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神秘車鈴
“叮鈴鈴——”
張茂回頭一看，背後空蕩蕩的，依舊是什麼也沒有。路燈昏暗落下，飛蛾的影子在地面輕輕晃動，如幽靈一般。這已經是他第三次聽到神秘的車鈴響起了，可每次他一回頭，聲音就消失了，而他的身後空無一人。
張茂的步伐逐漸快起來，他甚至開始狂奔。“叮鈴鈴——叮鈴鈴——”它又再次出現，聲音越來越急促……
前方的黑暗像幽靈般朝他團團擁過來，不遠處的路燈下正站著一個抽菸的男人。張茂如同見到救星一樣，發瘋似的朝那人跑去。但他還沒來得及呼救，就聽見身後有轎車疾馳逼近的聲音。張茂下意識地往旁邊一摔，那輛車就呼嘯著從他身邊擦過，直撞向那個路燈……不過一瞬，男人就被撞飛出去。
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就這樣發生在張茂面前，他生生愣住。下一秒，極大的恐懼和寒意麻痺了他全身，他從地上搖搖晃晃地爬起來，朝前狂奔而去。
夜裡幽幽靜靜，那詭異的車鈴也消散在風裡……
後來，他找到了我。
“每次我聽到那個鬼鈴聲，就有車禍要發生，它要殺我！它想殺我！”張茂神色極其慌張，因為對我有所忌憚，才沒有直接上來晃我的肩膀，“只要你幫我解決了它，我可以給你一大筆錢！”
桌案上的靜心香輕輕飄忽著，遮掉了我半張臉。“它不可能無故跟著你。”
“什麼意思？”他顫抖著問。
我擺擺手，“你自己做過什麼虧心事自己清楚。”
香灰突然一顫，兀自砸在桌上。張茂支吾了良久，才說出他前段時間撞見車禍的事情。街上空無一人他卻聽見車鈴聲，想想最近犯的錯，他性命難保。
那天他走在百民路上，突然有輛黑車不知從哪竄出來，將一個騎自行車的老人給撞了。那司機下來看了兩眼，就又回到車上，再次加速開走了。百民路地屬郊區，人跡罕至，所以這場車禍的見證者只有他一人。
“我跑過去看時，那老人已經斷氣了，所以慌忙報了警。”張茂在說這件事的時候，眼皮落了下去，目光放得很低，複雜的表情像是不太願意回憶。他的眼神突然轉向驚恐，“他不會從此跟著我了吧……”
“就這樣？”我皺眉。一般來說，即便是意外身亡的怨魂，也不會在人間逗留太久。何況，按張茂的說法，他只是個目擊者，又不是肇事者，怎麼會沾上怨氣？
“我說的都是真的！”張茂急得快要哭出來，“求你幫幫我！”
我伸出手去，穿過那些飄渺的白煙，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你先回去吧。我會聯繫你的。”
2.召喚亡魂
張茂走後，我打開微信，翻出本地新聞平臺上個月的推送，果然看到了一條車禍肇事逃逸的新聞。現場照片上，有個老人躺在血泊中，身旁倒著一輛變形的自行車，破舊的車鈴上沾滿了鮮血。那條新聞末尾，還附上了肇事者的側寫畫像，也確實不是張茂。
我拿出一根頭髮，這是之前拍張茂肩膀時，悄悄取到的。我將它丟入面前的燭火中，火光立即變成了幽幽的藍色。這明顯是染有怨氣，果然不消片刻車鈴聲就在四周炸開，“叮鈴鈴——叮鈴鈴——”
但這車鈴的聲音不像平時那般清脆，相反它很亂，如一隻憤怒的野獸。很快，鈴聲就從尖銳的嚎叫變成了沙啞的嘶吼。
我用指尖在燭芯處一夾，聲音戛然而止。周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只剩餘煙輕輕飄散開來……
我撥通了張茂的電話，問道：“我需要那個老人生前用的東西，你有嗎？”
“有！”張茂迅速答道，突然又意識到剛才的話不妥，支吾著解釋：“我……我可以去向老人的家人把車鈴借來，之前去警局的時候留了他們的聯繫方式……”
“哦。”我眉毛一挑，“那你儘快拿來給我，時間不多了。”
“好！我這就去——”張茂一聲應下，“不過你要這個做什麼？”
“明天我們做個現場測試。”
3.現場測試
我和張茂並排走著，“聽見聲音了嗎？”
張茂搖搖頭，臉上露出緊張的神色。“它真的會出現嗎？”
“這個得看你。”
“好吧。”張茂戰戰兢兢地盯著空無一人的大道上。
“別那麼緊張，我還在這呢。”在我的安慰下，這小子終於放鬆了一些。
我掏出了一個東西遞給他，“戴好。”
“這是什麼？”
“藍牙啊，不然你真的以為我可以隔空傳音嗎！”
“啊……哦。”張茂把耳機戴上。
“你繼續走，我在那邊看著你。”我指了指不遠處的高樓。
“你不陪我嗎？”張茂又緊張起來。
“站遠一點看得清楚，有事你通過藍牙告訴我。”我沒有多說，只是在他肩上拍了拍。
