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之恥有多恥,以眾敵寡,荼毒百姓,淪亡於半原始人之手

東華門外唱名的智商頂級人士,一旦陷入黨爭,再與民爭,任何才華都只是毒藥。他們互相抵消,彼此詆譭,集體失智。

東京夢華,可以在一系列的神操作下,各種小概率災難事件全部實現,於冬夜寒風中,迅速燃燒殆盡。

靖康之恥有多恥,以眾敵寡,荼毒百姓,淪亡於半原始人之手

靖康之亂

1.與士大夫共天下

北宋,是個文人士大夫的時代。《續資治通鑑長編》裡有一段很有名的君臣對答——在是否變法的爭論裡,樞密使文彥博說:“祖宗定下的法制都在,沒有必要改動,免得失去人心。”

神宗反問:“變法的話,士大夫確實(利益受損)不高興,但對於百姓來說哪不好?”

文彥博答:“君王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不是與百姓共治天下。”

這句“與士大夫治天下”,是北宋經濟繁榮的根源,也是它最終亡國的基因。

北宋到了神宗年間,立國上百年,承平日久,各種弊端逐漸顯現。最主要的問題就是土地兼併導致朝廷收入流失。

北宋繼承了唐朝中期以來的兩稅制,夏秋兩次向土地所有者徵稅,夏稅納錢,秋稅繳米。但是官紳豪強和軍人是有稅收優惠的。自有土地者把土地抵押變賣給他們,就可以免稅。農民土地被兼併淪為佃農或者投軍,反而可以免除農業稅,這就成為“逃亡戶”。

稅最終是向人收的,人成了“逃亡戶”,土地歸了免稅者或稅收優惠者,朝廷的稅源就沒了。土地兼併一來拉大貧富差距,二來對國家經濟也是致命打擊。

稅收優惠與減免,加速了土地兼併,在普通百姓淪為逃亡戶的同時,國家經濟也跟著瀕臨破產。而與此同時,形成了龐大的既得利益集團。這個既得利益集團的形成,原因在於北宋的官制和兵制。

“與士大夫治天下”,士大夫階層擁有很大的特權。文官隊伍越來越龐大,軍隊規模也是歷朝之最。北宋吸取了唐末藩鎮割據的教訓,廢除了府兵制,採用職業化的募兵制。一方面由於對遼和西夏作戰的需要,常備軍必須保持比較龐大的數量,另一方面,北宋為防民變,對受災地區採取的是以役代賑的方針,一個地方一旦遭受天災或者土地兼併到了極限,官府就在那裡大舉募兵,抽走青壯年人口。

百萬規模的常備軍、越來越龐大的官僚隊伍,隨著王朝建立時間的不斷延伸,開支也逐漸加大,形成了“冗員、冗兵、冗費”的三冗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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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士大夫治天下”,士大夫階層擁有很大的特權

2.王安石變法

破船四處漏水,私家船就會有人去修;而這艘大船,是某種集體管理的,集體管理就是沒人負責,宰執集團的相公們,平時做的就是裱糊,糊弄而已。誰要真修船,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人,已經有了。當時有人寫《辨姦論》罵他“陰賊險狠,與人異趣”。這個與眾不同的人,名叫王安石。

所謂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這是官僚系統制約皇權與百姓的一面;而王安石提出變法,豪言“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變法的方向,是從官僚集團與它們背後的地主豪強手裡收權,使皇權範圍大為擴張,新法實際上是制度性專權再次獲得清晰性呈現。對當時的利益集團來說,是侵略性的。

所以,王安石變法,無論在當時與眼下,都涉及正義與道德的基礎之爭。

歐洲的道統在上帝,中國的道統在堯舜禹周公孔孟,士大夫與皇帝共治天下,這是有理學傳統意涵的,一樣是權力神授。而王安石的“三不”,腳踩傳統,歸權於皇帝,撬動了整個社會穩固的吸血寄生集團,是“逆天”且“不道德”的。

