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友詩歌評論 寂寞女人 評趙麗華《朵拉.瑪爾》

朵拉·瑪爾

她平躺著

手就能摸到微凸的乳房

有妊娠紋的窪陷的小腹

又瘦了,她想:“我瘦起來總是從小腹開始”

再往下是恥骨

微凸的,一個緩緩的山坡

這裡青草啊、泉水啊

都是寂寞的

詩人對自己的這首詩有一段解讀:我說過我可以隨時把這首詩的名字由《朵拉·瑪爾》而改成別的什麼。因為寫這首詩時,我腦子裡同時出現這幾個人:朵拉·瑪爾、蒙特、張愛玲、卡米爾·克羅岱爾,這幾個有境界有修為,並一直倔強而孤單地活到老死的絕世才女,我為她們集體獻上這首詩。

何止這幾個絕世才女,天底下太多太多的寂寞女人。朵拉.馬爾,只是寂寞女人的原型。關於原型,我們自然會想到俄狄浦斯,哈姆雷特,和歌德《浮士德》中的甘淚卿。原型創作就是“幻覺”創作。比如,寂寞女人這個形象,它並不是對那幾個絕世才女的概括和抽象,而是這個形象它原本就存在詩人的意識之中。更有可能,它存在於詩人的意識深處。這個意識層面,榮格稱之為集體無意識。集體無意識以幻覺的形式出現,又稱為藝術幻覺。一般人根本意識不到它的存在,但幻覺本身是真實的,它的真實性不亞於物質的真實。它是藝術家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創作源泉。藝術幻覺,以形象的方式呈現,它是具體的,生動的。有多少個典型環境,就有多少原型。偉大的藝術家所以偉大,就是他足夠敏感,能夠捕捉到了這個這個藝術幻覺,用適當的藝術形式,把它表現出來。

其次,詩人為什麼會有這個藝術幻覺。不錯,幻覺,原本存在於人的意識深處,但它的出現,它上升到意識層,需要一個外部條件。恰巧客觀事物,符合自己的審美情趣,外部的客觀事物成了刺激物,我們心底的這個形象就被喚醒了。像朵拉.馬爾這樣的女性,她們的人生經歷,她們的情感世界,深深地打動了詩人,詩人感同身受,從一個旁觀者成了參與者,詩中人物的情感,成了詩人的情感,所以,才會有這樣的一首詩。

三,歷史具有審美特性。朵拉.馬爾是個歷史人物,歷史中的事件和人物,在時間中,已經不復具有物質外形,它們只存在於我們的直覺之中。它們的樣子,就是我們直覺中的樣子。沒有客觀的歷史。歷史就是我們對它的再次解讀。也就是說,歷史就是我們依照想象,把對我們對那個事物的印象,再一次排列組合。

四,談談性。和道德無關,我們只談性的審美特性。女人的寂寞,直接表現為身體的寂寞性的寂寞。詩中朵拉.馬爾的寂寞,詩中可見一斑。藝術,和感覺相關,和肉體相關。那麼性是美的嗎?人類對性有一個認識過程。意大利文藝復興,就是復興古希臘文化。古希臘,人和神沒有太大的距離,神有人性的一面,反之亦然。這是對人性的認可。而性,又是人性最核心的組成部分。中世紀神學家把人性尤其是性當成邪惡的,像中國理學家宣稱的那樣,要存“天理”滅人慾。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家,他們用不同的藝術形式,表現人性之美。拉斐爾筆下的聖母,不再是乾癟的象徵性的人物,而是一個閃耀著母性光輝的母親。薄伽丘《十日談》,更是通過一段段故事,講述“性”的美好。到了現代,性不僅是美好的,它還具有審美價值,並且佔據了審美核心。弗洛伊德說,藝術的本質在於性。在於我們的無意識和慾望,在於慾望在想象中的滿足。自然主義美學家桑塔耶納更直接地說,美就是客觀化的快感。如果一件事物,不能給人以快感,它絕不可能是美的。藝術的來源,是“性翅膀”的輕輕煽動。這樣,我們再看《朵拉.馬爾》,就很好理解了。

大友

2020.1.7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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