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8 那誰誰,愛誰誰

我沒有特別的喜惡,對於周圍的人和事物,也無所謂喜歡不喜歡。我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總覺得這樣會活得比較輕鬆,在別人的眼裡看來,這就叫高冷。每當文小田告訴我某一則身邊的新聞說那誰誰又怎麼樣了的時候,我總會回一句:愛誰誰,愛怎樣就怎樣。然而,一場傷風過後發生的事,讓我不知不覺地發生變化。就在高三下學期,正在大家備戰高考的時候。我卻患上了一場傷風。說來奇怪,四十度的高燒沒有奪走我的小命,卻奪走了我無關緊要的一部分記憶。醫生說我是暫時的選擇性失憶,可能是我選擇性地遺忘一些事來緩解學習壓力的結果。但是好消息是,我的失憶只是暫時性的。根據醫生的說法,失憶能減輕我的一部分壓力,應該是件值得慶幸的事。然而事實是失憶給我帶來的困擾遠遠多於好處。我不太記得一起上學的同學,忘記了大部分回家的路,課本里的知識在腦袋裡也變得凌亂。我自己也實在不敢確定我是選擇性遺忘還是真的因為發燒奪走了我的記憶。為了減少我的困擾,我爸決定讓我換一所學校讀書,我要憑藉著殘存的記憶完成我人生必經的高考。為了有人能照看我,我被送到縣城五中。因為我表姐正在這個學校復讀,她去年落榜了,於是來到這個縣城唯一的一個復讀班復讀。為了方便照顧我,我去了她所在的這個復讀班,我成了班級唯一的一個應屆生。早上六點半,表姐就來我家領走了我,一如當年七歲的她領走幼兒園的我一樣。我不太記得,可是大多數當地人都知道,本地有一家早餐店,早上前三十位客人可以免費吃一碗麵。不幸的是,每天趕早,我們也總是會遲了一步,與免費早餐失之交臂。就在我們談論誰來付賬的時候,文小田走進麵館,把錢給付了,然後坐在我們面前大口吸著面。我奇怪地看著他,他好奇地看著我。他一邊吃麵,一邊拿起桌上盤子裡的青椒咬著,抬頭問我: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我你還記得不?我搖搖頭,迷茫地轉頭看看我姐。我姐對我說:他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不用記得。文小田聽完哈哈哈笑起來,差點沒把面都噴出來:不用擔心,你會重新認識我的,我又要轉校了,轉到五中來。都以為他在開玩笑,沒想到他說的是真話,不出兩天,他就跑到五中來,其他班級不收留他,於是他就流落到復讀班來。文小田整天給我說以前我和他怎麼怎麼哥們兒義氣,他說的面紅耳赤,我聽來毫無興趣。他說我和他沒錢時吃同一碗麵,他打架時叫我遠遠地看,情況不對就跑,說我們如何如何替被欺凌的同學出頭,如何如何在一中名揚全校。他一心想著幫我恢復記憶,可我卻覺得毫無所謂,愛誰誰,愛咋樣就咋樣。他說我失憶前後,唯一沒有變的就是這個無所謂的態度。我的學習在班上一直是倒數第一,因為班上都是復讀生,他們用腳做題,也比我考的分數高。不過自從文小田來了,我才有了對比,他這種不學無術的人,無論走到哪兒都是墊底的。終於我不再是倒數第一,我覺得他的到來有那麼一點點作用。然而意想不到的是,班上正數第一卻開始不高興了。因為文小田來後一週,班上又來了一個新同學。這個新同學說來也不新,也是復讀生,說是從省城裡來的。文小田在廁所抽菸,硬要我給他望風,於是我們遲到了。還沒走進教室,班主任就叫住我們,讓我們站在講臺上亮個相。我對於班上來說,就是一個累贅,除了學習不好,經常逃課還會帶壞班上風氣。尤其文小田來了之後,我發覺自己更加不受班主任待見。所以班主任只要抓住機會,就會好好收拾我們一番。他讓文小田去操場跑十圈。至於我,礙於我的病還沒好,所以他讓我在講臺前對著全班同學做個檢討。我站上講臺,一抬頭,就看見她,嚴肅的臉,傲慢的眼睛,棕黃的長髮編了一條小辮,青白相間的羽絨服,不是平平無奇的臉,卻也沒有美得不可方物。那雙眼睛有著一種不一樣的光,好像所有詩人和畫家的的詩情畫意都譜寫在裡面,卻又有著凜冬一般的寒意,拒人千里。我不喜歡她,就這一眼,我就不喜歡她。可我的眼裡卻只有她,一屋子四十八個人,除了她,其他人都成了背景。她叫胡婷,從省城來。她的到來,對於一些人來說,是一場災難。