王安石變法的主要內容,中學課本里就有,包括均輸法、市易法、免役法、保甲法、青苗法與農田水利法等。但具體的細節非常複雜繁瑣。

均輸法是一種徵稅方式,以往是有很大一部分實物稅收,而不同地區物價有高低,物價高的地區老百姓就吃虧,物價低的地區朝廷就吃虧。為了平衡,朝廷統一以貨幣繳稅,然後由朝廷拿錢到物價低、距離近的地方去採購,來平抑物價與供需。這樣,無疑老百姓與朝廷,都是獲益的。

那麼誰受害呢?當然是商人,以及部分搞漕運的人,而他們背後,是士大夫與豪強。朝廷宏觀調控物價,阻止了商人壟斷市場,朝廷的稅收從此不被壟斷市場扭曲,百姓也得到喘息。

在之前,百姓除了納稅之外,還要出勞役,一刀切,必須在特定時間段裡,接受官府的召喚,去服役。而免役法就是允許百姓拿錢免除勞役,是對社會資源的一種優化,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不耽誤大家做自己最擅長最高效的事。

只不過,勞役是普通百姓的義務,而免役法之後,以前不用服役的人比如官宦、僧侶等,規定也需要交錢了,半價優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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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

保甲法是一個以地方治保來替代一部分冗兵的條款,為裁軍做準備。地方治保,對防範盜賊流寇,是比軍隊要高效的存在,因為他們是在保護家鄉,而之前慣例性的調動軍隊來完成治保任務,成本高昂不說,兵過如篦,古典軍隊的紀律,對地方几乎是一種比盜賊還危害大的災難。

但它觸動了軍界大佬的利益,違反的是宋朝“右文抑武”立國基石。

接著是有名的青苗法,它可以說是變法之根本,直接與糧食掛鉤,撬動的農耕社會最基礎的生產結構。青苗法說白了就是朝廷有息貸款給農民買苗、維持農業生產的一種方式。

青苗法也是有利息的,但相比原本地方豪強地主的利息來說,制定得很合理。官僚豪強地主的抵制方式也很有才,就是硬攤派,無論需不需要借貸青苗,全部強制借貸,成為地方豪強考核標準。

古往今來,善意的立法,最後多半成為惡政的原因,是在執行者身上——變革一旦讓官僚集團的利益受損,你就別指望官僚系統還能推行變革。士大夫們就會鑽空子,以你的名義,以你的變革,荼毒百姓。

因此,王安石變法當然會失敗。失敗的原因,不在於變法本身,而在於新法的具體施行細則不嚴密,執行方的利益沒有平衡,導致社會轉變期的人心動搖。

變革的激進不可取,天才的設計,推行還得接地氣;變革的強勢也不可取,變革必然會損害一部分人的利益,必須對此有存恤之心。否則,既得利益者怒,將得紅利者怨。

就這麼一場匆匆的生硬的拯救式的變革,破壞了君臣共治的北宋上層默契,並引發大規模的黨爭,一切為爭而爭,對人不對事,朝廷失和,演變成無邊鬧劇,全面崩盤也就是個時間問題了。

3.海上之盟聯金滅遼

12世紀初,女真崛起,稱金國,行將攻滅遼國。戰事期間北宋陸續派使者馬政、趙良嗣與金朝定下海上之盟,聯合攻打遼朝,準備一舉奪回燕雲之地。

此次北伐,宋朝集結了全部精銳,調集了幾乎所有的陝西和河北禁軍,由童貫主持。沒成想,一邊是國內方臘起義,另一邊,居然打不過遼國的二線殘餘部隊,損失慘重。

“ 平燕之役,延慶提數十萬眾, 當契丹殘破之師 , 兵鋒未交 ,一夕遁去 , 儲糧器甲委為盜資 , 兵夫枕藉 , 填滿坑谷 , 挫損國威。”

女真人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看似龐大實則虛弱無比的宋朝,完全暴露在這群剛剛走出深山老林的半原始部落人的眼裡。

