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浩、熊櫟天:透視美日澳“藍點網絡”計劃

“藍點網絡”計劃並沒有認真聯繫區域內經濟發展的實際狀況,所開的“空頭支票”並不能填補亞太地區的基礎設施建設缺口,也無法滿足區域內國家的現實需要。

過去近兩年時間裡,美國更多是在國防安全和政治外交領域推動所謂“印太戰略”的實施,經濟手段尚顯不足。如今,情況正在發生變化。

2019年11月4日,美國海外私人投資公司(OPIC)執行總裁大衛·博吉安在於泰國曼谷舉辦的第35屆東盟峰會系列會議“印度-太平洋商業論壇”上,提出了“藍點網絡”計劃。該計劃由美國海外私人投資公司、澳大利亞外交與貿易部(DFAT)及日本國際協力銀行(JBIC)三方共同發起,旨在“統籌政府、私營部門和民間社會,以開放、包容的姿態將全球基礎設施建設的標準提至高質量、可信賴的程度”。

俄羅斯戰略文化基金會網站刊文指出,亞洲和澳大利亞的分析人士對美國“藍點網絡”計劃持懷疑態度,認為美國人另有所圖。那麼,“藍點網絡”背後究竟有何圖謀,美國又為何如此關注亞太地區的基礎設施?對這些問題的回答,需要重新審視美國所謂“印太戰略”。

重新審視美國“印太戰略”

2017年11月,美國總統特朗普在東亞之行中首次提及“印太”概念。2018年5月,作為對“印太”概念的實踐,美國時任國防部長馬蒂斯將“太平洋司令部”改名為“印度-太平洋司令部”,並在隨後6月舉行的香格里拉對話會上詳細闡述了升級版的“印太戰略”,提出了“強化對海洋空間的關注”、“加強盟友和夥伴國間的軍事協作”、“提升法治、公民社會和透明治理”以及“推動私營部門主導的經濟發展”四個具體任務。

苏浩、熊栎天:透视美日澳“蓝点网络”计划

美國“印太戰略”的重要推動者和執行者馬蒂斯在2018年年底黯然下臺,但這並沒有影響美國推進該戰略的步伐。2019年6月1日,美國國防部發布《印太戰略報告》,毫不掩飾通過“印太戰略”遏制中國崛起的意圖。報告提及,“印太願景”的實現要靠連接經濟、治理和安全三大要素,為此需要“做好集體應對準備、加強同盟及夥伴關係、推動區域安全關係網絡化”。

值得注意的是,美國還欲將其在太平洋的同盟國家一起綁定在其“印太戰略”的“戰車”上。雖然日本、澳大利亞兩國在印太地區有著差異化的利益訴求,但在美國主導下,仍把它們在該地區的安全與發展戰略與美國“印太戰略”進行對接。美國甚至試圖通過將印度也拉入一種“四邊菱形(QUAD)”裡,以建構制度化的遏制性戰略框架。

從整體上看,雖然美國在努力推動亞太地區戰略安全領域合作時,對區域經濟合作的重視程度不斷上升,但尚未提出針對該地區的區域經濟合作實際操作計劃,因此其“印太戰略”尚缺乏經濟領域切實可行的抓手。

“藍點網絡”關鍵詞

事實上,美國政府一直關注其所謂“印太戰略”在經濟領域的落實。2017年底,美日就曾簽訂關於高質量基礎設施合作的備忘錄,之後美國曾與新加坡和印度探討搭建基礎設施建設合作框架。2018年7月的首屆“印度-太平洋商業論壇”上,美國國務卿邁克·蓬佩奧提出美國及其盟國應加大在地區數字網絡、能源市場和基礎設施領域投資的倡議,進而與其盟國建立工作組,並準備鉅額配套資金。

在這樣的背景下,“藍點網絡”的出臺並不令人意外。據美國海外私人投資公司官網的描述,“藍點網絡”將“基於對公認原則和標準的遵守情況對基礎設施項目進行評估和認證,促進印度-太平洋地區和全球範圍內以市場為導向,財務透明且可持續的基礎設施的發展”。所以,該計劃的核心是對項目的“評估和認證”。

苏浩、熊栎天:透视美日澳“蓝点网络”计划

在“藍點網絡”計劃正式公佈前,美國官員已經向部分媒體提前吹風。據英國《金融時報》報道,美國商務部長威爾伯·羅斯在計劃發佈前曾向其解釋,“參與‘藍點網絡’計劃的每一個國家就是地圖上的一個點,這將成為對基礎設施項目感興趣的公司安全的經營場所。”

對於“公認原則和標準”涵蓋的範圍,美國國務院負責經濟增長、能源與環境的副國務卿基思·克拉奇解釋說,該計劃基於對“透明、責任制、財產和資源的主權、當地勞工和人權、法治、環境以及政府在採購和融資方面良好做法”表示尊重的“全球性標準”。除了基礎設施領域,這些標準還將涵蓋“數字化服務、採礦和金融服務”。

值得注意的是,在該計劃推出的同一天,美國國務院發表了一份題為“自由開放的印太:推進共同願景”的報告,介紹了“藍點網絡”計劃的誕生背景。基於2018年10月通過的《善用投資促進發展法案》,美國海外私人投資公司與美國國際發展署(USAID)兩部門合併成立的美國國際發展金融公司(DFC)是“藍點網絡”計劃的領導機構。