她搶走了第一名的頭銜,搶走了班花的頭銜,搶走了大多數人關注的目光。更讓很多人不滿的是,她不做大摞的試卷,不拿書本背書,經常出入酒吧和網吧,可她一直是第一。而我,似乎一直有意避開她,起初我以為我是討厭她。直到她和我說第一句話:你特別像我的一個朋友,他叫……叫……她說了一半,卻說不出那個朋友的名字,這是找我搭訕的藉口?還是知道我失憶了,在耍我?我沒好氣地說:想起來再跟我講吧。我剛要轉身走開,她接著說:哦,他叫潘越。我說:不認識,嗯……沒什麼印象,她臉上有些失望:好吧。從那以後,她再沒和我說過話。直到有一天,我在琴房練琴。我正坐在鋼琴前面,彈得投入。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站在旁邊。她一手扶著鋼琴,一手用纖細修長的食指一個一個地敲著琴鍵:你學過鋼琴啊?我始終一副沒好氣的樣子,認為她在亂敲琴鍵,不尊重別人。我說:沒有啊,只是亂彈。

她有些支支吾吾:學校要搞活動,我拉小提琴,你願意來幫我伴奏嗎?我有些驚訝,她會拉小提琴?還要我幫她伴奏?我確實有些不相信,她也許漂亮,也許成績好,但是一個混跡酒吧和網吧的人能拉出什麼樣的音樂呢?我陷入一種矛盾,一個聲音想要聽聽她能拉成什麼樣,一個聲音又告訴我別理她。終於,我說不行,我彈不好,拒絕了她。我回絕她之後,她便又一次沒有再和我說話。我也漸漸淡忘了這件事,忙碌著自己碌碌無所為的事。一個月之後,班上又轉來一個男生。他身材瘦小,安靜,臉頰上打了胭脂一樣的高原紅。他做事情總是慢,說話也慢條斯理。過了好久,我才知道他叫白小偉。他是因為先天性心臟病犯了住院治療才沒有參加高考,於是這一學期他出院來到這個班復讀。所以他的慢和懶都有了解釋,他的高原紅是先天性心臟病的表現。我似乎從沒跟別人主動說過話,也許並不是不屑而是習慣。這個世界有很多習慣慢慢地都被當成是理所當然,慢慢地就忽略了它只是習慣。而這一次我卻主動和白小偉搭話,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正是因為,我和他都是因為生病耽誤了高考的原因。他和我沒說什麼,就是互相說了一些沒參加考試的原因。我不避諱我生病失憶的事,而他卻不願提及。也許是因為他是真的病了,而我根本就沒有什麼病。我也是很久以後才意識到這一點。漸漸地白小偉和我開始說話,也許是因為很少有人傾聽他,所以一旦打開話匣子,他就一口氣說半天。他說很羨慕我,說我長得算是好看,能夠彈鋼琴,能夠爬山,運動。總是對周圍漠不關心,自由自在。我在想也許是的,他的身體狀況束縛了他,他比我更有理想,比我更加熱愛生活,對即將到來的明天更加期望。但天知道,人生來就是不公平的,天才莫扎特只活三十幾歲,貪官和惡人過著好日子能長命百歲。白小偉說,高考完之後要去做心臟手術,做完手術,他就能以更加健康的身體生活,不會再有那麼多困擾和拘束。我從來沒意識到高考到底有多麼重要,能夠阻止他做救命的心臟手術。但是發生在我姐身上的事,讓我深切地感受到了。姐一向是溫文爾雅,總是很會為別人著想。可是近段時間,她總是愛發脾氣,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偷偷抹眼淚。剛開始並不是很明顯,我也沒有察覺,後來她的情況越來越糟,過馬路差點被車撞到。她哭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我問她原因,她也什麼都不講。直到一次一起坐車回家,她半路下了車,一邊哭一邊疾走。我在後面緊追,直到她走到湖邊,站在臺階上。我的心提到嗓子眼,讓她先下來,有什麼事跟我說。她僵持了一會兒,坐在了臺階上。我就近坐下,慢慢問她。剛開始她什麼也不說,後來她才說壓力太大。雖然她平時表現得很開朗樂觀,可是她心裡的壓力卻很大。她晚上失眠,白天吃不下東西。這樣的情況已經三個星期了。就這樣,我們在湖邊坐了兩個小時,她才終於肯跟我回去。我給她家裡講了她的情況,家裡帶她去心裡輔導,還給了一些安神的藥給她。從此她定期都要去接受心裡諮詢,整個人也變得憂鬱起來。經過這件事,我整個人都被震驚了。