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會跑的，我不認識路，而且……我，我跑了你會打我，我想幹點活，你能給我吃飯，我沒有什麼力氣了，很餓……”我小聲地，結結巴巴地說著，還哽咽了兩聲，肚子還應景地叫了幾聲。
我說的並不是假話，傻子娘從買了我以來，就沒有給我吃過飯，一直都是硬梆梆的饅頭。
“如果，如果不讓我出去的話，也，也可以……”我強忍著心裡的羞憤，對她說。
“哼，你想得美，家裡也沒什麼你要乾的活兒，地裡倒是一大堆，你是俺買回來的，哪裡能在家裡享清福！俺在外頭幹活！”傻子娘雙手叉腰，臉上的皺紋因為表情而變得格外深刻可怖，“就算你跑，俺也不怕。”
她說完，臉上露出了一個得意又不屑的笑，怪異得無法形容。
傻子娘說：“你跑不出這裡的。”
這時，我並不知道她這種得意是從哪裡來的，直到後來我明白時，我已經深深地陷入了地獄。
傻子娘還是帶著我出去了。
我拿著鋤頭，跟在傻子孃的背後，終於走出了那個狹隘的院子。
我往四周看，越看心沉得越下，這無疑是一個貧窮又落後的山村。
黃泥地，走幾步路就一腳的泥塵，各家的院子基本都是木門，從幾件敞開的門往裡看，能看到和傻子家如出一撇的柵欄還有亂竄的雞鴨，雞屎鴨屎混雜著各種味道散發在空氣中，有穿著打補丁的男女婦人扛著，或拿著東西走著，臉上都是滄桑深刻的皺紋，少見有年輕人。
有人跟傻子娘打招呼，是個老婦人，穿著藍色補丁上衣，灰褲子。她的目光看向我，像是在笑，又像是在羨慕嫉妒，對傻子娘說：“老劉家的，你這可有福氣了，這丫頭片子長得那麼好看，到時候生個孫子長得肯定也不差！”
傻子娘看見熟人，臉上才有了幾分笑。她哼笑著看了我一眼，我立即低下頭假裝害怕，就聽見她略微得意地對婦人說：“花了三萬塊買的呢！可不得值錢些！不值錢我還不買呢，說起來還是貴了的，長得好點兒，卻嬌裡嬌氣，幹不得活，還是虧了……”
“她看著屁股大，能生兒子！”
“就是看她能生……”
傻子娘和老婦人聊起天來，吸引了幾個路過的老婆婆和女人，她們聚在一起說話，目光不時看向我，指指點點，像是在評價一個商品。
傻子娘嗓子大，說得盡興了，還招呼著那些人過來，對著我又掐又拍。
“我能摸兩下嗎，我家兒子還沒媳婦兒呢，我也想要一個……”
“看著屁股大能生呢！我家那個屁股就不是很大，真氣人！”
那些人說著話，手不客氣地在我臉上，身上胡亂掐著碰著，發表著自己的言論。
我感到恥辱，感到羞憤，可我不敢動，不敢吭聲。
我對這裡還不熟悉，跑不掉，要是惹怒了傻子娘，等待我的將是更加絕望的對待。
好在傻子娘還記得要去地裡幹活，她明顯還想繼續和這些人一起聊，但是又不放心我，又嘮嗑了幾句，就冷著臉罵我：“麻煩的東西！”
罵完就推著我往前走，去地裡。
傻子孃的那塊地是完全沒有收拾過的，雜草很多，多到看不清路，她拿著裝著花生米的紅塑料袋，還有一袋子沒有剝殼的花生。往旁的一個空地一屁股坐下去，然後指著面前一大片長滿雜草的空地，對我說：“把草拔乾淨！速度快點！不然中午你別想吃東西！”
我知道她說出來肯定能做到，而且這會兒也沒辦法跑，就只能趕緊蹲下來拔草。
草很茂盛，長得很密，有些根和根都連在一起了，不用力根本拔不出來，我本來就沒什麼力氣，也沒幹過活，在家二十多年，我都是家裡的小公主……
我想爸媽了。
我紅著眼眶，拼命拔草，草莖颳得我手心破皮發紅，一股植物和泥土的味道升起來，伴隨的還有蚊子的嗡嗡聲，太陽越來越曬，我有些頭暈，口乾舌燥。
忍了一會兒，我拍掉一個蚊子，實在忍不住了，就看向那邊坐著悠閒剝花生殼的傻子娘。
我期期艾艾地開口喊她：“大娘，我……問可不可以喝口水？”
傻子娘還在剝花生殼。
我不敢問，低下頭繼續拔草，可再過一會兒，我眼前已經花到有些模糊了，我只能咬著牙，搖搖晃晃地往傻子娘那走了兩步，忍著懼怕問她：“大娘，我……我想休息一下。”
回答我的是帶著風扇過來的巴掌和打罵。
我一下就被扇倒在了地上，灼熱的陽光照下來，我好像跟地裡的草融為一體，即將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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