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7 關於木心,李政雨答諸群友問

關於木心,李政雨答諸群友問


國華按:

某群邀政雨兄談木心,並將問答輯錄成文。是文甫一收悉,即放下諸事,靜靜讀去,政雨兄之思考如山間劈野徑,有生氣,有新趣,雖是一家之言,但所答莫不中肯而坦率、銳利而剋制。如果將木心先生的藝術比作天籟之音,那政雨兄之品介,即已達到“信、達、雅”之境界,在政雨兄與先生之間,唯有一“誠”字耳。國華得此美文,不忍獨享,經政雨兄首肯,登載書院公眾號,以饗諸位有緣人。(楊國華)

關於木心,李政雨答諸群友問

答前自白(李政雨)

通常我是不太願意講木心的,因為我覺得自己不太夠也說不準,木心是靈性的,更如同他所言唯有被呈視時是純粹的,一經宣揚便變質的才是真理。那麼結論就是沒有真理,因為真理不可說。

就像我所認為的真正好的藝術是拒絕分析的,你只能感受,就像你面對一朵你喜愛的花,就像你站在山頂俯瞰落日餘暉之下的大地,你什麼都說不出來,一旦說了你的感受就打折扣了。

而且,如果非要說木心,他自己說自己比任何人都說的好說的精準,如果真想了解他,真喜歡他,那就去讀他的書,認真讀,認真感受,他就在他的藝術當中,片羽紛紛,好像他說過一句話,大意是藝術家是分散的耶穌,那麼我加一句,藝術品是分散的藝術家。

源於這個因其不太好說導致的不太願意,是以收集了這麼些問題,以這樣的形式,至少有個大致的範圍有個針對性,那麼我的胡言亂語也就成了有限度的胡言亂語,不至於沒邊沒沿信口雌黃。以下呢僅就我所理解的大家的問題做一點點我的回答。(以下按問題順序答之)

關於木心,李政雨答諸群友問

一、喵小馬 五問

問:木心說“藝術是有所犧牲的”,他所指的“犧牲”是什麼?

答:“藝術是要有所犧牲的”這句話我記得是文學回憶錄最後一課裡的,那一課的綱領是“文學是可愛的,生活是好玩的,藝術是要有所犧牲的”,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完整看過這篇文章,他自己的回答就很清晰明白:講他23歲的的時候讀到李健吾先生的《福樓拜評傳》正式拜入福樓拜門下,聽福樓拜的“如果你以藝術決定一生,你就不能像普通人那樣生活了”,於是辭去杭州的教職獨自上了莫干山,書桌上貼著字條:“藝術廣大已及,足以佔有一個人”。以此呢引出他的以上觀點“藝術是要有所犧牲的”,文中說他當時住的房子很大,有游泳池,工資待遇也不錯等等,當然,他所說的犧牲僅此而已嗎?遠遠不是,因為你的問題呢我又看了一遍這篇文章,我簡單摘錄我覺得有概括性的幾句,因為我實在是沒有他說的好:

“來美國十一年半,我眼睜睜看了許多人跌下去——就是不肯犧牲世俗的虛榮心,和生活的實利心。既虛榮入骨,又實利成癖,算盤打得太精:高雅、低俗兩不誤,藝術、人生雙豐收。我叫好,叫的是喝倒彩。生活裡沒有這樣的便宜。”

“藝術本來也只是一個夢,不過比權勢的夢、財富的夢、情慾的夢,更美一些,更持久一些,藝術,是個最好的夢。”

“我們有共享的心理訴求。你畫完一張得意的畫,第一個念頭就是給誰看。人一定是這樣的。權勢、財富,只有炫耀,不能共享,一共享,就對立了,一半財富權力給了你了。情慾呢,是兩個人的事,不能有第三者。比下來,藝術是可以共享的。天性優美,才華高超,可以放在政治上、商業上、愛情上,但都會失敗,失算,過氣——放在藝術上最好。”

“中秋節買月餅,回家就把月餅盒扔掉。這麼俗的設計,不能放在家裡。”

“虛榮有什麼不好?就是沒有光榮的份。兩個“榮”,你要哪一個?要剋制虛榮心,算不算犧牲?你試試看。”

你看,這個要有所犧牲的“犧牲”他自己講的很明白了,如果你感興趣呢,我建議去讀他的所有的書吧,至少是這最後一課。

問:如果木心被編寫進新的《世界美術史》、《中國美術史》,您認為他會分別被放在一個什麼樣的位置?

