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冠肺炎疫情擴大後，從日本政界、偏遠小城到企業、民間團體、普通市民，均以各自的方式向中國提供支持，他們在自己的防地震儲備庫裡拿出口罩送給中國，在物資箱上寫下“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呼籲“不要因此歧視中國人，壞的是病毒不是人”。另一方面，日本是海外確診病例最多的國家，也是中國之外，受疫情影響最大的國家，其觀光旅遊、日用百貨、汽車產業皆深受打擊。
2月16日，日本熊本馬拉松，戴口罩跑步的參賽者。圖源自網絡
文 | 李曉芳
在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擴大後，日本大分市是第一個受到影響的日本地方城市。
1月23日，武漢“封城”當天，大分市宣佈原定於2月8日舉辦的大分武漢結為友好城市40週年活動，將被推遲至3月舉行，屆時再邀請武漢市部分領導幹部參加。
這是一座位於日本九州東部的小城，是大分縣的縣廳所在地，有溫泉勝地的美譽，人口僅47萬，是武漢的第一個對外友好城市。
大分市也是最早向武漢提供支援的國外城市之一。1月24日，大分市聯繫了武漢的相關職能部門，詢問需要些什麼？武漢說，需要口罩。
大分市的防地震災害儲備庫裡僅有5萬枚口罩，他們拿出了3萬枚，封箱運送到武漢。“雖然口罩數量並不多，但希望可以幫助到武漢的市民。”大分市文化國際課長衛藤佑一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
截至2月17日凌晨，大分市累計向武漢運送了三批物資，共3萬多隻口罩，400多套防護服和隔離衣，以及護目鏡、手套、醫用防水鋪巾等醫療用品。
大分市的友善和受到的影響，正像日本在新冠肺炎疫情中的一個縮影。作為一衣帶水的鄰邦，疫情擴大後，日本政府公開表示，願同中方一道，舉國支持中國抗擊疫情；另一方面，日本是中國之外，確診病例最多、受疫情影響最大的國家，其觀光旅遊、日用百貨、汽車產業皆深受打擊。
60多座友好城市的支援
每年的2月，日本大分市的華僑華人會舉行“春節祭”，以慶祝故鄉節日。今年的2月2日，因為新冠肺炎疫情，主辦方大分市華僑華人協會將活動主題換成了“武漢加油”，農戶拿出特色蔬菜水果進行售賣，部分銷售額將用作購買口罩等醫療物資的援助資金。現場還舉行了募捐活動。
大分市長佐藤樹一郎參加了活動，呼籲公眾捐款以購買物資支援武漢。“尤其想把我們為武漢加油的心情，通過我們的捐贈物資傳達給武漢人民。”
大分市是武漢締結的第一個國際友好城市。兩地的友誼最早可追溯到1974年，彼時，武鋼從日本引進處於世界領先水平的一米七軋機系統，大分制鐵所派了50多名技術人員，途經上海，再溯江而上抵達武漢，幫助武鋼提高制鋼技術。1979年，兩座城市正式結為友好城市。
截至2019年3月，中日間有超過360組友好城市。從1月底開始，累計有60多個城市陸續向各自的中方友好城市運送了醫療物資。
秋田縣的由利本莊市，籌集了1萬枚口罩，60套防護服和護目鏡，捐贈給對口友好城市江蘇無錫。新潟縣柏崎市向友好城市四川峨眉山市，捐贈了8萬多枚醫用口罩。茨城縣的常陸太田市則向浙江省餘姚市運送了2萬枚口罩，以及防護服、護目鏡。
這些小城不為國人熟知，人口只有幾萬，物資有限，捐贈的口罩和防護服都是從自己的防災儲備庫裡取出。
有些城市動員了各種力量籌集物資，長崎縣的大村市發動了市內的藥店，通過市政府員工個人捐贈等方式湊齊1萬5千枚口罩，捐贈給上海的閔行區。愛知縣豐川市則從當地醫院、消防署，籌集了4500枚醫療口罩和500套防護服，送給無錫市的新吳區。
因“物資加古詩”最早為網友熟知的捐贈，分別來自京都府舞鶴市，和日本漢語水平考試HSK事務所。前者將籌集的口罩和防護服捐贈給對口友好城市大連。物資的紙箱上印著一句唐詩，“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後者捐贈了2萬枚口罩、一批紅外體溫計給湖北省的幾大高校，標籤上寫著“山川異域，風月同天”。