我從來沒有把高考看得那麼重過,我在想,是我心態好,還是說這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表現?總之,我開始留意身邊那些桌上滿是資料書和試卷,手指拿筆寫到指起繭,一天換幾次筆芯的人。可是有一個人除外,胡婷,她還是老樣子,上課專心致志,下課玩手機,去其他班找人聊天。這樣輕鬆,卻一直都是全班第一。不,是全校第一,因為復讀班只和復讀班比,沒有和應屆班比,放在全校,她的成績也是第一。而我,毫無起色,無論是學習成績還是記憶,一點也沒有恢復。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高考都不用考了,因為根本考不上。不過事情總是在不變地變化,不斷地有新的人和事走進你的視線,改變你的世界和想法。學校為了提高升學率,成立了一個特長班。這個班裡有美術音樂和體育,可以以很低的文化成績考進大學學習所選擇的專業。文小田突然跑進教室,拉著我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有個特長班,讓我陪他去報名。他說我會彈鋼琴,到時候一定能考上。而他喜歡唱歌,說不定這樣一來,我們都能混個大學上。如果之前,我根本不會去。可是經過了我姐的壓力事件之後,我被傳染了,看著周圍緊張的氣氛和每個忙碌的人,慢慢地覺得好像高考真的有那麼一點重要。於是我答應陪文小田去看看,但前提是准許我繼續呆在這個復讀班學習文化,我才會報名參加特長班。後來我們都報了名,報名特長班還可以繼續待在原班級,只是上特長課的時候集合就可以了。在特長班,我見到了胡婷。她沒有和我說話,只是勉強地翹翹嘴角,笑了一下。老師要每個人都自我介紹一下,胡婷上去的時候大家都議論紛紛,不明白她那麼好的成績來特長班做什麼。我看著走回座位的胡婷,一時走神,老師叫到我時我沒有聽到。文小田推推我,用眼神告訴我該我自我介紹了。我走上臺去,那種感覺又出現了。

教室坐滿了人,我的眼前卻只能看到胡婷。她歪著頭,直直的長髮從耳朵邊垂下來,眼睛靜靜地盯著我,像在聽課時一樣認真,嘴角泛起一種不明所以的笑。我的視線一直未離開過她,直到我走下講臺。剛走下來,老師便要我們展示自己的特長。胡婷拿著小提琴走上臺,眼睛始終看著我的方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看我,但我知道,她一定是在盯著某樣東西看。她架起琴,琴聲響起來。很熟悉的旋律,拉威爾四季的秋。聽著琴聲,我的心和後背都感覺到一股涼意,我長嘆一口氣,眼淚就從眼角不自覺地滑落下來。胡婷拉完,周圍響起了一片掌聲,實在沒有想到她的音樂表演得這麼好。輪到我的時候,我坐在鋼琴前面,手指在鋼琴上跑動,連自己也不知道在彈的什麼,腦海裡全是胡婷的樣子。特長班的班主任穆小白年輕高大帥氣,是鋼琴老師,吸引了不少女生來報名,不過大多數毫無一技之長,更多的是烏合之眾。其中最顯眼的就是吳莫莫,她身高一米六,比男生還壯,四方臉,皮膚黝黑。她是個名人,因為她和當地的黑社會有聯繫,學校裡給她起綽號稱她老大。另外,胡婷在這兒也收穫了一個朋友,叫王思思。王思思身高不高,卻長得很胖,一頭捲髮,戴著眼鏡。雖說是這樣的五短身材,可是她臉貌並不難看,別人都開玩笑說她要是瘦下來,也可能是個美女。王思思有一種特別的魔力,這種魔力應該是得益於她對別人的尊重和友好。許多人都很願意和她談心,她也喜歡和人聊天,當然一般都守口如瓶。我們的生活就這樣一天重複著一天,上午在原來的班級裡面學習文化成績,下午到特長班上專業課。最近幾天白小偉卻沒有來,大家問了班主任,才知道他心臟病犯了,在醫院裡面。這時候一貫各自顧著各自散亂的班級突然團結起來,一大幫人準備著要去看他。但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變化阻止了大家。全世界爆發了一場特別嚴重的流感,據說在國外已經死了很多人。縣城裡也是人心惶惶,大家紛紛跑到藥店裡面去搶藥,能不出門就儘量不出門。許多人都帶著一個口罩,見面也是隻打個招呼。學校裡面的學生也都紛紛被家長帶回家,只有我這樣的“”留守兒童”和胡婷那樣家在千里之外的“流放者”無家可歸。於是我們還在學校裡,老師也還是每天來學校,只是都不上課。