答:如果木心被編寫進新的世界美術史,中國美術史,我認為是木心的漠然是我的悲哀,他不需要世界美術史、中國美術史,世界美術史、中國美術史也沒有他的位置。

問:太多中國人是從木心的文字以及他的高徒陳丹青不遺餘力地站臺推介認識他的,這兩點是否會多多少少影響到我們對木心畫作的欣賞?可能會有哪些影響呢?

答:如果陳丹青不遺餘力的站臺推介會影響大家對木心畫作的欣賞,那麼被影響者欣賞的與其說是木心的畫作不如說欣賞的是陳丹青的站臺。如果非要說影響的話那麼有一句話是這麼講的:知名度源於誤解!

問:這個世界上終究是少數人在搞藝術,藝術也終究是少數人的藝術。那麼,那些最卓越的藝術和藝術家,對於普羅大眾而言,意義是什麼?

答:如果“普羅大眾”是一個整體,那麼真正的少數人的藝術對於“普羅大眾”沒有意義。那些最卓越的藝術和藝術家是非常個體性的,像一座山,你只能向山走去,山不會向你走來,山唯一的意義就是以存在的方式呈現,你去與不去它都在那兒。

問:不論中外,那些被稱為偉大的畫作,是因為做到了什麼?或者,偉大的藝術作品有什麼共同特點嗎?

答: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先要統一關於偉大的共識,拋開因為你說“偉大”所以我也說“偉大”的那個偉大,剩下的就是真誠與敬畏。木心說:塞尚的每一筆都真誠。敦煌北朝的壁畫、大同北魏的石雕、還有近期陳丹青局部裡講的意大利那些並不太知名的溼壁畫作者,或許他們只是很認真的完成了一件工作,似乎並沒有要取悅誰,如果有的話那隻能是神。托爾斯泰墓,沒有墓碑,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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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筱西 四問

問:木心最網紅的《從前慢》:

記得早先少年時

大家誠誠懇懇

說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車站

長街黑暗無行人

賣豆漿的小店冒著熱氣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從前的鎖也好看

鑰匙精美有樣子

你鎖了,人家就懂了。

木心在懷念什麼?為什麼他會產生這種懷念?

答:我回答不了,我不確切知道他是否是在懷念,為什麼懷念就更無從猜測了。我只能回答你我看了這個在懷念什麼,或者說我覺得大家在懷念什麼:

我懷念2000年之前喜歡一個人會認認真真寫一封信忐忑的寄出然後焦急的等待;

我懷念小時候作為上下課鈴的吊在樹上的那截鐵軌,鐵軌一響我們一窩蜂跑到院子裡,男孩可以在地上打滾,渾身是土,女的扔沙包跳皮筋,或者在教室裡你會看到剛剛好沒出去的一男一女,彼此或者一方表面上安分守己,內心卻暗自驚喜。懷念的太多了,為什麼懷念呢?因為這些沒了,似乎也不可能再有了,我們所懷念的必是曾經有過的,就像阿城在“孩子王”里老杆教給王福的那個樸素的道理:你永遠不能在今天就記錄明天發生的事情。而現在我們無時無刻不在積攢我們未來的懷念內容,未來會不會懷念有多強烈,取決於你此刻有沒有用力生活以及未來來的有多快。詩中的誠誠懇懇、說一句是一句、暗黑長街的豆漿小店冒著熱氣、車馬郵件、鑰匙精美……所代表的那些意象在當下都沒了,或者很少了,我們也只能是懷念,很無奈。

問:陳丹青說:“你不遇到木心,就會對這個時代的問題習以為常。木心對時代的問題的洞察可否舉例一二,何至陳如此高度評價?