還有些城市感念中國對他們提供過的幫助，日本兵庫縣向海南、廣東捐贈了100萬枚口罩，兩省都曾在阪神地震時給日本捐款，在2009年日本新型流感爆發時捐贈了20萬個口罩；人口7萬多的日本愛媛縣宇和島市，給友好城市浙江省象山縣捐贈了1萬枚口罩。當地政府表示，2018年他們曾遭遇暴雨災害，象山縣的柑橘聯盟給他們捐贈了116萬5千日元，“我們忘不了那時的幫助。”
2月3日，日本大分市在20多處公共設施旁為武漢設立募捐箱。圖源自網絡
紅藍晴空塔
大分市市長佐藤樹一郎很喜歡中國，他在官方簡歷上寫，自己的特長是少林寺拳法二段。他至少三次到訪武漢，曾驕傲地對中國記者說，十多年前，多名武漢的農業考察研究員到日本學習，回國後都成了武漢市農業委員會的得力干將。而大分市的水芹、紫蘇產量位居全日本第一，這些種子都是在武漢培養的。
在佐藤樹一郎參加“為武漢加油”慈善募捐活動後的次日，2月3日，大分市政府在官方網站發出為武漢募捐的公告，並在20多處公共設施旁設立了募捐箱。
像大分市一樣，新冠肺炎疫情發生後，日本政府和社會各界一直為中國抗擊疫情提供著真誠友善的支持。
1月26日，日本外相茂木敏充說，“日方願同中方一道，共同應對疫情威脅，向中方提供全方位的支持和幫助。”27日，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宣佈，將新冠肺炎認定為日本《感染症法》中的“指定感染者”，這意味著，只要是確診患者，不論國籍，一切治療費用都由日本政府承擔。28日，日本內閣官房長官菅義偉表達了向中國捐贈醫療物資的想法。
同一天，日本第一架撤僑飛機抵達武漢，撤僑班機上塞了1萬5千枚口罩、5萬雙手套、8000個護目鏡等醫療物資，在場的日本官員略有歉疚，“機艙已經最大限度裝滿了，大家拼命塞，只能裝這麼多了。”
截止到2月17日，日本前後分五次從武漢撤離了日本僑民及其中國籍家屬，每一架撤僑飛機上都裝滿了捐贈給中國的醫療物資。
2月10日，日本的執政黨——自民黨幹事長二階俊博在黨內會議上倡議，從自民黨所屬每位國會議員的三月經費中拿出5000日元（人民幣350元），捐給中國抗擊新型肺炎。這筆捐款總計約200萬日元。採訪過他的鳳凰衛視記者李淼回憶，2008年的“汶川地震”，同樣是這位現年81歲的老人指揮日本派了專機，運送救援物資。
捐贈名單上還有各家企業：伊藤洋華堂、東風汽車、豐田汽車、無印良品、松下電器等。
由於中日兩國口岸的通關壓力劇增，一批來自日本道教協會的口罩歷時兩週，才輾轉送進武漢，跋涉千里的快遞箱上印著“四海皆兄弟，誰為行路人”，“相知無遠近，萬里尚為鄰”。該協會會長早島秒聽如今依舊在陸續籌集口罩，到處託朋友“人肉”背到中國。
據不完全統計，日本國內各界向中國捐贈了633萬多隻口罩，近20萬套防護服和隔離衣，100多萬副醫用手套，10萬副護目鏡，以及溫度計、消毒粉、消毒用品等等，累計捐款超3000萬人民幣。
一些人文關懷也備受讚揚。1月25日，在一場發佈會上，厚生勞動省拒絕進一步披露新冠肺炎患者的國籍，表示，“此次疫情的首要任務是防止二次傳染，國籍與此無關，不會主動公佈患者國籍。”
日本一所學校給家長髮通知，“大家不要對中國以及在武漢生活的人產生言論上的不平等對待，請各位家長和孩子說起此事時，要從培養孩子正確的人權意識出發。”
厚生勞動省官員在一次記者會上強調，目前有很多有關新冠肺炎的傳聞侵害了中國人的人權，“不要因為這些傳聞歧視中國人，壞的是病毒不是人。”
如今走在日本街頭，還會迎面撞見一些被“暖到”的善意。旅日博主林萍路過東京澀谷街頭，那是世界上最繁忙的十字路口之一，每天人流量超過250萬人次。偶然抬頭，她發現馬路對面的一塊電子廣告牌上，用各國語言拼出了“加油”兩個漢字，下方寫著“以愛之名，中國加油”。她在微博上說，“又一次被暖到了。”
1月31日，東京地標建築晴空塔舉行了特別的亮燈活動。下午5點到晚上8點，晴空塔亮起藍燈，寓意健康，祈願世界早日戰勝新冠肺炎。晚上8點到11點，亮起“中國紅”，表達對中國抗擊疫情的支持。
1月31日，東京地標建築晴空塔亮起“中國紅”。圖源自網絡
日本疫情危機