不上課正合了我的意,不上課我便跑到琴房去練琴。每次練琴,胡婷總會出現在我後面,看一下,也不說話,然後就走開。我也沒有理會,繼續練琴。直到有一次去琴房撿到了一個手機,幾番詢問才知道是胡婷的。於是我們又開始說話,但我們說的並不多,都是關於音樂,似乎除了音樂,我們再沒有其他可以聊得來的話題。不知怎麼地胡婷突然想起來說要我們一起去看白小偉,班級裡也沒什麼人,留下的人也不願意去外面亂走,於是只有胡婷,我,還有王思思三個人約著去。白小偉的家比較遠,坐了公交車到終點站,還要下車等班車,我們等了半天車子沒有來,胡婷提出一邊走一邊等。路過一面湖水,眼前的景色把我們迷住了。我們停住了腳步,找一片草地坐下休息。這時已經臨近黃昏,暈黃的陽光照在藍藍的湖面上,清風吹起漣漪,旁邊立著一間風車磨坊,遠處是一彎拱橋,再遠處的山腳是一條鐵路,時而傳來隱隱約約的火車鳴笛聲。胡婷就坐在旁邊,穿著藍色帆布鞋,牛仔褲,米白色的線衣,棕黃色微卷的頭髮垂過肩膀,她的眼睛望著遠方拱橋的方向若有所思。一陣微風又吹過來,青草和野花的清香引來一隻蝴蝶落在她的肩膀上。“它喜歡你”我說。她轉過臉來看著我,微微地一笑,完全沒有平時的高冷和神經質,此時的她再正常不過,正常到就是我心目中的理想對象,正常到見了這一幕景象的人會終生難忘。黃昏時我們才到小偉家,自從醫院出院回家,小偉再沒有出過門,他只知道發生了很嚴重的流感。見到我們來看他,他高興極了,可他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多說一會兒話就累得直喘氣。但是他還是像一個出生就成了啞巴卻突然會說話了的人,想要一口氣把十多年的話都說完。他甚至開始開玩笑,說這次流感一定是被我傳染的。我受寵若驚,願意貢獻自己讓科學家在我身上找到抗體。臨離開的時候,小偉一定要我們再去看他。我答應他,等我去藝考回來,一定來看他。就這樣,我們回到學校。流感的事情似乎更加嚴重,學校裡一些同學開始出現感冒症狀,而且傳得很快。老師們開始給大家發藥,姑媽也來學校領我和表姐回家了。奇怪的是,一個星期之後,學校就恢復正常上課了。他們像都找到了解藥一樣,流感也全好了,而且沒有像我一樣選擇性地失憶。回到學校,一切都照常。只是多了一件怪事,我的課桌裡,每天早上會出現一盒牛奶。問了表姐,表姐說不是她放進去的。我也是心大,沒管什麼,拿著就喝。一直喝了不知道幾個星期,突然有一天我才留意到,這也許是周琴放的。

因為聽過有人說,周琴來特長班是因為我也在特長班,她似乎有些暗戀我的意思。我對於那些喜歡我的人,一概都是不屑一顧的,初中時那些人給我寫的小紙條,我一概都是看都不看就扔掉。我的這種高冷姿態和胡婷很像,要不然她身邊跟著她尾巴轉的男生怎麼兩天就變一個兩天又變一個,那些想追她的男生也都是個個吃了閉門羹而放棄的。放學還沒走的時候,我找到周琴,問她牛奶是不是她放的。周琴沒說話是默認了,我說不要再放了。她說了句愛喝不喝,然後就跑開了。王思思知道了這件事,就來跟我講了周琴的事。王思思說:周琴自從在學校看見你之後,就喜歡上你了。她藉著加入特長班接近你,還坐在你前桌。因為她是小組長,所以你們這一組的作業都是她收,你第一次和她說話,是要她幫你做作業。那時你只是想找個搶手,她卻當是賞賜一樣高興得不得了,於是欣然地接受了,此後都是她替你做作業。偶然聽你說你喜歡喝牛奶,就每天早上偷偷在你桌子裡面放一盒牛奶。王思思說,你不讓她再放牛奶的那天她很傷心,之後哭了好幾天,她可是真的掏心掏肺地對你好!其實這樣的人還有,聽他們說低年級還有同學每次在我彈琴的時候都會站在門口一聽就是個把小時。因為我果斷而決絕的高冷,她們都不敢接近我。她們好是好,可是我也只能當朋友一樣地好,我並不喜歡,更何況我讀書期間都不想談戀愛。可是萬事都有例外。在我練琴時,只有一個人來看我不會使我反感。她似乎漸漸地在令我改變一些東西,從不喜歡到無所謂,到好感,到喜歡。我一直以為一個人當你第一眼不喜歡她,便從此也不會喜歡得起,可是胡婷出現了,我的這種已經成為習慣的思維受到了轟擊,甚至推翻。自從一起去白小偉家回來以後,我和胡婷不再那麼隔閡,開始除了音樂也會聊聊其他的。但她始終是一個心門緊閉的人,沒人瞭解她的過去,甚至現在。