下午陽光很亮，照得人幾乎真不開眼，張茂在路上沒走多久，就開始出汗了，但是他絲毫沒敢放鬆，緊盯著四周。
可越想著什麼，就越得不到什麼。我盯了一下午，除了張茂大汗淋漓的喘息聲，什麼也沒聽到。天色已經要暗下來，夜晚不太安全，我想了想還是準備先撤，“今天先這樣吧。”
張茂得知不需要繼續當誘餌了，頓時鬆懈下來。他剛要回答，神色突然一變，“它響了！它在響——”張茂顫抖的聲音從耳機裡傳出來。他的恐懼立即達到繃弦的狀態，恨不得立即衝到我身邊。
我遠遠朝他做了一個手勢，讓他繼續走。
張茂的腿都在抖，喘息聲也變得雜亂不堪。遠處一輛車橫衝直撞地開過來，不帶絲毫猶豫就逼向張茂，五十米、二十米、十米……
“躲開——”我大喊。
張茂聽到我的聲音，立馬撒腿就跑，飛一樣地衝到我身邊。那車碾壓過張茂走過的線路，擦身呼嘯著離開了……
張茂見躲過了這場車禍，頓時癱坐在地上，我立即走到他身邊。
“救救我！救救我——”張茂極度慌張地抓住我的衣服，“這是奪命車鈴！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快超度它——你快！”
“不對——”我撇開張茂的手。不對，不對，它不是要殺張茂，它是要救他！車鈴的作用是提醒！提醒他遠離車禍。時間越緊迫，鈴聲就越急促。但它為什麼要這麼做？它的主人和張茂到底有什麼關係？一連串的問題隨之而來，我卻無法解答。
張茂全身都是冷汗，哪裡還有心思思考。
“車鈴帶了嗎？”我問。
“帶了。”張茂慌忙從包裡把車鈴掏出來給我。我拿在手上看了看，上面已經爬滿了鐵鏽，中心處圍著幾縷遊絲，那便是靈息。
“嗯，你先回去，繼續等我消息。”
我獨自開車走了，回家的途中手機突然響了一下。我在等紅燈的時候點開看了一眼，是最新的報道——那個肇事者找到了！
張茂見證的那個車禍的肇事者已經找到了，但是……他死了！竟也是死於車禍！
我皺起眉頭，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夜色籠罩著這座城市，四下透著絲絲陰氣，似乎在未知的黑暗之中，有幾雙眼睛正盯著他們的獵物。
我回到家後，把那個車鈴放在桌子，對著它說：“他們已經找來了。”
車鈴突然一顫，發出刺耳的聲音。
桌案上的靜心香晃晃悠悠地落在那個車鈴上，我將手一攤。“你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靈息已經在我手上。再不說實話，我也幫不了你了。”
4.真相大白
“為什麼我們還要再做一次測試？”今天天氣有些冷，張茂抱著手臂不斷髮抖。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這次，我和他呆在一起。為了節省時間，我特意選了一個車水馬龍的地方。也可以說，為了增加他的死亡概率。
我們一前一後地朝前走著，漸漸攀談了起來。
“你是怎麼想到要來找我的？”
“我……以前我爺爺就喜歡搗騰這些，所以遇上這事以後，我就去翻了一下他的筆記，看到上面有你的簡介和聯繫方式……爺爺沒有什麼朋友，更不會留別人的聯繫方式，所以我覺得很奇怪，就……”
果然和我想得一樣。
“你爺爺呢？”
“去世了。”張茂低下頭，神情有些難過。
“叮鈴鈴——叮鈴鈴——”鈴聲非常倉促地響起。
張茂突然神色一變，一把推開我。完全沒有任何準備的我一下子摔出很遠，我剛想罵他發什麼瘋，路上一輛失控的車子就急速衝上路面，駛過我們剛才站在的地方。
“呼——好險……”張茂松了口氣。
我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走到張茂身邊。
“還不打算說實話？”
張茂驚訝地看著我，我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什麼？”他繼續裝傻。
那輛車的司機已經下了車，徑直走到我身邊。我輕輕朝他點了點頭，從錢包裡拿出幾張紅票子給了他。張茂皺眉看著這一切，很快他就明白了這場車禍是我特意安排的。
“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那車鈴聲不是想害你，而是想提醒你。這就是你為什麼會突然推開我，因為你知道它在提醒你有車要來了。”
張茂還想說什麼，我擺手打斷了他，“你可以選擇繼續說謊，反正過不了多久，他留在車鈴上的靈息就會消散乾淨，那時候你也不用擔心會再聽到鈴聲。”