受疫情的持續影響，已經推遲至3月的、大分市和武漢締結友好城市40週年的紀念慶典，目前已確定繼續延期舉行。
日本一些時間更近的活動也陸續確認中止或延期。德仁天皇原本將於2月23日，舉行首次生日朝賀，為了防止疫情擴大，日本宮內廳取消了活動計劃。原定於3月1日舉行的東京馬拉松也決定縮小規模，賽事主辦方取消大眾選手組的比賽，原本3.8萬的參賽者僅剩200多名專業選手可繼續參加比賽。
作為一衣帶水的鄰邦，日本是中國之外受到疫情影響最嚴重的國家。1月16日，日本通報了國內第一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
在國人感動於日本的友善和捐贈時，新冠肺炎確診病例也開始在東京市、神奈川縣、愛知縣等多地出現。1月29日，厚生勞動省表示，新冠肺炎已經在日本人傳人。
2月3日，一艘郵輪停靠在日本橫濱，一名來自中國香港的遊客被確診感染新型冠狀病毒，3700多人被迫留在船內隔離。截止到2月20日，郵輪上的確診病例為634例，日本累計確診病例為728例。是海外病例最多的國家。
日本經濟也受到了直接衝擊。數據統計，日企在海外擁有7萬多個網點，其中的3萬3千個分佈在中國各地，2018年日中貿易額佔到了日本總貿易額的21.4%。日本的觀光旅遊、日用百貨等眾多產業強烈依賴每年近900萬的中國遊客，《日本經濟新聞》預測，如果影響長期化，日本GDP將會有0.45%的下降幅度。
1月27日，中國旅行社協會宣佈，暫停所有出境遊的團隊服務。大阪一家旅遊公司在5天內收到60個團體遊的取消預訂消息，只能讓三分之二的員工帶薪休假一個月。
奈良的鹿沒人餵了，出現過數次群鹿“圍攻”遊客求食的畫面，公園的售貨員提醒，“為了避免麻煩發生，希望大家喂鹿時，不要猶豫，立即把餅乾給它！”
由於無法從武漢進口汽車零部件，日產汽車暫停了九州工廠的生產線。《日本經濟新聞》調查表示，108家受訪企業暫停了在華業務，43.8%的企業希望在2月10日全面重啟業務，但沒人知道什麼時候能恢復到假期前的開工水平。
新冠肺炎成了日本政界最為關心的話題。2月3日，日本眾議院預算委員會會議進入2020年度預算案的基本質詢階段，不管是執政的自民黨和公民黨，還是在野的國民民主黨和立憲民主黨，都針對新冠肺炎質詢了日本政府的進一步應對措施。
停靠在日本橫濱港的鑽石公主號郵輪，截至目前，郵輪上累計確診新冠肺炎患者超600例。圖源自網絡
《日本經濟新聞》統計，不論是關注度抑或質詢時長，日本朝野各黨花在新冠肺炎上的質詢時間，都遠超預算與經濟，和安倍主辦“賞櫻會”等問題。
日本確診病例仍在不斷增加，出現多個傳染源頭，形勢複雜嚴峻。東京一名商務車司機被確診感染新冠肺炎，此前曾搭載過日本共同社10名記者，其中一名記者幾乎每天出入日本首相官邸，近距離接觸過安倍晉三及首相輔佐官。隔離了3700多人的“鑽石公主號”郵輪成了日本國內的最大疫區，之前有500多名乘客獲准下船，自行搭乘公共交通前往日本各地。他們大多隻做過一次核酸檢測，依然存在的不確定性令很多人擔憂。
日本討論疫情對策等問題的專家組在2月16日舉行首次會議。專家組組長、日本國立感染症研究所所長脅田隆字表示，日本現在處於新冠肺炎疫情發生早期階段，可以預計將進一步發展。
20日，日本厚生勞動省官員在發佈會中表示，日本內閣官房和厚生勞動省各有一名職員確認感染了新型冠狀病毒，兩人均在“鑽石公主號”遊輪上工作過。
由於疫情形勢變化，日本政府已把應對措施的重點從封閉口岸、減少人員流動，轉向完善醫療體制。日本接收患者的醫療機構將從目前的726家增加至800家。日本政府還提出了一項共計153億日元的緊急對策。以減少疫情對日本經濟和社會可能產生的影響。
2月17日，日本駐華大使館在微博公佈最新一批支援物資的詳細清單，中國網友開始勸說，“別捐了，留點給自己吧。”
（文中引用資料：NHK、《日本經濟新聞》、《讀賣新聞》、《長江日報》、鳳凰衛視、日經中文網、第一財經、澎湃新聞、日本厚生勞動省、日本駐華大使館等）
閱讀更多 極晝plus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