1125年,金分東西兩路進攻宋,遼降將郭藥師和麾下的常勝軍,在跟金的戰鬥中被宋軍逼反,乾脆帶著東路金軍從河北直撲汴京,西路軍受阻於太原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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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聯金滅遼,遼滅了,自己也玩完

4.金軍第一次南下

金兵南下,讓本來伐遼失敗的北宋河北禁軍又折損大半,河東、河北等地的禁軍望風而逃。自此,北方防線已無兵可守。

萬般無奈,只能調集西夏前線的軍隊回援勤王,其中的主力是西北軍的种師道、姚平仲。

在汴京城,李綱組織汴京軍民抵抗,金軍攻城一次後就再沒進攻,一來不擅攻城的女真人考慮和談,軟弱的宋欽宗挖地三尺湊金銀給金軍,並承諾割讓河北三鎮——太原、河間與中山;二是各路勤王兵馬也逐漸到了,特別是西北軍,姚平仲偷襲金營,金軍擔心被合圍,帶著金銀主動撤軍。

總算是擋住了第一次南下。

遼宋澶淵之盟後,邊境基本沒有戰事,承平一百多年,河北軍團的廢弛已久,出戰無法收復燕雲,防守也無力抗擊金軍。整個北宋帝國可以依靠的軍事力量只剩下宋夏邊界的西北禁軍。

5.背約救援三鎮保衛太原

金兵退去後,北宋黨爭又起,以割地賣國作為攻擊對方的藉口,朝廷於是反悔割地,開始救援河北三鎮。

救援三鎮的主力,是之前前來保衛開封的勤王軍,也是當時唯一有戰力的西北軍。其中的太原保衛戰,北宋前後損失了十幾萬人,西軍幾乎全滅。至此,北宋的主要戰鬥力可以說已經全部拼光了。

北宋的軍事,是強幹弱枝的,為了防止中晚唐與五代的藩鎮割據重演,全國的軍隊,都是禁軍。駐紮在京師和邊防重地的稱為“駐屯禁軍”,駐紮在各地並且經常調換的稱為“就糧禁軍”,其實也就是邊防軍,但這些邊防軍,是兵無常帥,帥無常兵,軍閥的風險解除了,戰鬥力也變得非常糟糕。

北宋除了駐屯汴京的禁軍,在外的主力軍團,主要是遼國邊境的河北軍,西夏邊境的陝西軍,也就是西北軍。河北軍在對遼國趁火打劫的過程中損失殆盡,西北軍又在毀約救援割讓土地的戰爭裡拼光,自此,北宋具備攻擊力的有生力量算是折耗得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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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具備攻擊力的有生力量被折耗得乾乾淨淨

6.金軍第二次南下靖康之變

孤城太原,在堅持了八個月後,終於淪陷, 兩路金兵隨即繼續南下,第二次東京保衛戰爆發。 有了上一次的“退軍”經驗,宋欽宗和士大夫們認為,割地求和即能解決問題, 何必打打殺殺的嘛。勤王軍隊入京會打破歲月靜好的平衡,並且會刺激到金人。

於是朝廷命令各地勤王軍隊留駐原地。

這時候, 在黃河南岸防守的宋軍還有十二萬步兵和一萬騎兵。宗翰的西路軍開到了黃河北岸,並不強渡。入夜,金軍隔著黃河,打了一夜戰鼓。只一夜,南岸的十三萬宋軍光聽鼓聲,逃得乾乾淨淨。宗翰沒動一刀一槍, 順利渡過黃河。同時,宗望率領的東路,也攻下大名,向東京逼近。

靖康二年(1127年),金國軍馬分東西兩路,再次兵臨開封城下。寥寥六萬金軍,將二十萬北宋大軍困於城內。

即便這樣,在整場戰爭中,金軍也自始至終沒有攻入城內,最大戰果,只是登上外城城牆,想要下來,被開封老百姓自發組織的抵抗隊伍痛打折返。而這個時候,求和心切的宋欽宗的選擇是不抵抗,並且積極與金軍接洽,賠錢賠裝備。

