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8 小說:十年過去,物是人非,只有他還是一如她記憶中那般帥

月華清冷,散落成一地的琥珀暈染。風裹挾了葉,肆意欺凌。

一身紫衣,一柄長劍,我噙著淚,凌風而舞。今天,是孃親的忌日。

忽然,一個不留神,小臂被劍鋒劃破,鮮血瞬時噴湧而出。我抱著臂,蜷縮在樹下,任落葉飄零,撒滿全身。然後,驀然想起那個少年……

那年,依稀記得我只有七八歲。父帥一封家書,我不得不淚別病得奄奄一息的孃親,隨李副將入了長安。初到京師,驚詫于都城的繁華,市井的喧囂。不經意間,我走失了。也像此時這樣,我環著臂,躲在樹下的陰影裡,看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我依稀記得,夕陽的餘暉透過葉片的縫隙斜射下來,我用手遮了眼,只留下一點空隙。然後,他就那樣悄無聲息地出現,輕輕撥開我的手,笑意盈盈,我竟看得出了神。

“你叫什麼名字?”充滿磁性誘惑的聲音。

我眯起眼,放肆地端詳著眼前的這個少年﹕約摸十二三歲的光景,卻已生得一副美男子的姿容。白衣勝雪,隨意地束了腰帶,腰間一塊鳳型佩玉在陽光下分外扎眼。秀骨清像,巖巖秀峙。膚若凝脂,手如柔荑。眉同翠羽,睛若秋波,鼻似彎鉤,朱唇皓齒,笑靨動人。似此等絕色,直讓人懷疑是個楚楚女兒身。

我的眼神開始迷離,兩片紅暈不經意間飛上了雙頰。“我……我叫夕顏。”結結巴巴地答完,右手慌忙撫在左心房處,生怕青澀的少女情懷會被他一眼看穿。

“夕顏……嗯,很好聽的名字。”他淡淡一笑,薄薄的唇微微翹起成一個完美的弧度。

“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啊?”我調皮地仰起頭,那樣天真地回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少年的微笑倏地凝住,倏而才略顯尷尬地吞吐道,“我叫……衝。”

“那我就叫你衝哥哥吧。”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對這個少年產生如此大的興趣,也許是因為他的俊朗外表吧。

“你為什麼獨自一人呆在這裡?是迷路了麼?”他還真是聰明,竟一下子就猜出了我的窘境。於是,我一五一十地將自己的身世述予他,只是隱瞞了爹爹的身份。我訝異於自己的坦率,對於這樣一個陌生人,竟絲毫不設防備。許是被他的笑容蠱惑了吧,畢竟那是我多年後仍未曾忘卻的容顏。

聽我講完,他呆愣了片刻,才開口,“其實,你已經很幸福了,最起碼,你還有自由。”有一瞬間,我竟看到他眼裡有一種叫淚水的東西瑩瑩閃爍,然後漸漸消散在空氣裡。於是,那個黃昏,空氣裡瀰漫著的滿是悲傷的氣味,經久不褪。那時年少,我不懂為何一個溫文爾雅的少年會有這麼多苦楚。直到……聽聞那首歌謠。

“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哈哈……”幾個孩童嬉笑著跑過,然後,我看到他的臉色逐漸變得鐵青,聽見他雙拳緊握時發出的咔咔聲響。風,又吹落了幾片枯葉,他黯然轉身,留下錯愕的我,滿腹狐疑。難道,那首歌謠裡的“雄”,指的就是他?

……

秋風蕭瑟,我不禁打了個寒戰,思緒瞬間被拽回現實。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一晃十年過去,物是人非,不知那少年變作了什麼模樣,又身處怎樣的境地。而我,再不是曾經那個可憐兮兮的孤女,寄人籬下委曲求全才能求得父帥的一絲憐憫。如今的我,早已擺脫了私生女的身份,搖身一變成了將軍府千金。

因了父帥的權勢我的豔名,多少人趨之若鶩慕名而來皆為能攀上這門親事,結果卻都是無功而返無疾而終。那些豪門貴公子我都視如草芥,置之不理,只是潛心練劍,精進武藝。坊間紛傳,將軍府的千金小姐豔若桃李一笑傾城,卻冷若冰霜拒人千里。

哼,任他人說去,什麼都無所謂,只要能贏得父帥歡心。我拾起劍,纖長的手指輕輕滑過劍刃,冰冷徹骨。

前日,父帥麾下的平陽軍大敗秦兵。一月前父帥剛剛背棄秦國投奔中山王,這麼快就立下了汗馬功勞。捷報傳來,中山王大喜,特賜黃金萬兩,還有,今夜的將軍府慶功宴。前廳遙遙傳來宴饗的聲音,觥籌交錯,屢舞仙仙,想必很是熱鬧吧。

哼,真是可笑,父帥怕是早就忘了,今天也是孃親的忌日啊。又或許,他根本從未在乎過孃親的死活。那個女子,也曾是秦淮河上豔壓群芳的花魁娘子,卻為了他苦等多年,荒廢了最美的韶光。到最後,連個名分都沒有。

美嬌娘,薄情郎!我忽地站起,端起石桌上的青瓷酒壺一飲而盡。“長安柳絮飛,歌舞罷,酒客醉。黃金一擲良宵夜,萬種風情,千嬌百媚。煙花隨流水,美人淚,掃娥眉。孤對空床盼月歸,深情錯付,魄散魂飛。”我丟下劍,且吟且舞。細碎的裙角在腳下綻開成妖媚的罌粟,毒,藏在心裡。

“好美的舞姿!但是,幽怨叢生。”

我輕擺的腰身驀地僵住,一回身,樹影下翩然佇立一風雅男子。他腰間繫著的那塊鳳型玉佩透露了他的身份,那位陌生的故人,十之八九就是他!雖已相隔十年,我仍能清晰地憶起他的模樣。比之年少,如今的他更添了幾分成熟內斂。稜角分明的面龐,偉岸清拔的身姿。一襲冰藍色緞子長袍,玄紋雲袖。他搖著摺扇,徑直朝我走來。笑意微微,如明月低垂,直照入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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