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偏僻而平凡的鄉下(散文)

鄉下,是在城裡打拼的農二代的根,那裡住著羸弱的父母和年幼的子女,那裡有扯不斷的牽掛和思念,多少個夢醒的深夜,噙在眼眶的淚花總是折射著各家與眾不同的辛酸與不易。

在那偏僻而平凡的鄉下(散文)


我小住在農場,夜夜雞啼而憩,雞鳴又起。喝著現擠的羊奶,吃著雞屁股下剛掏出的暖暖的雞蛋,完全沉浸於原生態的質樸生活中,同時也聆聽著身邊敦厚的農人故事。

豬倌老楊,六十歲不到,高個,清瘦,滿嘴無牙,一塊蘋果放到嘴裡,像吃水果糖一樣允來吸去,足足有半小時,吐在地上的殘骸還是那麼大一塊完整的蘋果。人們都說他受過苦,看起來顯老,有七八十歲的樣子,很傻,略帶神經質,都不願和他交談,老楊也就養成了自言自語的毛病,有人沒人,嘴裡一直絮絮叨叨個不停。

樸實的老楊可能永遠不明白,一箱蜂中,蜂王只能有一個,而且是雌性的,公的只能是雄蜂!我知道,給他講不明白這些道理,也就只能笑著,打著哈哈附和著他!

在那偏僻而平凡的鄉下(散文)


雖然,老楊對生活懵懵懂懂,可幹起活來乾淨利索,勤快的很,在他眼裡,沒有上下班之分,只有活幹完沒幹完的念頭,每早6點起床,就忙活開了,髒和累對他沒有概念,他主要負責鏟圈刮糞,打掃衛生,斑斑點點的豬糞,滿工作服都是,人未到,氣味先到,他永遠笑呵呵的說,什麼活都要有人來幹,咱是莊稼人,就是這樣,豬糞是糧食變的,不髒,聞著還踏實!

當然,老楊聽得最多的竟是陝西電臺裡的徵婚節目,詫異之餘,方知老楊還有個小兒子,未婚,他逢人便問,有沒有中意的女子,好介紹給自己的兒子做媳婦,不問彩禮,不問條件,只要人好,善良,本份就行!可老楊哪裡知道現在的婚配條件,是有房有車,還要天價的彩禮。

看來,老楊心裡裝著的全是自己的兒子,這是卡在老楊心裡無法逾越的一道心坎,不知老楊的兒子是否明白他父親心裡的痛,他父親心裡那無法言棄的情結。

在那偏僻而平凡的鄉下(散文)


老李是給農場送玉米的一位老農民,一輩子沒進過城,不知道城裡退休老人是怎樣跳廣場舞,不知道旅遊散步是圖個啥,在他眼裡,那就是瞎折騰,浪費錢,有那功夫還不如躺在炕上美美的睡上一覺。

他有哮喘,七十多歲,一直在打零工,補貼家用,他有兩個兒子,都已成家立業,在省城打工。三個孫子,全在鄉下沒有暖氣的老家留守,由他老兩口帶著,今天這個感冒,明天那個發燒,每天早晨五點多就起床,給大孫子熬玉米疹子,給小孫子穿衣服,還要背上不大不小的那個孫子去衛生室打點滴,七十歲的老伴,身高縮至一米五,整日忙的像個陀螺,就圍著三個孫子轉啊轉。

雖然,老李在鄉下農村,為兩個兒子各置辦了一院宅基地,拼了老命的分別蓋了三間平房,可未過門的兩個兒媳婦,都不約而同的死活要城裡的一套住房,作為談婚論嫁的前提條件。因此,鄉下的房子一直空置,無人居住,年年院落裡都有鏟不完的雜草滋生。

在那偏僻而平凡的鄉下(散文)


暖暖的太陽,驅散了多日的陰霾,小寒過後的中午,雖沒有那麼刺骨的冷,但蒼白的陽光,被流雲斑駁的投落在大地,農場南邊一個向陽的溝畔,那裡枯黃的雜草很是茂盛。

吃過午飯,我信步來到這荒僻的崖邊,舒緩一下心情,這時,我發現枯蒿的野酸棗叢中有醒目的一抹紅,那是一個農村小姑娘,約有十歲,穿著鮮紅而破舊的羽絨服,旁邊是一隻大肚子奶山羊,顯然已有身孕,行動遲緩,埋著頭,慢條斯理的啃著地表上的枯黃。

欣榮兩隻小手凍的通紅,手背腫的高高的,有些地方已經開裂,清鼻涕掛在鼻尖上,袖口在陽光下微微發亮

時不時的一股寒風,從原畔掠過,羊,好像有點冷,四條腿在輕微的抖動,欣榮脫下自己的羽絨服裹在羊身上,還繫上了紐扣,像是給羊穿了一件棉衣。

我說:“欣榮,你小心感冒了,趕快把衣服給自己穿上,不敢這樣,凍壞了身體怎麼辦?”

“沒事,我從來不感冒,連藥都沒吃過,羊的肚子裡可有小羊,凍壞了就不得了了,你可知道一隻小羊要賣五六百呢!可值錢了。”

我啞然,我只知道城裡的孩子可比羊金貴多了,一旦感冒發燒,或許五六隻羊也換不來康復。

我問:“你想爸爸媽媽嗎?”

“想啊!上個月我剛和爸爸媽媽通過一次電話!”欣榮說。

在那偏僻而平凡的鄉下(散文)


我鼻子酸酸的,不由自主的掏出電話,問欣榮要了爸爸媽媽的號碼,撥通。

欣榮背過身,離開我幾步,高興的,激動的眼裡閃著淚花和媽媽說了幾句話,就掛了。然後告訴我,媽媽在上班,不能隨便打電話。

那是夜晚,估計已過了凌晨兩點,農場院子的兩隻狼狗狂吠不休,攪的人睡意全無,難道是進賊了!

我打起手電筒,繞著農場院子轉著圈照。

原來,是農場院外,兩支探照燈般的光束,劃破夜空,刺眼如白晝,時遠時近,忽左忽右,在空曠的麥地,在漆黑的原野,好像在尋找著什麼,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對父子,裹著嚴實的軍大衣,頭上戴著探照燈,領著三四隻細狗,在攆野兔野雞。

在那偏僻而平凡的鄉下(散文)


三九的深冬裡,幾乎零下十度的低溫,空曠的蒼穹下,寒風凜冽,這位六七十歲的父親瘸著一條腿,行動不便,聽他講,早年喪妻,家裡還有九十多歲高齡的母親,不幸的是,老母親前天跌倒在地,摔裂盆骨,癱在炕上,兒子下崗後,一直在工地幹活,收入不穩定,得知奶奶骨折的消息後,辭工回家,白天和父親剪了一天的果樹,晚上陪著父親獵個野兔野雞的,留一隻給奶奶補身子,剩下的,明早送到城裡的飯館酒店,賣幾個醫藥錢。可折騰了半夜連個兔毛雞毛也沒見著。

平凡的語言,沒有感天動地,不平凡的行為,忽然讓我想起王祥臥冰的孝行。不由得兩行清淚簌簌而下!


鄉下,留守農人的生活,很是簡單,簡單中透著艱辛,願天下所有的農人,有啥別有病,沒啥別沒錢,家家道出來的,都是一本難唸的經。但每個留守的農人那頑強、樂觀、積極的生活態度,使得他們不怕苦,不怕累,不怕髒,無論春夏秋冬,無論酷暑嚴寒,都一如既往默默地,繼續著自己那平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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