金軍在這種夢幻般的戰場形勢下,提出了開玩笑一般的條款。金軍提出的賠償要求:

金一千萬錠,銀二千萬錠,摺合成兩,則是一億兩金、十億兩銀,同時還需要娟帛一千萬匹。

這是什麼概念呢?按古今物價比較,我估計了一下,核算成人民幣約為3萬億元,相當於北宋幾十年的收入總和。這種賠款,是不可能完成的。

但宋朝皇帝與士大夫,是很高效的。治國安邦的時候無與倫比的扯皮,籌措賠款的時候前所未有的高效。

首先就是壓榨皇族與大臣,要求諸王、內侍、帝姬、大臣等,將家裡的金帛都拿出來。這也算是求仁得仁,自劫自收了。

由於金人索要金銀巨量太大,光靠語言已經不夠,得“鐵與血”的行動。宋欽宗下詔,表示金人不燒殺搶掠已經是恩賜,要求全城的公私、權貴、豪富都將金銀交出來,即便皇后的金銀,也不能藏私。全京城開足馬力搜繳金銀,只認金銀不認人。

朝廷的大收金銀運動搞得如火如荼,這個熱情也當然感染了地方平頭百姓。開封府規定,採取相互告密、揭發的獎勵政策,全民動員,為城外的金人貢獻金銀,無論是誰,只要揭發有錢人,抓捕私藏金銀的人,告密者可以獲得“案值”百分之三的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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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軍兵臨城下,北宋割地求和

腐朽、墮落的北宋士大夫們,在為金國籌款這件事上,展現出了鮮有的自上而下的極其高效的執行力與大公無私。他們制定了一系列標準,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每一個身在開封的人,都有或多或少的繳納金銀義務,誰沒完成,就抓起來。

就這樣,北宋在都城根本沒被攻破的情況下,為滿足城外敵軍的索取,自己在城裡以前所未有的高效,對本國官紳士民進行敲骨吸髓的勒索劫掠。

除了索取金銀,金國還要女人。從皇家到平民,都要。而如果賠款無法按時交割,那麼可將女作價送給金軍,以充金銀之數。

這場戰爭,從皇帝到士大夫,從士紳到平民,都是一場鉅變,一場災難。只是,上層人等,是咎由自取,下層民眾,是無辜遭難。而其中,最悲慘的,是女性。女人們東躲西藏,在自己的城池裡,自己的土地上,被原本用來保家衛國的朝廷,用從來沒有過的超高的效率將她們一一揪出,因為她們,能用來抵錢。

二月十七,金軍上下蹂躪夠了,過足了癮之後,從這些供奉的女子中選擇了三千人作為貢品送往自己的大本營,之後又將一千四百人犒勞全軍將士。賣女,一共摺合金六十萬七千七百錠、銀兩百五十八萬三千一百錠。

在掏空了開封城的金銀與女人之後,看起來還有些值錢的東西,就是皇帝本人了。最後,幻想著投降外族不失為二王三恪的宋徽宗宋欽宗,被騙到金營扣了起來,就好像兩隻肥大的又腦萎縮的兔子。它們的價值,就是祭臺上的豬頭三牲一般,取道河北,獻俘於金國巢穴,父子妻兒團團圓圓,被扒衣服身披羊皮,脖子上繫繩,像羊一樣被人牽著,到金國廟裡,獻俘。謂之牽羊禮。

完畢之後,封昏德公、重昏侯,圈養了起來。

靖康之恥有多恥,以眾敵寡,荼毒百姓,淪亡於半原始人之手

除了索取金銀,金國還要女人

自此,恥辱到極致的時代,結束了。

一個國家,上層階級逐利,互鬥,集體失智。對內防賊一樣,對外幻想燈塔聖光照耀,普世文明降臨,於重兵囤防的首都,在自己腹心之地以眾敵寡,城未陷而爭相荼毒國民以資敵,最後肝腦塗地,神州陸沉,國家淪亡於半原始人之手。

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家必自毀而後人毀之,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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