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之前就知道蔣欣要拍《半生緣》的消息了。雖然很多人覺得“健壯”的蔣欣不適合演顧曼楨，不過我卻很期待，蔣欣的演技太讓人放心了，而且《半生緣》又是一本讓我念念不忘的小說。
不過一直等到現在，這部劇定檔又撤檔，一頓操作下來，我決定還是先再去看一次原著。張愛玲的小說似乎總有這種魔力，不同的時間，總能讀出不同的感受，或許是關於愛情，本就可以有千百種解釋。
01.噢，你也在這裡嗎？
張愛玲在散文《愛》裡面寫，
於千萬人之中遇到你所要遇到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中，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好說，唯有輕輕的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裡嗎?”
這句話用來形容《半生緣》裡顧曼楨和沈世鈞的愛情非常貼切。張愛玲在小說裡把男女主人公設定的都非常平凡，就像是現實中我們身邊的人一樣，連他們之間的愛情都是平平淡淡、細水長流式的，簡直太過真實。
世鈞和曼楨因為叔惠相識。叔惠是世鈞的同學，世鈞來上海工作，寄住在叔惠家裡。而曼楨則和叔惠在一個辦公室裡工作。因此一來二去，世鈞和曼楨也有了交集。
初始的時候，曼楨和世鈞都很含蓄，小說站在世鈞的視角寫道，“他只是籠統地覺得她很好”，看起來世鈞有幾分一見鍾情的意思，雖然沒寫曼楨，但想必也不是無動於衷，只是曼楨由於家庭的原因，要比世鈞更加剋制。
世鈞三人去吃飯，然後相約一起拍照，結果曼楨的手套丟了。由於急著回去，曼楨只能放棄回去找手套，不成想世鈞之後冒著雨幫曼楨找回了手套，第二天還給了她，曼楨羞怯地收下，二人的心意都沒有明說，但彼此顯然都明白。
世鈞之後回想起這件事，只覺得曼楨有這麼個脾氣，一樣東西一旦屬於她，她總是越看越好看，以為它是世界上最最好的。就像是這個失而復得的手套，不過世鈞沒有料到，手套可以失而復得，但人一旦丟了，就只剩下物是人非。
世鈞和曼楨的關係日漸密切，對於曼楨的家裡也有了更多的瞭解。曼楨父親早亡，家裡孩子又多，為了照顧一大家子，曼楨的姐姐只能去做舞女。
曼楨坦誠地說了自己家的情況，世鈞也沒有被這一家子拖累嚇到，和曼楨的關係更加親密。
02.年輕人的一生一世
小說裡寫，對於年輕人，三年五載就可以是一生一世。世鈞總覺得他和曼楨的關係，與旁人的戀愛不同，“他相信他和曼楨的事情跟別人的都不一樣。跟他自己一生中發生過的一切事情也都不一樣。”他以為他和曼楨可以一直在一起，不過世事難料，永遠太遠。
世鈞應母親的要求，回南京去看望家裡，叔惠也和他一道去了南京。期間世鈞母親提起了和他一起長大的翠芝，二人還曾有過婚約，不過長大之後，世鈞並不喜歡翠芝。這次見面之後，翠芝反倒是對叔惠產生了好感。不過叔惠自知他和翠芝門第懸殊，因此一直沒有回應翠芝。
南京待了幾天，世鈞和叔惠立馬返回了上海，小別之後，曼楨和世鈞感情更濃，甚至有了和曼楨結婚的想法，而曼楨不想因為兩個家庭的重擔而影響到世鈞的工作和前途，因此勸世鈞再等兩年。世鈞也欣然答應。曼楨他們的想法沒錯，只是沒想到夜長夢多。
曼楨母親看世鈞經常來家裡，但對於結婚卻隻字未提，以為世鈞在騙曼楨，即便之後曼楨告訴了她原委，但她對世鈞已然存下了芥蒂。
另一邊曼楨的姐姐曼璐逐漸年老，為了家裡和自己考慮，嫁給了滑頭的祝鴻才，卻不想婚後的祝鴻才花心不減，一直對曼楨圖謀不軌，好在有曼璐一直攔著。
但當張豫瑾來上海採購，住到曼楨家裡的時候，所有的事情都開始失控。豫瑾是從前曼璐的結婚對象，曼璐做了舞女之後就主動解除了婚約，多年之後再見到豫瑾，得知豫瑾還未結婚，再加上自己婚姻的不幸，曼璐悲從中來。
而豫瑾住在曼楨家裡，對曼楨情愫漸生，讓世鈞非常妒嫉，同時也讓曼璐心裡恨上了自己的妹妹。
曼楨對豫瑾一直保持著距離，得知曼楨心意的豫瑾也只能遺憾離開，對於吃醋的世鈞，曼楨也耐心安撫，消除了二人之間的隔閡。
但曼楨卻沒料到姐姐心裡的陰暗面已經織成了一張大網，只等摧毀她的人生了。
03.錯過還是過錯
世鈞的父親重病，他急忙回南京照顧。母親趁機勸他辭掉上海的工作，好好打理家裡的生意。
一方面，世鈞不想讓家裡的生意困住自己，不想讓曼楨失望；但另一方面，家裡母親的慘況不由得世鈞不心軟，同時他想到自己和曼楨的未來，想到兩個家庭的重擔，要是接手家裡的生意，他日後的生活會好過很多。
糾結之後，世鈞辭掉了上海的工作。之後他也和曼楨解釋了自己的難處，曼楨心裡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理解了世鈞。世鈞趁機邀請曼楨和叔惠再來南京，想要把曼楨介紹給自己的父母。
