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那梦一般的时光,为《腾讯·大家》默哀


西闪/文

昨天,2020年2月19日下午,《腾讯·大家》死亡。虽说没有官方正式宣布,但其主页已不存在,公众号也被销号,可谓尸骨无存。我们这些《大家》的专栏作家只能在朋友圈里相互哀悼,或在自己的公众号里贴出发表在《大家》的最后一篇文章,以此勉为凭吊。

从2013年创办算起,《腾讯·大家》活了七年,我也写了差不多这么久。在我个人的写作史上,这可能是我写得最久的媒体之一,只有《南方都市报》的《阅读周刊》差堪比拟。从前我跟人半开玩笑地说,我为了《阅读周刊》上的写作,几乎读了一个社会科学领域的硕士。现在想起来,为了《腾讯·大家》的写作,我差不多又拿了一个学位。


借那梦一般的时光,为《腾讯·大家》默哀


记得2013年《腾讯·大家》和我签约时,我给他们的文章没有什么集中的主题。写过黑社会小史,写过环保抗议,还写过诺贝特·埃利亚斯,散散漫漫,不下定论,估计编辑看稿也难免纳闷。好在《大家》宽容,我又向来写得很慢,两边都好处。

不久,我和西门媚离开成都,迁居广州。大概是为了应对环境的变动,我有意识地加强了思考与写作的专注度。从2013年夏天开始,我着手启动一个系列的写作计划。刚刚查了一下文档,定下的主题是“关于不确定性的随笔”。这样一个多少令人觉得虚无缥缈的主题,能够悉数发表在公共媒体上,也只有宽容的《腾讯·大家》做得到。


借那梦一般的时光,为《腾讯·大家》默哀


初到广州,住在番禺,读书有些困难。我们常常坐地铁换大巴,前去广州图书馆借书。第二年,我们从丽江花园搬到海珠区的怡趣街,那里步行去中山大学只需十分钟,读书成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享受。通过西门媚的朋友,我们取得了中大图书馆的借阅证,每天早上我们都背着书包,带上电脑,去那里安安静静地读书写作。中午,在学五食堂吃完饭,我们背着馆中借出的书籍走回寓所,愉悦地度过午后的时光。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2016年。在这两三年里,我专心读书,持续写作,完成了不确定性的写作,还写了以身体为主题的不少随笔。这些文章大多数发表在《腾讯·大家》,并最终结集成书为2018年的随笔集《国家的计算》。

也就在这段时间,我们在现实世界里结识了不少《腾讯·大家》的编辑及作家。贾葭、贾永莉、余江波、赵琼、代金凤、陈小远、刘洋等编辑都有交流,最愉快的是与陈念萱、杨早、傅斯鸿等作家同游贵州,体会到写作者共有的甘苦。


借那梦一般的时光,为《腾讯·大家》默哀


随着时间的推移,写作与发表的艰难俱增。感觉从2016年下半年开始,《腾讯·大家》变得谨慎起来,想必跟时局变化大有干系。因为这时候,纸质媒体的结局已定,注意力自然投向了网络媒体这一边。于是编辑和我商量,开设了一个《只读冷门书》的新栏目,我在里面写的文章约有三十多篇。

日子越过越难,到了2017年,我的数篇专栏都被编辑毙掉了。其中,有写路易十四的,有写传播学原理的,也有写国家认同与集体记忆的。形形色色,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楚哪一点犯了忌讳。抑或,都是忌讳?自我审查,是时代强加给作家的基因缺陷,无可逃避。

2018年,我就预感到《腾讯·大家》行将就木。那一年,我只发表了几篇谈论视觉艺术的文章,因为很多东西根本没有发表的可能。没想到《大家》还继续熬了两年,期间经费被大幅裁减,人员变动也很厉害。记得有一次,编辑请我们几位作者在成都桐梓林的一家饭馆聚餐,我郑重举杯向她祝愿,希望《大家》长久,内心却已不乐观。

回顾过往,我发现《腾讯·大家》从一开始就是一桩逆势而动的神奇事件,是对未来抱有天真与乐观的人聚在一起相互取暖的过程。如今到了梦醒时分,江湖未必再见。

2019年,我只在《大家》发表过一篇文章,现在可以确定,那是我的最后一篇。今天,我把它发在自己的公众号上,纪念这新鲜的死亡以及那一段犹如借来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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