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9 《白鹿原》我們先要讀懂誰?

《白鹿原》我們先要讀懂誰?

小說《白鹿原》封面

陳忠實從來否認自己是一位大師,他只承認自己是一個作家,只是“想為自己造一部死時可以墊棺作枕的書”,然而就是這位作家,卻寫出了中國文學的一部史詩級作品。

白鹿原是一個擁有悠久歷史的地方,位置大致在現今陝西省西安市東,在灞河和滻河之間,歷史典籍對其也有記載,陳忠實的小說就發生在他出生的白鹿原。

《白鹿原》中寫過很多性格鮮明的人物。不顧傳統道德,追求女性本能慾望的田小娥;把聖人當作使命追求,被白鹿原當作精神領袖的儒家踐行者朱先生;接受新思想,獻身革命,性格倔強的白靈和鹿兆鵬;人生大落大起,最終看淡世事,迴歸傳統的黑娃。

這些人物性格豐滿,通過陳忠實的筆觸走出紙張,走進現實,每個人栩栩如生,似乎還保持著泥土的氣息,在現實中生活過一樣。

但如果把白鹿原具象化為一個人,那他非白嘉軒莫屬了。

《白鹿原》我們先要讀懂誰?

白嘉軒/電影《白鹿原》

白嘉軒像是一尊屹立不變的雕像,經歷著白鹿原變遷中的種種歷史,又像是一個堅定的因子,流動在白鹿原鄉村的血脈中。

他是族人政治、經濟以及精神上的權威,在清朝滅亡之後為穩定秩序力推朱先生制定的《鄉約》,使其作為約束白鹿村族人的行為力量,自己亦是《鄉約》的守護者和忠實執行者。

他也是一家之主,在財產上和思想上把握著權力和威嚴,於是,拒絕接受新觀念的他和反對包辦自身婚姻的女兒斷絕了關係,而他的過度管教也使即將繼承族長的長子走向另一個極端,任其自甘墮落。

家中頂樑柱父親白秉德、“白鹿原上最好一個長工”鹿三、自己的精神支柱朱先生以及妻子仙草和女兒白靈的死亡時有他為數不多的真情流露。他含蓄、隱忍、樸實、有原則而又富於感情。

此外,不得不說白嘉軒與鹿子霖的關係。

《白鹿原》我們先要讀懂誰?

鹿子霖/電影《白鹿原》

白嘉軒與鹿子霖的不同,體現在他們的家族傳統上,鹿家起家是通過執勺弄鏟,學得烹飪絕技,當然,為獲得這種技術所用的手段影響了鹿子霖性格和行事方式,也給他投下了心理陰影,以至於鹿子霖信奉著“你在心裡忍著,又必須在心裡記著,有朝一日一定要翹到他頭上去”的準則,而白家則是通過“一個銅子一個麻錢攢錢”起家,這種勤懇實在的方式,也使白嘉軒恪守“耕讀傳家”的訓言。

兩人恰似從傳統儒道文化中凝聚出來,又帶有中國鄉土特色。道家鼓吹個人自由,強調自我表達,儒家強調服從和道德約束。得到白嘉軒長子的房子便興師動眾去拆屋,從牢獄裡出來就去向田福賢要職位,以及“見了女人就走不動路”,無時無刻不體現鹿子霖追求慾望的張揚。懲罰長子白孝文時的無情,對長工鹿三及族人的仁義接濟,以及踐行《鄉約》時的嚴苛,也體現著白嘉軒時時維護傳統道德,履行族長的道義職責。

白嘉軒在通過修祠堂建學堂,建立《鄉約》等剛剛樹立了新任族長的威望後,鹿子霖又通過“反正”剪辮當上了白鹿鎮保障所的鄉約;鹿子霖通過設計美色陷阱使未來將繼任族長的白孝文墮落,誘使其變賣房屋給自己,而當鹿子霖被捕入獄後,鹿家又不得不變賣房產給白家以拯救鹿子霖。

他們好像是太極的陰陽兩部分,運勢此消彼長,又有些類似中國傳統小說中的人物,有種周瑜諸葛亮或者是曹操劉備之間的感覺。

暗自鬥爭到最後,以至於瘋之前的鹿子霖在心裡喊著:“天爺爺,鹿家還是弄不過白家!”而看到鹿子霖的境遇,同樣心境落寞的白嘉軒也懺悔道:“我來世再給你還債補心。”

費孝通說,我們民族確實和泥土分不開的了,從土裡長出光榮的歷史,自然也會受到土的束縛。

對白嘉軒形象豐滿地描寫,顯然有著作者的意圖。陳忠實曾在訪談中說,我就是塑造了那個時代一個農村傳統文化形象的農民,我對這個人物的批判是很厲害的。

帝制的破碎,共和的建立,革命的興起,種種外部文化的衝擊,使這個生於鄉土的人無從應對,他的內心糾結疑惑過,但最終選擇恪守傳統,這無可厚非。

白嘉軒的形象使人覺得親切,他代表了白鹿原,也代表了廣袤大地上的勤懇中國人。他的人物記憶,也是那個時候的民族記憶。

在大潮流的裹挾下,個體命運顯得渺小而又無力。悲劇並不使人可憎,反而令人嘆息。

巴爾扎克說,小說是一個民族的秘史。也或者,讀懂白嘉軒,也就瞭解了動盪破碎時期中的農村,也就懂了解體與重構中的中國。

《白鹿原》我們先要讀懂誰?

白鹿村村民/電影《白鹿原》

摘抄分享

鹿子霖在廂房裡聽見一陣陌生的腳步聲就走到庭院,看見白嘉軒進來,便忙拱手問候。白嘉軒停住腳說:“我找大叔說件事。”鹿子霖回到廂房就有些被輕賤被壓低了的不自在。

白嘉軒走進上房的屏風門就叫了一聲:“叔哎!”鹿泰恆從上房裡屋踱出來時左手端著一隻黃銅水煙壺,右手捏著一節冒煙的火紙,擺一下手禮讓白嘉軒坐到客廳的雕花椅子上。鹿泰恆坐在方桌另一邊的椅子上,細長的手指在煙壺裡靈巧地捻著金黃綿柔的菸絲,動作很優雅。白嘉軒說:“大叔,咱們的祠堂該翻修了。”鹿泰恆吹著了火紙,愣怔了一下,燃起火焰的火紙迅速燒出一節紙灰。鹿泰恆很快從愣怔裡恢復過來,優雅地把火紙按到菸嘴上,優雅地吸起來,水煙壺裡的水的響聲也十分優雅,直到噗的一聲吹掉煙筒裡的白色菸灰,說:“早都該翻修了。”

白嘉軒聽了當即就品出了三種味道:應該翻修祠堂;祠堂早應該翻修而沒有翻修是老族長白秉德的失職;新族長忙著娶媳婦埋死人現在才騰出手來翻修祠堂咧!白嘉軒不好解釋,只是裝作不大在乎,就說起翻修工程的具體方案和籌集糧款的辦法。

鹿泰恆聽了幾句就打斷他的話說:“這事你和子霖承辦吧!我已經老了。”白嘉軒忙解釋說:“跑腿自然有我和子霖。你老得出面啊!”鹿泰恆說:“你爸在世時,啥事不都是俺倆搭手弄的?現在該著你們弟兄搭手共事了。”隨之一聲喚,叫來了鹿子霖:“嘉軒說要翻修祠堂了,你們弟兄倆商量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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