她的獨具一格,她的放浪不羈,她的高冷孤傲,還有她的時而傷感憂鬱。星期五下午我和文小田翻圍牆逃出了學校,只要和他在一起他交給我的都沒有好事情。我們去店裡租了兩輛單車,一路從城西騎到城東,然後騎出了城,一直騎到天黑,到了一個我們都不認識的地方。我們的單車都騎壞了,於是去路邊的人家借工具來修理。一個大叔很熱心,拿了工具還幫我們修理。他對妻子說年輕真好啊,兩個小夥子真帥!語氣充滿了羨慕,而我只聽得誇讚我們帥的話,卻沒聽得大叔說的年輕真好。是啊,這個年紀,哪裡知道什麼年輕不年輕,只知道這是個理所當然的年紀,追憶和懷念,一般都是逝去以後的事情。修好了車,我和田小江一路騎回城裡。回去之後還了車,小江的那些狐朋狗友約他去酒吧玩。想著我也沒地方去,於是我也一塊兒跟了去。到了酒吧,才發現胡婷和吳默默也在,我和胡婷打了個招呼就坐到小江和默默那邊去了。默默有些喝醉了,和朋友們聊得很歡。她指著我和小江對她的一幫兄弟姐們兒說:這是我兩個要好的哥們兒,大家認識認識。然後她拍著我的肩膀對我說:袁傑,我跟你說,在學校要是有人欺負你,你不要怕,現在的人就是那樣欺軟怕硬。如果他罵你一句,你就罵他還回去,如果他打你一巴掌,你就還一巴掌,如果他再打你一巴掌你就加倍還回去,要是打了他不服,你就告訴我,我幫你解決。默默越說越起勁,一邊說一邊勸我們喝酒,我的病沒好喝不了酒,小江把我的酒都擋住了。默默端著酒杯,指著兩個女生說:這兩個姐妹跟我穿一條褲子,和親姐妹一樣親,那個時候打架,打起來沒有人幫忙,只有他們兩個二話不說站出來幫我,我們從化工廠一直打到三洞橋,三打八,鋼棍都打彎了,沒有他們倆我活不到現在。我一邊聽著默默講她的輝煌往事,一邊時不時看一眼那邊的胡婷,我也不知怎麼了,就是忍不住要看過去。她和幾個人聊著天,手裡夾著一支菸,時而她看過來我們目光相對,互相笑笑,然後繼續各自聊著天。差不多快十一點的樣子,一夥男的走進酒吧,來勢洶洶,說是找琪琪,就是默默的姐妹之一。和我們一起的幾個男的攔住那幾個人,不准他們接近琪琪。說著越來越激動,看架勢馬上要打起來。小江把我拉到一邊對我說:你站這兒,見到打起來就出去報警。說完他走了過去,恰巧踢倒一個椅子,他扶了一下椅子,對方以為他提椅子要打架,於是就不由分說開始打起來。這時酒吧亂成一團,一隻手把我從人群中拉了出來。原來是胡婷,我們快步走出門,在路邊停下來。我的心跳得很快,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害羞,我看著她拉著我的手,五指潔白纖細,像是剛從春雨後採下來的竹筍般好看。她低頭看看手,又看看我的眼睛和我對視著,我回過神來:哦,你沒事吧?“嗯,沒事”她鬆開我的手,搖搖頭,從兜裡拿出手機打電話,一邊走一邊報警。警察很快就到了,打架的兩幫人都被警察帶走了。胡婷看著我,頓了一會兒說:跟我來。我跑上去,走在她旁邊,秋天的風很涼爽,街道兩旁開滿了桂花樹,清香撲鼻。風吹著頭髮,胡婷時而用手別一別自己的頭髮,時而轉過頭看看我。她的臉頰緋紅,看來有些醉了。“你抽菸啊?”我說。

“只是覺得好玩,沒有煙癮的。”她說。“你不喜歡抽菸的女生?”“不喜歡,臭死了,再美的女孩兒,一抽菸氣質就沒了!”我說。她看看我:“哦”我也不知道她要帶我去哪兒,但去哪兒都沒有關係。此刻我寧願和她就在街上走一晚上,走到天亮。縣城有十二條街,如果每條街走一遍還沒有天亮,那就再走一遍。她撿起一顆石頭,跑到前面去,站在橋上,把石子往水裡一扔。漣漪在水面上盪開了,路燈的光和月光相互輝映的湖面動人極了,月光照在她的頭髮上,她微笑著,像是天使。“你說我從這兒跳下去會怎麼樣?”她一條腿搭在橋上。我走到旁邊,看著她:你要是跳下去我們兩個都會死。“我跳我的,關你什麼事?你怎麼會死?”她沒好氣地說。“因為你跳下去我一定會跳下去救你,可是我又不會游泳,所以我們兩個都會淹死。”我說。她把腿放下來,轉過身走開說:蠢!我跟在她後面,她踩著步行街的地磚一塊一塊像兔子一樣歪歪扭扭地跳著。走到一個路邊的燒烤攤,她點了兩份炸土豆,給我一份端著,自己吃著一份。我拿著竹籤吃手裡端著的土豆,她喝住我:我給你端著,又沒叫你吃,這是我買的。說著把我手裡的也搶了過去,然後串起一塊兒餵給我。我搖搖頭不吃,她“切”地一聲又快步獨自往前走。