答:關於木心對時代問題的洞察,可以仔細讀讀《哥倫比亞的倒影》一文,以下我摘一小段作為你所期待的一二例子,也算扔一塊磚:

“就這樣駛入本世紀,快起來,快得多了,全速飛躥,船長大副二副水手不再寫日記,不看羅盤星象,心態是一致的——“管它呢”,誰知道從哪裡來到哪裡去——這不是“迷航”,是迷航則必要慌忙了,不慌不忙,那無疑是目標之忘卻方向之放棄,一次又一次的啟蒙運動的結果是整個兒矇住了,“不知如何是好”是想知道如何才是好,“管它呢”是“他人”與“自我”俱滅,“過去”和“未來”在觀念上死去,然後澌盡無跡,不再像從前的人那樣恭恭敬敬地希望,正正堂堂地絕望,驕傲與謙遜都從骨髓中來,感恩和復仇皆不惜以死赴之,那時,當時,什麼都有貞操可言,那廣義的貞節操守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天然默契,一塊餅的擘分,一盞酒的酬酢,一棵樹一條路的命名,一聲“您”和“你”的謹慎抉擇,處處在在惟恐有所過之或者有所不及,孩童,少年,成人,老者,都時常會忽然臊紅了臉……彷彿說,我第一次到世界上來,什麼都陌生,大家原諒啊——“我思故我在”的時代過完之後,來的竟是“我不思故我不在”的風氣潮流,二十世紀是豐富了,迅速了,安逸了,宇宙大得多了,然而這是個終於不見赧顏羞色的世紀,可不是嗎,我漫遊各國,所遇者盡是些天然練達的人,了無愧怍,足有城府,紅塵不看自破,再也勿會出現半絲赧顏半縷羞色了,心靈是塗蠟的,心靈是蠟做的,人口在激增,誰也不以為大都市的形式和結構是深重的錯誤,到博物館去,到藏書樓去,到音樂廳去,彷彿去掃墓,去參與追悼會,藝術家哲學家曾經情不自禁仁不他讓地以“酒神”命名,以“酒神節”來歡呼“精神之誕生”……麥子在悄悄發黴,葡萄一天天干癟,“忘川”流出神話就混濁了一切水……”

寫的太好了!誰能否認呢?

問:結合1、2問題,想問,在木心的著作裡,木心自己是否對時代的問題給出了自己的解決方案或意見?

答:結合一二,回答你的第三個問題,如果說木心給出了什麼解決方案或者意見的話,那麼就是他呈現了他的藝術,他綜合了福樓拜的呈現藝術隱退藝術家並在自己身上克服了這個時代,如他所言是一個翻了臉的愛國主義者,轉了背的理想主義者,至於我們呢,做好自己,完成自己。

問:關於繪畫,為什麼寫實主義會被取代?以及可否簡單講述下被取代的歷程

答:我並不認為寫實主義已經被取代,只是不流行了而已,任何藝術一入主義便不足觀,好像木心也這麼認為,流行的就是惡俗的,我記得三寶好像這麼說過,那麼我來舉例子,就比如說從前慢,流行,但我實在不覺得從前慢算木心最好的詩,在他的眾多詩作裡從前慢至多算中級。再比如說我們大部分人都喜好的家裡的掛畫,如果淘寶賣的裝飾畫都是大師級的藝術品,而地中海風情的流水線產品無人問津……想想都恐怖。回到寫實,如果說寫實主義被取代,那是寫實主義的形式與功能被取代了,我們現在舉起手機就可以高度還原某一個視覺對象,何必那麼費勁的起稿、畫線、深入刻畫……說到底我們太懶也太好奇了,所以需要各種科技各種文明,而文明呢,是毀滅前的景觀,這是另一個話題了。

關於木心,李政雨答諸群友問

三、諸葛鋼鐵 六問

1、關於木心的問題

問:畫家陳丹青解釋老師木心的名字起源於"木鐸之心",是佛語說法,那麼這個木鐸之心究竟有什麼典故呢?

