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疫情非常時期,越要做正常人

越是疫情非常時期,越要做正常人


01.


全國攜手抗疫的攻堅階段,看到一些事情,心裡挺不是滋味。


湖北孝感,一家三口在打麻將,戴著紅袖章的防疫人員走進來,直接拍桌子。


家裡兒子火氣旺,甩了手上的牌。


越是疫情非常時期,越要做正常人


結果更多紅袖章把他圍住,扇耳光,打腦袋。


越是疫情非常時期,越要做正常人


最後連麻將桌都被這些防疫人員砸爛了。


在家打麻將,沒有賭博,也沒有人群聚集,防疫人員動手的理由是什麼?


不知道動手的“執法者”當時怎麼想,是不是知法。但我清楚,非法侵入他人住宅,是違反刑法的。毆打守法公民,破壞合法財產,也是毫無疑問的犯罪。更何況,非常時期的防疫人員要稱作“執法者”,都得打上引號。


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典型的小人嘴臉。


還有很多相似的故事,甚至都稱不上新聞,頻繁地出現在朋友圈裡。


故事的主角是一些小區保安。


現在很多城市的小區都有嚴格的出入管理,進出要登記,測量體溫。這是非常好的事情。可是有些保安硬是把防疫規定,變成了“尚方寶劍”。


這是一張網上流傳的照片,講述北京望京的版本。


越是疫情非常時期,越要做正常人


我在上海,朋友圈和微信群裡聽過三五起類似的。保安“雞毛當令箭”,無故對業主惡語相向。平時不戴口罩,進出門還互相問候幾句,戴上口罩拿上體溫儀,官老爺的架子都出來了。


尤其是那些外地返滬的業主,沒有武漢相關的旅行史和接觸史,也嚴格自我隔離了,就到小區門口拿個快遞,依然被當作洪水猛獸,嚴防死守。


如果只是重點關照,沒問題。可保安們言辭之惡劣,態度之兇狠,總讓人覺得夾著私憤在裡頭。我們善良一點想,保安肯定是辛苦且受委屈的工作。可冤有頭債有主,拿無辜業主出什麼氣呢?


疫情是病理意義的災難,可有些人心理的惡之花,也隨之開放了。

02.


我上學的時候有一本必讀書目,這兩年因為一些新聞忽然大熱。


越是疫情非常時期,越要做正常人


這本書叫《烏合之眾》,作者是古斯塔夫·勒龐。其中對群體的社會心理做了非常準確的歸納。比如衝動與多變、容易輕信並接受暗示、情緒簡單且誇張、充滿偏執與專橫。這都是勒龐對群體的批判。


書裡這兩年最廣為引用的段落,講的是群體中的個體:

個人一旦成為群體的一員,他所作所為就不會再承擔責任,這時每個人都會暴露出自己不受到的約束的一面。群體追求和相信的從來不是什麼真相和理性,而是盲從、殘忍、偏執和狂熱,只知道簡單而極端的感情。

這段話會紅,不難理解。它是對我們厭惡的非理性群體的批判,也是對我們每個試圖理性自知的個體的提醒。


《烏合之眾》是很好的書。但有兩點要明確。第一,這本書首發於1895年,一個多世紀過去了,觀點需要更新。第二,這與其說是一本邏輯縝密的學術專著,不如說是一部充滿洞見的觀點集合。


光是知道《烏合之眾》,不足以解釋我們看到的個人在群體中的異化現象。它只告訴我們,個體在進入群體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卻沒有充分解釋,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換句話說,如果只看《烏合之眾》,我們的結論是:個人不要參與群體。顯然,這不現實。人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任何情況下都會和群體發生關係。


所以更重要的問題就變成了,個人在參與群體的過程中,如何避免成為《烏合之眾》批判的那種群體的一份子?


這也是個超大的話題,我想提供一個小角度,也來自一本書。


越是疫情非常時期,越要做正常人

03.


1961年,在耶路撒冷地方法院,有一場對納粹戰犯阿道夫·艾希曼的漫長審判。


越是疫情非常時期,越要做正常人


20世紀最重要的思想家之一漢娜·阿倫特持續關注這場審判,並給《紐約客》寫了五篇報告。在這些報告裡,她提出了“平庸的惡”的概念。


越是疫情非常時期,越要做正常人

關於阿倫特和這些報告的來龍去脈,推薦一部電影《漢娜·阿倫特》


我們的第一反應通常是,罪大惡極的劊子手,應該都是殘忍暴虐的形象。可阿倫特清楚地看到,艾希曼的外表和談吐,並不顯得邪惡。與此相反,他冷靜、體面、富有涵養,還會引用康德。


在艾希曼的供述裡,他也不認為自己滅絕猶太人犯了多大的罪,不過是執行上級的命令而已。換誰在他的位置,都會做同樣的事。


要是看過電影《朗讀者》,會在凱特·溫斯萊特演的漢娜身上,發現類似的狀態。


越是疫情非常時期,越要做正常人


艾希曼和漢娜有罪嗎?當然有。但用流行的“雪花”論來說,涉事的每個人都有罪。然而,要是每個人都有罪,就等於每個人都無罪。因為你永遠無法清算每個人的罪惡。


因此,阿倫特反對“集體是罪惡的”,這很容易變成個人錯誤行為的藉口和託詞。她說罪惡與無辜只針對個人才有意義,艾希曼是有罪的,他的罪在於“平庸的惡”——拒絕思考,冷漠執行。


一旦有這樣的特點,哪怕是平凡、敬業甚至忠誠於工作的普通人,都可能在不經意間成為惡人。而這些惡人,還往往用聽命奉令、照章辦事、集體行為、人皆如此來為自己赦免。


看到這裡,我們或許能對眼下發生的事情有新的認識。

04.

我一直說,我們可以心繫家國、胸懷天下,這是博大的志向。但一切,應該先從做一個個人主義者開始。


所謂個人主義者,邏輯特別簡單:獨立思考,推己及人,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該我自己做的事情,我一分不差地完成。我能為別人做的事情,視情況盡力而為。不能造福群體和社會的話,至少不給別人添麻煩。


可我現在慢慢理解,這些聽起來輕易就能達標的底線和常識,對很多人來說是難以逾越的天塹。


為什麼?因為他們長期浸泡在“平庸的惡”裡,拒絕思考,冷漠執行,還總是摻雜自己的私慾和情緒。


往往越是這樣的人,越有山寨的“英雄情結”,覺得自己在做了不起的自我實現的事。


在我們習慣的歌頌敘事裡,總是放大英雄情結。什麼“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什麼“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可是大多數普通人,明明沒有在滄海橫流的時局裡叱吒的本事,沒有自我反省和審視的能力,卻被莫名豪氣鼓動,徒然造成失控的局面。


相比起這樣的“英雄情結”,我更傾向於北島的詩:在沒有英雄的年代裡,我只想做一個人。


當然有英雄,也應該記住英雄,但不要鼓動普通人盲目地做英雄,更不要自以為是地逞英雄。


在疫情這樣反常的狀態面前,我們每個人最重要的底線,是努力做到一如往常。該注意的注意,該遵守的遵守,嚴於律己,寬以待人,以此共度時艱。


可能這些對於那些防疫人員和保安,都是多餘的話。但我們這些沒有被“庸常的惡”包裹的人,能夠時時自省,保持思考,也是重要的。


畢竟,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病理上的疫情總有過去的那一天,心理上的疫情,就不一定了。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