來到一座公寓,她領著我上樓去開了門。一間三室一廳的屋子,她媽媽每個月兩千塊錢租給她住的。搞不明白,外面這麼好的房子租著,她卻要去住校。她洗完澡換了睡衣出來,抱了一張被子給我說:你睡沙發,要喝東西冰箱裡有。然後回房睡了。我在沙發上怎麼也睡不安穩,想到小江他們還不知道在派出所怎麼樣了,心裡就很擔心。於是我偷偷開了門,來到大街上,這時聽到遠處隱約有了雞叫聲。我打電話給小江,小江接了電話說是已經從派出所出來了。見到小江,他問我一晚上去了哪裡,我含糊著什麼也沒有說。我們去麵館吃了一碗麵,這一次依然沒能趕上免費的面吃,不管我們去多早,一定有人比我們去得更早。下午去琴房練琴的時候,遇見了胡婷。她什麼也沒說,對昨晚的事隻字沒提,想來是她喝多了已經忘了。下樓梯的時候,我和她正走在一起,背後一個同學叫了她一聲,她回過頭,那個同學說:胡婷……你喜歡他啊?胡婷轉過身埋著頭說:我不知道。這一幕便把我弄得鬱悶了,胡婷的那句“”我不知道”在我心裡一直迴響。她喜歡我?不可能,她從沒表現出來過她喜歡我。她不喜歡我?那她可以直接反駁別人,為什麼要說不知道?我一直困惑著,練琴也一直走神,不得專心。正在練琴的時候,胡婷就走進來坐在我旁邊。她說讓我教她彈琴,我一本正經地給她講解起來。我拿著她的手,說她太瘦了。她說不瘦,說完雙手放在琴鍵上砸起琴來,像個孩子一樣,毫無章法,一通亂砸。我也不知道是怎麼著了魔,突然脫口而出對她說:我喜歡你!她驚了一下,看著我說:我也喜歡你,不過只是朋友的喜歡。我心裡失望至極,又後悔至極,為什麼自己要說出這樣的話?是給魔鬼附了身?聽到她的回答真的如晴天霹靂,我的心情一落千丈,晴天變了陰天。可是胡婷卻若無其事,笑著看著我,用手指戳著琴鍵。我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感覺,覺得又失望又羞愧,轉身站起來就離開了。此後,幾個星期,我也再沒和胡婷說話,見面也不打招呼。沒看出她對於我的不理她是高興或不高興,她也沒有主動來和我說話。又過了一個星期,王思思突然和我問起我向胡婷表白的事。雖然王思思是守口如瓶的人,不會向其他人說這件事,可是胡婷怎麼能向王思思講這件事呢?我的心裡越想越氣,決定這一輩子再也不會和她說話。於是終於胡婷主動來跟我說話的時候,我很嚴肅地告訴她再也不會和她說話,讓她也再別來理我。於是,這樣的互不相擾一直到放假,我們始終沒有說一句話。一眨眼,期末到了,藝考的時間也到了。本來小江是打算和我一起去的,可是他家裡堅決不允許他學唱歌,覺得太花錢,又沒前途,說什麼也不讓他去。話說特長班的同學一個星期走掉幾個,到了期末,班上也就只剩下十來個人,這十來個人還不是特別優秀的,大多都是去打醬油,我平時壓根和他們也不熟,甚至有的都沒說過話。所以這次去省城藝考,幾乎就是我孤身一人,我也沒和他們住在一起。我自己一個人住在一個偏遠的學校裡,郊區離市區較遠,很安靜。學校已經放假了,我住在一個師兄的寢室。師兄姓冷,叫冷莊。他學的是唱歌,而且唱的很好。每天早晚都能聽到他練聲的聲音。冷莊還有個癖好,喜歡看羞羞的電影。我見到他時他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有沒有小電影可以看。我當時就臉一紅,直搖頭。過了幾天,冷莊也回家了,留下鑰匙讓我一個人在寢室住。我每天的生活就是早上起床吃飯,九點鐘去上課,下午五點鐘回去,拿著籃球在空蕩蕩的球場上打一個小時籃球,天黑了就回寢室休息,如此週而復始。這樣安靜的生活突然讓我想清楚了許多事,心裡對胡婷的怨恨也慢慢的放下。我決定回去之後就原諒她,和她做個普通朋友,誰也不要牽扯誰,靜靜等待高考。