“你需要什麼？”張茂的眼神頓時暗下來，“我知道你們奪命師不管常人事，如果一開始就說要找你超度的話，你肯定不會答應的……”他再次抬起頭，“但只要你肯幫我，我可以答應你所有條件！”
“還是先告訴我你所知道的真相。”
“他是我爺爺。”他頓了一下，抬頭看了我一眼，我沒有說話，顯然是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他只好繼續說：“所以那個車鈴不是想害我，而是救我。”
“你命裡終有一劫，你爺爺不忍心，所以用車鈴提醒你。”
“是。”
“你是怎麼知道的？”
“感覺。”張茂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了這兩個字。
“小時候，我很調皮好動，不喜歡坐自行車後座，總愛在前面亂跑。爺爺說我天生就是個勞碌命，怪胎娃。”他說到這裡的時候，突然笑了一下，但眼中已經湧出了淚水。
“爺爺只能慢慢地騎著自行車，跟在我身後。每次馬路上有車經過的時候，爺爺就會撥響車鈴，提醒我……”張茂的聲音哽咽起來。
“那你想怎麼樣？”
“我想要讓爺爺不要再為我擔心了。”張茂突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求求你，幫幫我！幫幫我！你告訴爺爺，我不會再亂跑了，不會被車子撞到。爺爺，我已經是大人了，我可以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安安分分做人，我會找到很好的工作，我可以自己賺錢……”
張茂一米八的個子，此刻在我面前卻顯得如此纖弱。
“我可以幫你。”
張茂聽到我的話，眼前瞬時一亮。他立馬站起來，說：“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我清了清嗓子，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要你死。”
5.最後的車鈴
四下靜謐的馬路上，只有張茂一個人的身影，耳邊的車鈴聲再次響起，“叮鈴鈴——叮鈴鈴——”
這一次，張茂沒有回頭，他無比堅定地朝前走著。遠處隱隱有轎車的疾馳聲傳來，在黑夜中漸漸清晰。清亮的車鈴聲也靠得越來越近，越來越急促——
張茂眼眶已經開始微微發熱，他依舊沒有回頭，即使回頭他什麼也不會看見。
“叮鈴鈴——叮鈴鈴——”
聲聲車鈴催命般在他耳邊炸開，轎車也越來越近，張茂邊走邊緩緩閉上了眼睛，滾燙的液體從眼中奔湧而出。
轎車司機似乎發現了前方的行人，猛地開始剎車，尖銳的聲音呼嘯著滑過寂靜的夜空。那車鈴聲瘋狂地響著，在車撞上張茂的那一刻，他聽到了車鈴碎裂的聲音，“鐺——”
一切終於結束了。
風落在這片土地上，無聲無息。張茂仰躺在草坪上，從另一個身體中醒來。剛才走在路上的，不過是附了張茂靈息的偶人而已。他漸漸感覺到了周圍冰涼的空氣，有泥土的清新味從他的鼻息中湧入，身體裡的一切都在變得清晰。張茂緩緩睜開眼，看到了那片染了酒紅色的黃昏……
很久以前，傳聞說世上有種人，叫奪命師。他們可以奪走別人的命運，無論好壞。
傳聞還說，如果奪命師被人謀殺了，那殺人者就會繼承奪命師的靈體。
我坐在桌案前，昏暗的房間裡只有我一個人，靜心香緩緩飄著。
“你的孫子能夠聽見鈴聲，說明他天生靈體。你怕他們來找你孫子，才故意搞了這麼一出。這個局可真是妙，連我也差點被你騙了。”
桌上那個碎裂的車鈴輕輕響了一下，聲音非常微弱，像是垂垂老矣的古稀人。
我拿起桌上的茶，啜了一口。“奪命師不管常人事，可你和張茂都不是常人，也不算破了行規。畢竟同是奪命師，我也就幫你這一回。放心，我安排了這次的車禍，以後他只會像一個普通人那樣生活，不會捲進這個圈子裡的是非。”
我看著那個車鈴上游離的最後一絲微弱的靈息繼續道：“沒想到你的孫子竟然能看出這車鈴是你為了救他而設的，反造了局讓我超度你。呵呵，你們爺孫倆真是同個性子——固執又古怪。”
那個生鏽的車鈴再也無法發出任何聲音，我將它放進錦盒中，輕嘆著說：“我完成了你的夙願，你可以安息了。”（作品名：《奪命車鈴》,作者：靈憂。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點擊右上角【關注】按鈕，第一時間看更多精彩故事。
閱讀更多 深夜奇譚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