答:關於木心筆名的說法可參看去年出版的夏春錦先生的《木心考索》,木心還有好多筆名,像謎一樣。至於“木鐸之心”是佛語的說法我還真不知道,據我之前粗淺查證了一下,“木鐸”大概是商周時期的一種禮器,銅質木舌,宣佈政教法令時用來引起人們注意的,我的理解可能相當於小時候貨郎擔搖的撥浪鼓,告訴你說我來啦,快來買啊……我也是查了才知道後來也用於比喻宣揚教化的人,《論語·八佾》裡就有:“天下之無道也久矣,天將以夫子為木鐸。”那麼木鐸之心顯然就是那個木舌頭,但是沒了舌頭鈴鐺不響,光有舌頭鈴鐺也不響,如果木心甘願只做木舌頭那麼那個銅質的鐸在哪裡,是誰,誰來搖?或許是一個值得我們思考的問題。

問:1946年,木心進入由劉海粟創辦的"上海美專"學習油畫,但隨後又轉到與他的美術理念更為接近的林風眠門下,那麼他和林風眠更為接近的美術理念是什麼呢?

答:更為接近的美術理念……要回答你這個問題我必須知道林風眠的美術理念,還得清楚木心的美術理念,不僅需要知道還需要貫通,進而找出他們之間相近的共同的美術理念來,太宏大了,我不具備這個能力,也沒有這個自信。不過倒是可以說說背景,上世紀五十年代左右的文化藝術景觀是什麼樣子,大家大概都有所瞭解,其實與現在差不了多少,一片紅色的沙漠。林風眠在寫給木心的信中有一句話:“我像斯芬克士,坐在沙漠裡,偉大的時代一個一個過去了,我依然不動。”那個時代是一個文藝復興滾出中國的時代,從印象派到表現主義一律不準看,只有寫實的紅色的文藝工農兵,而林風眠不然,我們看他的畫,形式上用中國的筆墨宣紙取西方的構成表現,顏色或重彩或淡雅,用筆奔放線條嚴謹,仕女畫極具東方意蘊卻又完全區別於古代仕女畫的那種柔媚工整,取其神而去其形,風景畫氣格高遠,或雅緻或悲涼,總之畫面極具視覺感染力,即便在現在來看也是美,是藝術。在那樣的背景下這樣的作畫,自然會吸引木心這樣嫉俗如仇的人去靠攏去追隨,建議再看看《雙重悲悼》,寫的真是好,認真讀完關於木心與林風眠的簡單問題基本都能解決。

問:木心在《與林風眠》中寫到:一位畫家,必定是一位批評家,創作的過程原系批評的過程,那麼木心在現實中的畫作中是否也是這樣呢?

答:我不太記得木心有《與林風眠》這樣一篇文章,倒是寫過一篇《雙重悲悼》是寫林風眠的,大陸出版物裡似乎沒有收錄這篇文章。如果是在那篇文章中提到過這個觀點,那麼這個批評我認為是指自我批評以及作品本身的象徵性,而絕不是借用作品去控訴、譴責某個對象或者某種現象的意思。木心的作品當然會有這個特質,任何意識到藝術家的個人性以及作品的自然性獨特性的作者在反芻的時候後都會有這個想法吧。

問:木心先生的傳奇一生銜接了中國"文革"前到今日的文藝橋樑,而他的藝術活躍的在東西方與古典及現代之間對話。那麼他傳承給後人最大的精神食糧是什麼呢?

答:與其說傳承不如說接續進而創新,作家陳村說木心的文字是中文寫作的標高,在我看來並非危言聳聽,泛泛而談我所感覺到的他的文字節奏音韻上接先秦魏晉、詩經楚辭下承唐詩宋詞明清白話,精神意蘊東取魏晉風度氣節西納古希臘的元氣淋漓希伯來的慈憫為懷,當然還有釋迦的邏輯老莊的宇宙觀……龐雜豐富又自成一體,他的藝術浸潤你,甚至是拯救你,教你怎樣愛這個世界,怎樣生活,怎樣成為一個個體的人,成為你自己。當然這是我的感受,那麼我所認為的你問的“最大的精神食糧”就是無盡的這些美好。

問:在 1984年木心答臺灣《聯合文學》編者問說:"一切崩潰殆盡的時候,我對自己說:“在絕望中求永生”怎麼理解這句話?

