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9 故事篇|《黑社会》:梁家辉——如何做好一个演员

看了豆瓣影片,赵山河发现王晶新片《追龙2》只有5.8分,这跟他上一部《追龙》的好口碑相去甚远。《追龙2》还是沿用传统警匪+卧底模式,梁家辉和古天乐的演技还是正常发挥,毕竟是两位影帝。

尤其是梁家辉,这位夺得香港金像奖四届影帝的演员,真正把演员这个职业当成自己的生命去演绎。

如果是香港的创造力看周星驰,香港的精神看成龙,香港的气质看周润发,香港的门面看刘德华,那么香港的内在就看梁家辉。

故事篇|《黑社会》:梁家辉——如何做好一个演员

一位演员,跟电影的叙事,电影的镜头语言一样,都是电影必不可少的元素。一部电影能把这些元素圆润地容纳在一起,然后自然地传递给观众,那么这部电影就是成功的电影,这位演员也是成功的演员。

而梁家辉就是这样的一位演员,他做到了千人千面,他获得影帝的四部电影:1983年的《垂帘听政》、1992年《92黑玫瑰对黑玫瑰》、2005年《黑社会》和2012年《寒战》,涵盖历史、喜剧、黑帮和警匪四种完全不一样的题材,时间横跨三十年,角色也有正派和反角,不得不惊叹梁家辉出神入化的演技。所以香港演员代表作第二期就介绍梁家辉2005年作品《黑社会》。


《黑社会》是一部群像戏,能在群像中突出自己本是一件难事,梁家辉甚至打败了同样凭借此片入围最佳男主角的任达华。片中任达华饰演的阿乐可比梁家辉饰演的大D戏份更吃重,表演更需要层次。

整部电影主要围绕着阿乐和大D两人争权展开。影片的英文名叫election,是选举的意思。

黑帮和联胜的话事人(社团掌门人)吹鸡两年任期已满,帮内元老要确定下一位话事人,将从阿乐和大D两人中选取一位。面对如此大的诱惑,整个帮派开始暗流涌动。

影片开场并没有直接介绍两位候选人,而是把镜头推向一个麻将馆。馆内人声鼎沸,小孩子在中间追逐打闹。随着镜头逐渐拉近,我们看到帮内几位叔父辈正为候选人的事情争论不休,有的说阿乐好,有的支持大D当话事人。

这里我们看到此时黑帮大佬不像八九十年代港片那种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样子,他们很普通,就像夏天傍晚站着路口乘凉的大爷们。

导演杜琪峰在拍摄本片之前,曾拜访过香港真正黑社会大佬,希望可以获取他们真实经历。大佬说拍他们可以,但是不能把他们拍成神,他们只是普通人。

真实感一直是本片的基调。

这个开场让我们看到罪恶的黑帮就隐藏在充满市井气息的麻将馆,权力斗争和无知儿童就差几步距离。

这场戏以警察逮捕这些大佬结束,自然引出两位主人公——阿乐和大D,他们两个开始为自己拉票四处走动。

黑帮的权力斗争无非争的就是赌、色和毒。

借着阿乐和大D视角,我们看到黑帮大佬的经营一大利润来源——毒品。毒品一直是暴利,而大D手里有白粉,而且地盘也比阿乐大。要在大D地盘卖摇头丸的大佬不敢得罪大D,所以婉拒了阿乐,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阿乐一开始处在不利位置。

对手没有王牌,自己有,大D势在必得,几十万港币随便抛。这场在渔船上的戏充分展现了梁家辉饰演的大D喜怒无常、暴虐残忍的一面。

在登上渔船之前,梁家辉就用一个细节表现人物性格。张家辉饰演的马仔飞机先伸手打算拉大D,大D直接无视,反而接住了大佬的手。讲规矩,讲排面的大佬形象一下子鲜明起来。再后来,大D威逼飞机吃勺子——这段是来自演员林雪的真实经历。

故事篇|《黑社会》:梁家辉——如何做好一个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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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对峙戏中,梁家辉善于短时间切换自己的情绪,刚刚还是笑脸,下一秒就是黑脸、这种情绪的变化,加上凶狠的眼神和咬住的牙齿,一种压迫感就能让观众透不过气来。

这种表演方式一直贯穿全片,由嬉笑转向凶狠、由吃惊转向凶狠、由无奈转向凶狠,两种的情绪切换都将大D这个角色那种目中无人,张扬霸气的狠表现得淋漓尽致。


电影需要戏剧性,打破观众的常规期待。虽然大D的势力比阿乐大,但是帮派元老no1邓伯为了平衡帮派内部势力,决定推选阿乐为下一代话事人。

故事篇|《黑社会》:梁家辉——如何做好一个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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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值得玩味的一是警察态度。姜大卫饰演的警官表示,他们这种帮派内的民主可比香港选特首还要早一百年。但警察更看重的也是平衡。

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平衡才是首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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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是和联胜的话事人推选方式——元老制

。这种元老制群体决策,各自代表一部分人的利益,共同商议后达成一致平衡,才有和联胜百年的稳定。内在是尊重传统,尊重长辈,用他们的经验和智慧达成平衡。

但是老的势力始终会被新的势力冲击,这部电影新的势力代表就是大D。整体看,《黑社会》虽是群像戏,但主干还是围绕阿乐和大D争权为主要脉络,属于双雄片。但这种双雄片并不稳定,因为所有的故事矛盾都是由大D引发。

元老们支持阿乐当话事人,这在以往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邓伯决定把话事人的信物——龙头棍交给阿乐。但是大D不服,决定采取动作强势夺权。

