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戲劇和影視作品中,語言與聲音是一位演員創造角色非常重要的元素。
有助於觀眾相信角色身份,更好地引入情緒,進而創造出上乘的體驗感。
比如已故奧斯卡最佳男配得主希斯·萊傑,在出演李安執導的《斷背山》時,為了能演好這個來自德州的底層人物恩尼斯。
他故意去學了一口流利純正的德州牛仔腔。
而希斯·萊傑本人來自澳大利亞,在口音上和美式發音本就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加上還要說一口德州腔,這跨度,就好比天津人學四川話。
同樣,在英劇《唐頓莊園》中扮演管家僕人的演員們使用的都是約克郡口音,而不是一口地道的英國倫敦腔。
畢竟在劇中,令人信服比“倍兒有面子”更重要。
而相比之下,國內演員能做好這一點的並不多,甚至很多人連這樣的基本意識都非常缺乏。
拿和普通話很接近的北京口音為例。
在講述北京土著的電影《老炮》裡,李易峰因為是四川人的緣故,在口音上完全沒有京腔,與扮演他父親的馮小剛一口麻溜兒的北京話有著明顯區別。
這就使觀眾很難認同他飾演的張曉波的身份,這小子明明長在北京怎麼就和他爹兩個口音呢?
那有沒有北京話說得好,還是<strong>出戏的,也有。
《好先生》裡的關曉彤,根據劇中設定,她扮演的角色是一位原籍上海、在美國西雅圖長大的孩子。
但她張口就是北京丫頭片子的:“嘛呢?”
不論演技,首先語音這塊兒就立不住。
在國內演藝圈,尤其是青年演員,塑造角色時的口音混亂可見一斑。
2017年,湖南衛視推出了一檔原創聲音秀節目-----《聲臨其境》。
這個節目,某種意義第一次把中國演員對語言和聲音的塑造演繹能力擺上了檯面。
至今已播到第三季,其中最讓人念念不忘的,當屬第一季的冠軍朱亞文。
他也正是國內少有的,語言和聲音可塑性極強的演員。
首次登臺,配的就是《白鹿原》的白嘉軒,濃郁的陝西口音配出了西北漢子的粗糲和傷心,讓人瞬間入戲。最後還惹了臺下觀眾的一波淚水。
決賽期,即便坐在沙發上,也能通過對聲帶瞬間的撕扯,從喉管裡高爆出李雲龍那極富個性的嗓調。
“二營長,你他孃的意大利炮呢,拉上來!”
而實際上朱亞文本人的音色和李雲龍這個角色出入很大,足見其對音調音色的掌控能力。
到了和宋佳合作的《喜歡你》。
則簡直可用<strong>“高能”形容。
金城武,聲音識別度極高,也是觀眾非常熟悉的演員。
而朱亞文首先在音色模仿上就做到了完美,<strong>低沉渾厚。
從李幼斌的李雲龍到霸道總裁金城武,這個跨度,不比把東北小瀋陽變成上海周立波來得小。
但真正讓人叫絕的,還在於他對金城武臺灣口音的拿捏。
比如臺灣腔和普通話在輕重音以及說話節奏上都有明顯不同。
這句“那你討厭<strong>我,比<strong>我討厭你更嚴重<strong>啊”的“我”和“啊”,就被他精準的還原成了一個上揚、一個加重聲調。
而“說話沒邏<strong>輯”裡的“輯”字,將陰平變陽平,更是深得臺灣腔的精髓。
因為人說話時,多是依靠記憶本能,如果沒有長期的訓練和肌肉記憶,不太容易讓口音行雲流水不留破綻。
朱亞文恰恰非常神奇的做到了。
以至於陳凱歌被征服後,送出四個大字:“天衣無縫”。
其實朱亞文剛出道沒多久,就表現出他對語言、聲音的塑造力。
出生於江蘇鹽城的朱亞文,北電剛畢業便獲得了出演大劇《闖關東》的機會。
朱傳武,這個帶著山東腔荷爾蒙爆炸的壯漢子角色,你能想象是個剛從學校畢業不到兩年的江蘇人演的嗎。
張國立在《聲臨其境》裡這麼評價過朱亞文對聲音的理解:“他知道聲音造型的魅力,聲音造型對一個人物的重要性”。
而這,基本上也是一位好演員應該有的素質,<strong>無論中外。
眾所周知奧斯卡影帝凱文·史派西就是一位使用聲音的高手,他曾在節目上高能模仿阿爾·帕西諾,惹得觀眾驚呼不斷。
美劇《紙牌屋》中,他飾演的弗朗西斯·安德伍德故意將<strong>“wh”音發成<strong>“h”音,以貼合角色美國南方人的身份。
在國內,姜文也是一位非常注重語言、聲音細節的演員。
陸川執導的電影《尋槍》中,他扮演的馬山,一口流利的貴州話。
注意,姜文的貴州話就是貴州話,和陳建斌在《無名之輩》、大鵬在《受益人》裡聽起來像但不是的西南方言(已經分不清是雲貴川哪裡的口音)有本質區別。
前者讓人感受到的就是一個原產自貴州小鎮的警察,而後兩位只是讓觀眾知道他們試圖在演當地人。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有時候會看到相同的臺詞在不同演員的口中,表現出的張力不同。
中間差著一寸細節。
因為語言是人物內心世界的直接反應,包含了他的身份、經歷以及思想情感和世界觀。演員需要運用語言、聲音去和觀眾交流,去和對手交流,從而讓角色更加具備說服力。
說是一語成<strong>戲,也毫不為過。
比如電影《萬箭穿心》的普通話版和武漢話版,就完全是兩部電影,帶來得體驗感也是天壤之別。
人藝演員何冰曾自述,他們在拍《白鹿原》的時候,怎麼說臺詞都找不到人物感覺。最後還是統一改成了陝西方言,瞬間,那個往地上一蹲,呼哧嚼面的關中農民形象就出來了。
在中國,因為國土寬廣,方言眾多,很多地方的口音不但有普通話沒有的入聲,聲調也更多。比如上海話最多就有8個聲調,這就使得中國演員在語言把握難度上比歐美演員更高一些。
因此如果塑造角色時,不重視語、音帶來的體驗區別,那麼我們對角色的呈現和理解深度都將會受到很大的制約。
所以,再看朱亞文在《聲臨其境》裡被解鎖的這個語言聲音技能,值得成為演員們努力的方向。
閱讀更多 紅豬看電影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