白小偉給我打了電話,讓我藝考結束後一定要去他家看他。我答應他回去一定去看他,並且幫他帶一枝他很久就想買的竹笛。上課的培訓班裡有一個女生,小提琴拉得特別好。她拉小提琴時的姿態常常會讓我想起胡婷,我時常捫心自問,其實我根本就不是特別喜歡她。我甚至一點也不瞭解她,甚至連自己喜歡她什麼都不知道,這樣的喜歡怎麼能叫喜歡呢?可是每當我這樣想,心裡便更加難受,她如對其他人一樣,對我愛理不理,時而又特別親近地如情侶一樣。她不是一個人類,是個妖精,能迷惑住人的妖精,讓人不得安生就是她的快樂。但我終於還是要原諒她的,即使畢業之後我們不再有任何交集,但是在學校的時候我們還是會見面,會說話,只是我們永遠也不可能是以情侶的身份,而是朋友。我終於想清楚了,知道自己應該怎麼面對她。藝考的那一天,冰雪凍住了一切,下山的路已經封路,車子上不去。從郊區一個小時的時間變成了兩個小時。我遲到了,剛好錯過了剛我進考場的時間,於是我只有等到所有人考完才能到我考。輪到我的時候,我的手也早已經凍僵了,也等得心煩意亂,發揮自然不好。考試不順利,我有些失望灰溜溜地回了家。於是忘記了要去白小偉家看他,也沒有給他帶竹笛回來。過了年,假期就結束了。這是我十九年來過得最不快樂的新年,失戀,考試也砸了,一切都糟糕透了。開學的時候,我整個人沒有一點精神。來到學校,發現文小田沒有來。打電話過去,才知道文小田家裡父親得了中風,癱瘓在床,他去外地打工掙錢給父親治病。從此我在學校裡就沒有要好的朋友,一個人來來去去。我也想了好久,做了好久思想鬥爭,終於去和胡婷和好。當我在琴房找到胡婷的時候,她正坐在凳子上插著耳機在聽歌。我拍拍她的肩膀,她轉過頭來,一雙溼潤的大眼睛看到我,珍珠一樣的眼淚從眼睛裡滾落出來。我趕緊拿出紙巾遞給她,問她什麼原因哭。我坐在她旁邊,遞著紙巾說:要不要跟我說說是什麼事情?她不說話,眼睛一直看著我,眼淚不停地從眼睛裡滾落出來。“是因為我嗎?我先前說出喜歡你是我的真心話,你不喜歡我我並不生氣,我生氣的是你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如果你不喜歡我沒關係的,喜不喜歡是不能勉強的,要是你不喜歡我,我說的‘我喜歡你’這四個字你不要放在心上把它忘了就是了。”看到她哭,我心裡不是滋味,我並不知道為什麼,只能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因為除了我和她之間經過的事,我對她的其他事情一無所知。“可是我已經放在心上了!”她看著我說。就跟那句“我不知道”一樣,她總是說這種模稜兩可的話,“已經放在心上了”是什麼意思?是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還是我的話傷到她她記仇?“好好好,你要怎樣都行,先別哭了。”我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將就著她。她擦乾眼淚,提著包走出來。我在旁邊跟著,走到路邊,她突然撿起一根樹枝追著我打。我轉身跑開,她又開始哭起來。我只得又回去,彎著腰,把屁股撅起來說:打吧,輕點哈。一向高冷的我不知怎麼的,肯放下孤傲撅著屁股讓她打,我在想我到底有多喜歡她,這個我一無所知的女孩。她見我送上門來,反而不打我了,蹲在地上嗚嗚地放生大哭起來。我走過去蹲在她旁邊:剛剛不是都好了嗎?怎麼又開始了?“你說的,我怎麼樣都行?”她哭著說。我說:嗯嗯,怎麼都行。“那你以後不能欺負我,我去哪兒你就要跟去哪兒,我做什麼你都不能管,我說的你都要照做,我叫你不管在哪兒你第一時間就要趕到,不能問我過去,我不想見你的時候不要在我身邊出現,我練琴你就不能練琴,要在旁邊守著我。”她哭著說。我說:好,沒問題,都聽你的行了不?別哭了,起來,人家看了會笑話。“你不能命令我。”她喊著說。是撒嬌又不是撒嬌,是撒氣又不是撒氣,我甚至連她的語氣都讀不懂。那一天,我跟了她一天,哭完之後她又恢復正常,和我有說有笑,我們去了禮堂看演出,去了圖書管看書,去街上買炸洋芋,去草坪曬太陽。我說我不喜歡染指甲的女生,第二天她的粉紅指甲都洗掉了,只剩下右手小手指象徵性地畫了一朵精緻的黃色百合花。我跟著她走在學校的林蔭道上,她走在前面,走得很慢,也不回頭看我。和幾個經過的熟人打了招呼之後,走了幾步她忽然回頭看著我說:不要跟著我了!然後轉身就走。我跟上去,她說:不要再跟著我!算了吧!我呆呆地站在那裡,一頭霧水,五味雜陳。我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這樣,可是這一次我卻聽懂了她的話。