一场把装有大佬的箱子踢下山的戏份,和有骨气饭店谈判的戏份,都有着非常直接的视觉暴力。这里帮派内部不像《英雄本色》、《古惑仔》那种充满浪漫气息,而是充分联动观众想象力,让观众自己去感受到大D施展暴力的恐怖和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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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这场酒桌谈判,为了强夺龙头棍,大D愤怒拍桌,掌掴吹鸡(叔父辈大佬,也是上届话事人)。突起的暴力,极具冲击力,打吹鸡哥的那个巴掌虽是假打,但是据说吓得摄影师丢掉了摄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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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面僵持不下,警察出场逮捕这些大佬。酒楼外都是闻风而来的记者,大D得意洋洋叫他们给自己拍照,但是看到吹鸡后,又是暴起发难,追打吹鸡。在追打中,吹鸡被路过的车子碾过,重伤倒地。

大D见状反而是哈哈大笑。这里我们看到就可以看到大D这个人物的翻脸无情。他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会顾及场合和身份,直接诉诸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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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出了人命,警察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将和联胜一干骨干全部抓到警署。在警署里,阿乐和大D又开始为龙头棍角力。警察方面对以邓伯为首的元老施加压力,叫他们解决阿乐和大D的冲突。一直支持大D的串爆劝告大D收手,大D彻底失控,声称要成立新和联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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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就捅了马蜂窝。新老话事人的交割本来讲究的就是平衡各方势力,保持稳定。大D对结果不满,要出来单干,等于是分裂社团,自然会引起公愤。

这场邓伯质问大D这场戏,梁家辉处理得很有层次。面对邓伯,这位帮派元老中的元老,大D面对镜头独自呢喃,就像个唯唯诺诺的小孩子,受尽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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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邓伯表示开打后,大D再次发怒,打算跟社团直接硬碰硬。其情商之低,手段之狠,可见一斑。起初邓伯以串爆年纪大怕传错话为由,跟大D谈话,本来大D完全可以借坡下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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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再次失控的大D彻底跟整个社团起了冲突,把戏剧点推上了一个高潮。接下来和联胜几位后起之秀把龙头棍从大陆带回香港的戏份。这里本来支持大D的东莞仔一派在得知大D要成立新和联胜之后,也转向了阿乐这边。

龙头棍终于落在阿乐手里,另外几位后起之秀也都站阿乐这边,阿乐这里兵强马壮,又带有继位的合理性。

他终于逆风翻盘,正式向大D摊牌。阿乐在车上向大D陈述厉害之处,终于迫使大D承认他为新一代的话事人。

影片到这里,还表现了两人携手开创社团新局面的桥段,这仿佛又回到浪漫兄弟情义的老套路——兄弟都是起冲突再和好,又肩并肩一起上阵杀敌,具体可以参照《英雄本色》的宋子豪和宋子杰两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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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导演杜琪峰不会止步于此,他掀开了兄弟情义的面纱,直指人性的贪婪和虚伪。片尾10分钟来了个大反转。

阿乐带着儿子,大D带着妻子,四人一起在河边钓鱼,微波粼粼,清风徐徐,一派平和的场景。但是平和之后是血腥的杀戮,大D重谈话事人的事情,表示社团应该选两个话事人——他对权力的执着并没有消逝,而是愈加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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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隐忍的阿乐终于爆发,坐稳了地位的他不容许别人染指他的权力,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阿乐趁大D不注意,直接用石头砸死了大D,接着又把大D的妻子勒死。一代枭雄就这样埋尸在荒山之上。


《黑社会》群星闪耀,梁家辉、任达华、古天乐、张家辉和林家栋都是影帝之材,梁家辉却好比繁星之中的明月,光辉盖住了群星。

第一,这部电影看似双雄戏,但是重要情节点都是由大D带动起来,包括争权、争龙头棍、分裂帮派和选两位话事人,大D才是整个故事的核心推动力

第二,还有从人物塑造上,梁家辉善用细节丰富人物,为什么大D这个角色这么暴虐呢?其实就在于大D这个人物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比如他跟律师谈话时不断抖腿。抖腿这个小动作是人类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的表现。

所以他能在一个场景内表现出两种情绪的切换也就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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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从符号来讲,影片大部分的人物为恶而恶,都是争夺权力,阿乐这个核心人物更是表现出对权力的无限渴望,但是只有大D指出权力斗争的实质和风险。

大D怒斥串爆这场戏中,说选不上话事人,自己谈的生意和老板怎么办,今年不做,下次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自己挂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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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背后的利益的吸引力可比权力本身更吸引人,这才是权力斗争的真相,但是朝不保夕,谁都不知道第二天横尸街头的是不是自己。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大D也能认知到这种斗争的残酷。

所以梁家辉饰演的大D虽然暴虐,但也有实际,有时又有点幼稚,这种复杂的角色在梁家辉演绎下,显得无比自然,让他能从群戏中脱颖而出。


梁家辉之所以能如此娴熟地把握一个人物,就在于他对人物的理解和投入。他曾说自己的生活过惯了,他享受扮演他人的生活。为此在扮演《黑金》中周朝先这一角时,他甚至为角色写下几十万字的自传,这种全身心化身成角色的态度和做法使他能拿捏各种角色的特性。

正如游本昌所说,表演就是忘掉本来的我,而投身角色的我,自己是谁要忘掉,而是把自己当成角色那样,这样才能真正表现出这种角色的特性出来。

这种敬业态度让梁家辉可以横跨各种题材,让他成为香港的平民影帝;

这种踏实和认真的态度也是香港电影黄金时代的真实写照,所以称梁家辉是香港的内在完全是当之无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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