答:“在絕望中求永生”可以參考他的“以不死殉道”以及“在自己身上克服這個時代”,還有他曾說過一個對藝術的見解,我覺得非常好:他說有些藝術有現實意義沒有永久意義,有些藝術有永久意義沒有現實意義,有些藝術既有永久意義又有現實意義,可以仔細琢磨琢磨。絕望指的應該是環境,永生指的就是自我完成以及藝術的永久意義。

2、關於繪畫的問題

問:王儉廷心語中寫到:詩畫之道,滴血凝珠,一筆奪魂。怎麼理解呢?

答:王儉廷這個人我不知道,單就這句話我的理解是詩畫這樣的藝術形式,你需要凝結你的心血,充分累積你的經驗、學識、見解,待靈感到來恰如其分的表達出來,那麼一筆奪魂,驚豔。這個一筆奪魂我還有一個理解就是眾多筆中的一筆,猶如一個字一幅畫有敗筆也有點睛之筆,而這一筆是需要條件的,那條件就是“滴血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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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黃桃兒 二問

問:我們不懂藝術的人,就覺得畫的逼真的人很厲害,但是為什麼很多我們看不懂的畫,比如畢加索的印象派的畫,會賣那麼高的價格?

答:這個問題也總有很多朋友問我,這其實不是一個繪畫或者藝術的問題,而是個體認知與公眾評判所導致的價值與價格的問題,舉個例子,如果大眾的懂與不懂能決定一件藝術品的價格高低的話,那麼大可以去菜市場多逛幾圈。我記得顧城說過一句話特別有詩意:“如果不懂就可以否定,那麼,嬰兒來否定世界!”不用去過多關注價格,多關注你認同的價值。

問:關於木心,詩歌類型,也是我們這些凡人看不懂的,有時候感覺詩歌就是把正常的話,拆分成幾行,這就是詩歌了?

答:其實還是一個問題,懂與不懂並不是唯一的評判標準,最好是去感受,比如感受落日餘暉,感受朝陽,感受寂空山林裡潺潺的流水聲……因為你永遠搞不清楚我們為什麼傷春,為什麼悲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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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樂子 三問

問:我好想知道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是怎麼畫出來的?

答:我也很想知道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怎麼畫出來的,對不起,這個問題我實在回答不來。

問:有一次他回到故鄉烏鎮,後來寫了《烏鎮》一文,其中說道:永別了,我不會再來。那麼他為什麼這麼說?後來再回過故鄉沒?

答:為什麼說“永別了,我不會再來”在《烏鎮》一文裡通篇漫溢著這個答案,你應該自己去讀。有一句古詩或許可以勉強對應:“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據我所知其後再次回來就是2006年了。

問:木心1977年——1979年遭遇軟禁,被限制人身自由。這幾年他遭遇了什麼事兒?後來他長居美國,加入美國籍的心路歷程是什麼?

答:那幾年遭遇的事情沒有詳細的文字記錄,而他自己也一再避而不談,如果想感受他經歷了什麼以及如何自我拯救,建議去烏鎮木心美術館感受他的66頁獄中手稿,去感受,不要試圖去分辨究竟寫了些什麼。

心路歷程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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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小赤佬 二問

問:都說木心很厲害,在主流文學教育領域卻很少被提起,木心到底適合什麼樣的讀者,說他文學風格很中國,老中國。這個“很中國”“老中國”到底是一種什麼樣傳統?

答:如果我試圖描述木心適合什麼樣的讀者,那麼間接的也就等於說我是什麼樣的讀者,如果我說的全是好聽的,那就免不了有自誇的嫌疑,自己說自己好,總嫌不好意思的。所以我先把自己扔一邊,再說木心適合有靈性,重感受,愛美,拒斥流俗,有悲憫心,又有思辨性的讀者,當然一己之見也並不盡然。

至於老中國當然是相對於新中國出來的,新中國沒有了的並且大家認為是好的,美的,重要的,也就是我們應該惋惜的,至於到底是什麼樣的傳統,很難概括,舉個例子吧,前幾天風靡網絡的:“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姑且算作一種,風靡的原因也勉強算做一種。

問:學這些油畫什麼的都是跑到國外,有沒有國外受中國山水畫影響深遠的流派?

