以周詳穩重為貴,但是不可以猶豫不決;雖以多方瞭解情況為能,但不能顧忌太多,患得患失。”這可說是評論將領之最精妙的言論];溫柔敦厚有長者之風,用心專一,遇到賢能的人就舉薦,依法辦事,這種人是百萬人的將領;功勳卓著,威名遠揚,出入豪門大戶,但百姓也願親近他,誠信寬懷,對治理天下很有見識,能效法前人的偉大事業,也能補救敗亡,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普天下的老百姓,都好象他的妻子兒女一般,這種人是英雄的首領,天下的主人。”

真正可以稱得上是“英雄”的應該具有哪些素質呢?

[聰明出眾,叫做“英”;膽力過人,叫做“雄”。這是對“英雄”所作的大體上的區分。聰明,是英才本來就應有的,但是英才沒有雄才的膽力,其主張就不能推行;膽力,是雄才本來就應有的,但是沒有英才的智慧,事情也辦不成。假如其睿智足以在事前就有所謀劃,但洞察力卻看不出行動的契機,這樣的人只能坐而論道,不可以讓他們去具體施行;假如能謀劃在先,洞察力也能跟上去,但沒有勇氣實行,這就只能處理日常工作,卻不能應付突然變故;如果是力氣過人,但沒有勇氣實行,這隻可以作為出力的人,不能作為開路的先鋒;力氣過人,也有勇氣實行,但智慧不能預謀事變,這隻可以作為先鋒,不能作統帥。一定要能謀劃在先,明察在後,行動果斷,這樣的人才可以稱之為英才。張良就是這樣。氣力過人,又有勇氣去做,智慧足以料事在前,這樣的人才可以稱之為雄才。韓信就是這樣。如果能一人身兼英、雄兩種素質,那就能夠掌管天下。漢高祖劉邦、楚 霸玉項羽就是這樣的人。]

《玉鈐經》說:“智慧有如泉湧,行為堪為表率,這樣的人可做導師;智慧可以磨礪他人,行為可以輔助和警策他人,這樣的人可為良友;安分守已,奉公守法,不敢做一點出格的事,這樣的人可為官吏;還有一種人,你要是隻圖眼前的方便快意,只要你叫他一聲,他就會連連答應,這種人只能做奴隸。所以最好的君主要用堪為導師的來輔佐自己,中等的君主要讓良友來輔佐自己,下等的君主要用官吏來輔佐自己,亡國的君主卻仔用奴隸來輔佐自己。”要想知道一個國王是否會亡國,只要看他的手下是些什麼人就夠了。

本來,有同樣見識和同樣追求的人才會相互親近,不是賢德的人,就不會任用賢能。因此,任用什麼樣的人來輔佐自己,實在是存亡的關鍵,得失的根本啊!

孫武說:“那一方的君主有道義?那一方的主將有才能?我憑這一點就知道勝利屬於誰了。”

楚漢相爭,曹袁之戰,可為孫子這句話作一最好的註腳。

[從前漢王劉邦被圍困在滎陽,對陳平說:“天下紛紛擾擾,什麼時候才能安定下來啊?”陳平說:“項王為人恭敬仁愛,廉節好禮的能人有很多都投奔了他。等到論功行賞、分封爵邑時,項王卻很看重這些爵位和土地,這些有才能的人因此與他離心離德。現在大王你對人傲慢不講禮數,能人中那些頑劣愚鈍和貪圖小利的也大多投奔了漢軍。真應該各自去掉對方的短處,吸收對方的長處,那麼天下很快就會安定了。”