“算了吧”的意思就是別再跟著她,別再喜歡她,別再埋怨她,別再惦念她…………所以從這一天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她,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兒,學校裡沒人知道她去了哪兒。從此以後,我像丟了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心裡空落落。從此以後,我時常感覺到心裡缺了一塊兒,不管怎麼樣也填補不滿…………每天表姐和我一起去學校,然後她忙著她的語數外,我則一個人去練琴,一個人去打球,一個人去草坪曬太陽,一個人走林蔭道,一個人去街上買炸洋芋,一個人去圖書館看書…………

就這樣,我的高中結束了,我一生的青春歲月結束了。高三班級全部放假,一個星期之後高考。就在放假這天,學校門口停了幾輛警車,聽人說默默的姐妹被前男友殺了,屍體扔在游泳館的水池裡,默默為了報仇就帶人把那個男的打成了植物人。當我跑到校門口,默默已經被戴上了手銬。她看見我跑出來,就走過來對我說:袁傑,你和我們不一樣,你有很好的未來,好好考試,好好讀書,不要浪費了你的天賦和才能。說完,她上了警車。我站在原地,眼淚在眼睛裡打轉。下午回家路上和表姐說起這件事,表姐一直表現得很安靜,也許是不關她的事,也許是她太過在意學習,都已經對周圍的事情麻木了。上公交車時,她說想喝水,我讓她等著我去買水。買水回來,卻不見表姐在站臺,我想她不會丟下我自己回去的,就左右看看。這時,看見她正往馬路中間走,一輛出租車把她撞出幾米遠,重重地拋在地上。我趕緊跑過去,把她扶起來,她滿身是血,我抱著她,站在馬路中央,無助地呼喊著:救命啊!快叫救護車!誰來救救我姐?幫我打電話!快幫我打電話。我全身都在發抖,哭著喊著。執勤的警察攔下了一輛車,把表姐從我手上接過去。我看著滿手的血,跪倒在地上,然後什麼都不知道了。醒來之後我已經在醫院,表姐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不過她的腿嚴重骨折,可能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在昏迷中,我一直在做夢,夢醒了之後我終於記起以前的事情。失憶前的每一件事情,每一個接觸過的人,書上的每一個記憶。記憶恢復了,夢卻醒了,找回了記憶,可我卻覺得失去了更多的東西。就在高考前一天,我接到白小偉家打來的電話,白小偉在昨天夜裡去世了。我騎著摩托車去參加葬禮,我躲在角落裡坐在地上失聲痛哭。白小偉的把把哭著扶起我,抱著我兩個人一起痛哭。我騎著摩托車,駛過那面蔚藍色的湖面,一直往山上開。開到山上沒有了路,就開到樹林裡,開到草坪上,我站在山崖上,看著落日餘暉灑在湖面上,淚流滿面,一邊哭著一邊高聲地吶喊著…………後來,我參加了高考,考上一所不起眼的小學校。我始終沒能吃上那碗免費的面;表姐沒能參加高考,也從此坐上了輪椅;田小江去打工之後再也沒有回來;周琴畢業就嫁給了同班同學;周思思沒能考上大學去讀衛校;吳莫莫已經十八歲被判了刑繼續坐牢;我欠白小偉的諾言始終沒能兌現,一輩子也無法再兌現;我一直打聽卻再也沒有胡婷的消息,她好像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一樣,就像我失憶後出現的一個幻覺,就像選擇性失憶一樣,是我選擇性地創造出來的根本就不存在的人…………我決定去讀那個不起眼的大學,我急切想離開這裡,因為這裡到處都是我不想記得的記憶,到處都埋葬著青春的記憶,如果不能選擇性地失憶,那我只能選擇離開,交給時間漸漸淡忘。好多年以後,我開始淡忘那些人和事,不再和他們聯繫,漸漸淡忘胡婷的樣子,漸漸淡忘和她的經歷,漸漸淡忘我對她的喜歡。我一直以為我懷念的是她,但是許久許久

那誰誰,愛誰誰

之後,我才明白不是。沒有胡婷,可能會有個張婷,可能會有個李婷,但是卻只能有一個袁傑,只能有一次青春,我懷念的並不是某一個人或者某一些人,我懷念的是那個青蔥歲月,和那個青蔥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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