答:據我所知沒有整個的流派受中國的山水畫影響深遠,原因很簡單,起碼的工具上就受限,用板刷卡紙顏彩畫中國山水畫,總有些怪異。

關於木心,李政雨答諸群友問

七、ben 二問

問:我們知道木心是畫家,也是作家,他在這兩個領域各有成就, 您可以用幾句話來描述一各自達到的成就嗎?(橫向舉例子也可以)

答:可以參照我回答群友諸葛鋼鐵的“精神食糧”問題,只是對不起我實在不是描述木心在文學繪畫領域所達到的成就,他的成就輪不到我來判定。

問:木心老師曾經入獄,您認為這對他本人有產生哪些影響?在木心老師往後的作品有哪些體現?

答:入獄對他的影響在“夢想抵抗世界”這部紀錄片中,我記得他接受採訪描述過一個畫面,說被押在囚車裡上街,他就覺得莎士比亞、托爾斯泰都跟著他下地獄了。

五月將盡

連日強光普照

一路一路樹蔭

呆滯到傍晚

紅胸鳥在電線上囀鳴

天色舒齊地暗下來

那是慢慢地,很慢

綠葉藂間的白屋

夕陽射亮玻璃

草坪溼透,還在灑

藍紫鳶尾花一味夢幻

都相約暗下,暗下

清晰,和藹,委婉

不知原諒什麼

誠覺世事儘可原諒

——木心《傑克遜高地》

“任何事物,當它失去第一重意義時,便有第二重意義顯出來,時常覺得是第二重意義更容易由我靠近,與我適合,猶如墓碑上倚著一輛童車,熱麵包壓著三頁遺囑,以致晴美的下午也就此散步在第二重意義中而儼然迷路了,我別無逸樂,每當稍有逸樂,哀愁爭先而起,哀愁是什麼呢,要是知道哀愁是什麼,就不哀愁了——生活是什麼呢,生活是這樣的,有些事情還沒有做,一定要做的……另有些事做了,沒有做好。明天不散步了。”

以上算做我認為的一點點體現吧當然也未必。

關於木心,李政雨答諸群友問

八、諸葛鋼鐵 替美院朋友問 三問

問:現在美院的授課方式都是以想法和思維為主,技巧和基本功為輔助。關於這種授課模式,很多人不認同。

答:我不太清楚現在美院的授課方式,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倒很高興

有一句話我很認同,有道無術,術尚可求,有術無道,止於術也。好像是韓寒還是誰有過一個對眼高手低的說法,說他寧願眼高手低也不願眼低手高,我記不確切了,手低可以練嘛,而且此路不通還有別的路,好比你寫作不好還可以畫畫,畫畫不好可以唱歌,唱歌不好可以跳舞,最不濟好好生活也可以,但你如果沒有想法沒有思維,這一切都好不到哪兒去,如果單說畫畫,你寫實不行可以表現,表現不來可以做裝置,裝置不行還可以搞行為,玩觀念總有一個途徑適合你可以做好,但關鍵是有想法有思維

問:很多大師的畫作過於抽象,例如一張紙上劃一道就會拍出天價,很多人覺得名人效應過高。

答:名人效應當然存在,一直存在,惡性存在,這也是需要我們從自身培養審美力,能夠獨立思維的必要所在。

問:很多幾歲的神童畫的油畫被網絡熱捧,甚至開畫展,辦巡演。他們的畫作是否到達了藝術欣賞的層面。

答:藝術欣賞沒有高低之分,只有喜好之分,如今這個亂七八糟的社會,姑且聽之姑妄觀之即可,喜歡就多看看,不喜歡就選擇不看,好在我們還有這最後一點自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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