曼楨到了世鈞家裡，世鈞的父親覺得曼楨非常面熟。原來幾年前，世鈞父親曾見過曼楨當舞女的姐姐曼璐，還因此惹出一場風波。
知道了這層關係，世鈞父親對於曼楨非常瞧不起，還將他的猜想告訴了世鈞，不過對於自己當年的荒唐事卻隻字不提。為了安撫父親，並且給曼楨留面子，世鈞只說曼楨沒有姐姐。
二人因此起了矛盾，曼楨從來不曾覺得姐姐有什麼丟人的地方，因此當初才坦誠地告訴世鈞自己家裡的情況，雖然知道世鈞並不介意，但對於世鈞父親的詆譭，曼楨還是非常氣憤，“我覺得我姊姊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她沒有錯，是這個不合理的社會逼得她這樣的。要說不道德，我不知道嫖客跟妓女是誰更不道德？”
二人不歡而散。曼楨負氣回到上海。正巧曼璐重病，曼楨便去探病，沒想到這居然是曼璐和祝鴻才一同設下的圈套，曼璐想利用妹妹來吊住丈夫的心。
祝鴻才趁機強暴了曼楨，之後把曼楨鎖在了祝家。曼楨幾次奮力逃跑都失敗了。只能希望世鈞來救她。世鈞到曼楨家裡去找她，卻只得到了曼楨母親的敷衍，後來又找到了曼璐這裡，在曼璐的誤導之下，世鈞以為曼楨已經和豫瑾結婚，於是失落地離開，錯過了唯一一次救出曼楨的機會。
04.我們回不去了
曼楨被困了許久，一直等不到世鈞來救，反而發現自己懷孕了，終於認命，等著生下這個孩子。
幾個月之後，曼楨因為難產進了醫院，生下孩子後在一對好心夫婦的幫助下終於逃了出去，她立馬給世鈞寫信，結果信卻先到了世鈞母親的手裡，看過內容之後，世鈞母親私自把信燒了，因為世鈞當時已經決定和翠芝結婚了。
世鈞失去了曼楨，翠芝追求叔惠無望，兩個人同樣失落，決定向現實和婚姻妥協。可在結婚當晚翠芝卻哭了，“世鈞，怎麼辦，你也不喜歡我。現在來不及了吧，你說是不是來不及了？”
原來他們二人都心知肚明，這場婚姻只是將就的結果，他們心裡都住著一個愛不到，甚至日後也忘不掉的人，但如今木已成舟，他們已經沒有了重新選擇的機會，只能像一個成年人一樣，循規蹈矩地生活下去。
曼楨一直等不到世鈞的回信，心裡起了疑心，於是到叔惠家裡去打聽世鈞的消息，隨即得知世鈞已經結婚，連番打擊之下，終於讓曼楨對世鈞失去了信心。
之後曼楨在上海找了工作，獨自生活，後來無意間得知了姐姐去世的消息，由於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但祝鴻才又不肯放手，曼楨最終只能嫁給祝鴻才，經歷了這麼多波折，她倒是和世鈞有了一樣的結局——一段將錯就錯的婚姻。
婚後曼楨發現祝鴻才在外面另有家室，於是她提出離婚，併成功得到了孩子的撫養權，但也背上了很多債務。好在她終於自由了。
曼楨自由而又孤獨地生活著，日子過的很快，一轉眼已經過了十四年。十四年後，曼楨和世鈞重逢，當年的誤會終於解開了，但已經無濟於事，隔著時間河流，他們早已失去了破鏡重圓的機會。
這一點曼楨要比世鈞更清醒，因此她對世鈞說，“世鈞，我們回不去了。”此去經年，物是人非，兩個人只剩下後悔，但後悔也是無用，當年的錯過，成了一輩子的過錯，說到底，他們愛的都不夠堅定。
十四年前，世鈞連曼楨的面都沒見到，只是聽信其他人的說辭，就認定曼楨辜負了他。而曼楨在得知世鈞結婚之後，也不曾想過找世鈞當面問一句為什麼。所以在十四年後，他們的不堅定只能換來不甘心，愛情，沒有重新來過。
世鈞後來翻出了一封曼楨曾經寫給他的信，“世鈞，我要你知道，這世界上有一個人是永遠等著你的，不管是什麼時候，不管在什麼地方，反正你知道，總有這麼個人。”時過境遷的深情最為致命，讓他餘生的時時刻刻都活在當年的遺憾當中，讓他永遠記得，記憶裡的那個人，他再也愛不到，但又再也忘不掉。
這或許是愛情最無可奈何的地方，但積年累月之後，再多的不甘心或許都能消融在歲月裡，再多的不甘心都能找到一個宣洩的出口，就像小說結尾處說的一樣，
也許愛不是熱情，也不是懷念，不過是歲月，年深月久成了生活的一部份。曼楨問世鈞，“你幸福嗎？”世鈞沉默一會兒回答，“我只要你幸福。”再多的不甘心終究凝成了這一個奢望，你幸福就好。但這麼多年的求而不得之後，無論是曼楨，還是世鈞，到底還能不能幸福？答案或許還是別揭穿的好。
小說後記裡寫著，《半生緣》還有一個廣為人知的名字——《十八春》，可惜其中的含義我並不明白，因此我更喜歡這本小說的另一個名字，《惘然記》，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說的正是曼楨和世鈞二人的愛情，經年之後，只剩惘然。
閱讀更多 毛荷西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