而“藍點網絡”也並非另起爐灶,其合作基礎是2017年美國與日本、澳大利亞、新加坡、加拿大和歐盟的金融發展機構達成的合作協議。

作為該計劃的共同發起者,澳大利亞和日本官員在補充了計劃細節的同時,也表現出不同的關注重點所在。澳大利亞外交與貿易部副部長理查·德莫德強調,該計劃將“以包容的方式促進私營部門在印太地區對高質量的基礎設施建設項目進行投資”。日本國際協力銀行董事前田匡史則強調,該計劃旨在推動“二十國集團(G20)承諾的高質量基礎設施投資”。

就目前已披露的信息來看,強調所謂“全球標準”、通過“私營企業注資”和關注“高質量、可持續的基礎設施項目”,是“藍點網絡”計劃的三個最重要特點。

三大意圖

作為美國及其盟友反覆醞釀後正式推出的區域經濟合作倡議,也即美國官方首次提出的在經濟領域落實美國“印太戰略”的具體方案,“藍點網絡”的目的非常明確。

首先,美國希望通過經濟合作倡議鞏固其在亞太地區的政治地位和影響力。在“藍點網絡”計劃發佈後,美國商務部長羅斯直截了當地對媒體表示,“美國不會把在印太地區的軍事和地緣優勢拱手相讓。”在推出政治與安全領域的制度化安排之後,美國通過推出這一計劃,補齊了其所謂“印太戰略”中區域經濟合作的短板,企圖在政治、軍事與經濟領域“三管齊下”,進一步強化地區影響力。

其次,在加強與盟友及夥伴國經濟合作的同時,美國試圖誘使相關國家在區域經濟合作中選邊站隊。

另外,美國妄圖以“碰瓷”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方式,阻礙中國與區域國家的經濟合作。

評估“藍點網絡”

在該計劃已公佈的內容中,“全球標準”是被反覆提及的關鍵詞。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羅伯特·奧布萊恩甚至將該標準比喻為基礎設施建設領域的《米其林指南》。

苏浩、熊栎天:透视美日澳“蓝点网络”计划

僅由美國、日本、澳大利亞三國制定的標準是否具有代表性,能否作為“公認的全球標準”尚需打上問號,有多少國家能滿足標準的要求且願意申請認證,更具有很大不確定性。

值得注意的是,作為該計劃的另一個核心特徵,美國海外私人投資公司等參與機構並不為該計劃提供借貸,其資金來源於私營企業的投資。說服私營企業到被認為形勢不夠穩定且政治建構不夠成熟的地方投資絕非易事,因此,與其說追求“高質量投資”是美國提出的響亮口號,不如說是其面對資金匱乏窘境的自我安慰。

而就區域內國家對“藍點網絡”計劃的反饋而言,積極回應者寥寥。從發起國來看,作為美國所謂“印太戰略”重要夥伴的印度就缺席了該項計劃。2018年首屆“印度-太平洋商業論壇”舉辦時,印度曾派出大使級代表參加,2019年則沒有派代表參加。從時機上看,美國選擇在東盟峰會的系列會議上發表該計劃,自然是為了向東盟國家“兜售”該倡議,但特朗普連續兩年缺席峰會,無疑降低了東盟國家的預期。

作為回應,2019年的美國-東盟領導人會議只有三個國家由國家領導人出席。根據目前的報道,沒有一個東盟國家明確發聲支持和參與“藍點網絡”計劃。經濟合作項目的推動與發展需要以政府的信譽為後盾,如何處理信任危機是特朗普政府無法迴避的挑戰。

特朗普在上任之初便退出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隨後又不斷退出各類國際合作機制。如今區域內國家對美國提出的經濟合作倡議保持觀望,也在情理之中。

總體來看,目前的“藍點網絡”計劃更像是一個願景聲明,其作用還有待觀察。可以確定的是,該計劃並沒有認真聯繫區域內經濟發展的實際狀況,所開的“空頭支票”並不能填補亞太地區的基礎設施建設缺口,也無法滿足區域內國家的現實需要。

可以預見,未來美國可能會利用該項目所提出的所謂“全球標準”對中國與其他國家在“一帶一路”沿線的各種合作項目評頭論足或橫加指責;美國甚至可能會拉幫結派,要求有關國家在經濟合作中選邊站隊,企圖攪黃中國與各國所開展的經濟合作項目。因此,這一計劃似乎更像一個“攪局者”,而非“建設者”。

中國的應對之策

面對“藍點網絡”,中國的態度和應對舉措頗受全球輿論關注。

首先,中國是亞太區域多邊經濟合作進程重要而積極的參與者和推動者,只要有利於區域經濟一體化,有利於公平開放的貿易環境,中國對不同的貿易安排都持開放包容態度。中國歡迎美國提出區域經濟合作的倡議,但前提是不能成為遏制別國發展的工具。

第二,客觀而言,二戰後美國在整個太平洋地區經濟領域深耕細作,與東亞區域經濟結合緊密;另一方面,中國是幾乎所有西太平洋經濟體的最大貿易伙伴,也是東亞經濟發展的重要引擎。中美作為亞太地區兩個最大也最重要的經濟體,排他性競爭不但不符合雙方利益,而且會增加區域內的不穩定因素。也有分析人士指出,中國可以參考“藍點網絡”計劃的標準,提升與有關國家的合作水平。

第三,中國歡迎美國參與“一帶一路”倡議,同理也希望美國的經濟合作倡議不排斥他國,在條件合適的情況下,不排除與“藍點網絡”計劃的有關合作項目進行對接。

作者:蘇浩,察哈爾學會高級研究員,外交學院外交學系教授;熊櫟天,外交學院外交學專業博士生

來源:《環球》雜誌,2020-01-22,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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