魏太祖曹操對郭嘉說:“袁紹地廣兵強,我想討伐他,但力量不足,怎麼辦?”郭嘉回答說:“劉邦打不過項羽,你是知道的,漢祖劉邦只能用智謀戰勝項羽。雖然項羽強大,最終還是被劉邦打敗了。我私下想,袁紹有十敗,你有十勝。其一,袁紹雖然兵力強大,但此人沒能耐。袁紹禮儀繁瑣;你不講禮節,體任自然。這在管理方法上就勝了。其二,袁紹雖然強大,但是逆潮流而動;你是順應歷史潮流來率領天下百姓打仗。這在道義上就勝了。

其三,漢末的統治失敗在寬鬆和緩上,袁紹是用寬緩來拯救寬緩,所以沒有威懾力;你用剛猛來糾正漢末的寬緩,從而使上下都懂得規矩。這在法治上就勝了。其四,袁紹表面寬緩內懷猜忌,任用了某人馬上又懷疑他,重用的只是親戚子弟;你外表簡易內心明智,用人不疑,任人唯才是用,不管遠近親疏。這在度量上就勝了。其五,袁紹計謀有餘而決斷不足,失敗在謀於事後;你有了好計策就實行,不斷地順應各種變化。這在謀略上就勝了。第六,袁紹因出身名門,有幾代積累下來的政治資本,故意拿出架式,以獲取好名聲,能人中那些好說漂亮話的阿諛奉承之徒都投奔了他;你誠心待人,實實在在做事,不喜奉承,以樸素的作風帶領下屬,賞賜有功的人也一點都不吝嗇,能人中那些忠厚正直有遠見而又有實際才能的人都願意為你效勞。這在品德上就勝了。其七,袁紹看見別人挨餓受凍,憐憫之情馬上就表現出來,看不見的時候,想也不去想,這只不過是人們常說的‘婦人之仁’;你對眼前的小事,常常忽視,至於說那些大事,卻能想到很遠,給別人的恩惠,都超過了他們自己的期望。即使看不見,都考慮到了,沒有不接濟扶助的。這在仁愛上就勝了。其八,袁紹因大臣爭奪權力,被讒言搞昏了頭;你用自然之道去領導部下,讓他們慢慢地去熟悉自己的職責,這在明智上就勝了。其九,袁紹不能明辨是非;你認為是對的就以禮相待,認為不對的就依法查處,這在策略上就勝了。其十,袁紹好搞花架子,不懂得兵法的要旨;你以少勝多,用兵如神,你的軍隊仰仗你,敵人害怕你,這在軍事上就勝了。”曹操說:“我知道了,袁紹為人,志大才疏,表面嚴厲,膽子卻很小,猜忌苛刻卻又沒有威嚴,兵力雖強但佈署混亂,將帥驕橫,政令不一,土地雖廣,糧食雖然豐富,但那都是給我準備的。”

魏明帝的少府楊阜在談到曹操時說:“袁紹寬緩而不果斷,好謀劃而少決斷。不果斷就沒有威望;少決斷就會謀在事後。現在雖然強大,最終還是要被打敗的。曹操有雄才大略,決斷的時候毫不猶豫,法令一致,軍隊精幹。一定能成就大事。”]

[袁紹率領大軍攻打許都,孔融對曹操的謀士荀或說:“袁紹地廣兵強,有田豐、許攸這樣的謀士為他出謀畫策;有審配、逢紀這樣的忠臣輔佐他;有顏良、文丑這樣勇冠三軍的人給他帶兵。恐怕很難戰勝他吧?”荀或說:

“袁紹兵力雖然強大,但法令不嚴;田豐剛愎犯上;許攸貪圖小利不律已;審配專橫而沒有謀略;逢紀果敢但自以為是。有這幾個人在他身邊,其後果就不難知道了。許攸貪圖小利就會犯法,袁紹一定不會放過他,不放過他就一定會生變。顏良、文丑是一夫之勇罷了,可以一戰而擒。”後來,許攸貪圖小利而違法,審配收監了他的家小,許攸一氣之下投奔了曹操。顏良在戰場上被斬首,田豐因勸諫袁紹而死於非命。一切都沒有逃出荀或的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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