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 17世紀始,法國的皇家美術學院每一年或兩三年不定期地舉辦藝術作品展覽,
由於在長達100多年的時間裡,展覽都在盧浮宮的方形客廳舉行,所以被稱為“沙 龍”(“沙龍”出自法語salon,意為“客廳”)。到了19世紀,才變為每年舉辦一次。藝術家們通過在沙龍展出作品,向公眾展示了自己的才華,並且能夠 引起批評家們的注意,從而使獲得官方訂件和榮譽的機會更多。
對許多藝術家來講,沙龍從來就是名利場,誰不想在這兒佔用一席之地!沙龍同時也是是非之地,隨著要求參展的藝術家和作品越來越多,圍繞著誰能入選和展出作 品,主辦者和藝術家之間、評論家和藝術家之間以及不同審美傾向的藝術家之間的矛盾從來就沒有平息,而且愈演愈烈,人們對評判的標準、欣賞的趣味、藝術的追 求等問題爭論不休。
從1857年起,沙龍這一全國性的美展移至位於香榭麗舍大道上的萬國博覽會,展出場地的擴大並沒能緩解參展者眾多的矛盾,每年仍有相當數量的藝術家落選。 為了緩和矛盾,在1863年經拿破崙三世批准,
為落選者提供了一個展示他們作品的“落選者沙龍”,不少後來的印象派畫家都參加了這個展覽。由於拿破崙三世 夫婦在參觀了這次落選者作品之後印象極差,“落選者沙龍”只舉辦了一次,儘管後來又有不少藝術家請求官方舉辦新的“落選者沙龍”,均未獲批准。在這種局面 下,1874年4月15日,“獨立沙龍”應運而生。
這實際上是一個對抗官方沙龍的展覽,藝術家們試圖通過這種形式來表明自己存在的意圖。參加第一次展覽的共有30人,共展出了165件作品。
莫奈的《日出-印象》(上 圖)就出現在這次展覽中。那是兩年前他在少年時代所生活的港口城市勒阿弗爾所畫的一幅風景。
在這幅作品中,海面泛起晨霧,太陽剛剛升起,影影綽綽的起重 機、煙囪等依稀可辨,離前景最近的小船和船上的人亦僅是一抹剪影……灰色、帶灰的橙色、淺紫色、黃白色的顏料鋪滿了畫面,將東方日出、朝霞滿天、水面上霧 氣蒸騰的景象以“印象”的手法表達,令“瞬間”變為“永恆”,莫奈新鮮的嘗試令人耳目一新。
然而當時大多數觀眾並不能欣賞他的作品。有個叫路易.勒魯瓦的記者在談到《日出-印象》時 說道:“毛坯的糊牆紙也比這海景更完整。”並且用“印象主義者”來稱呼參展的畫家—這就是此畫派名稱的由來。
然而這個帶有嘲諷性質的名稱卻得到了畫家們的 自我認同,雷諾阿的一個朋友在一篇文章中以簡練的語言摡括了這個畫派的特點:“依據其調子而不依據題材本身來處理一個題材,這就是印象主義者之所以區別其 他畫家們的地方。”
克勞德.莫奈(Claude Monet 1840—1926)出生在巴黎,五歲那年全家遷往北部的勒阿弗爾,在那兒成長。他屬於那種天生就要成為畫家的人,十幾歲就以一手精妙的漫畫名震鄉鄰,並 且以此取得不簿的收入。父親雖然不喜歡兒子學習繪畫,但是還是同意19歲的莫奈去巴黎學習繪畫。
然而,在巴黎的學習沒有延續太長的時間,莫奈就被徵召入伍 當上輕騎兵,被派到了阿爾及利亞服兵役。非洲明媚的陽光和陽光下豔麗的景物給年輕的莫奈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寫信給朋友說:“我在阿爾及利亞度過了很美好 的兩年。我不斷地見到一些新事物,在有空的時候,我很想把我所見的畫下來。你不能想象我的知識已增加到什麼程度了,我從那裡得到了許多見聞。開頭我不能十 分理解它。在那裡對光與色的印象直到後來才能分類;它們裡面包含著我未來的研究的胚胎。”
少年時代的莫奈曾經跟從歐仁.布丹(Eugene Boudin,1824—1898)學畫,布丹鼓勵莫奈多到戶外寫生,培養了莫奈辨認陽光下景色的銳利感覺。莫奈後來不無深情地回憶道:“我的眼睛終於打 開了,我真正地認識了自然。同時我也學會了熱愛自然。”
因為患病的緣故,莫奈從軍不到兩年,就從非洲退役回國。1862年莫奈再度回到巴黎,進入格萊爾(Charles Gleyre,1808—1874)畫室學習。雖然對老師的風格及教學方式並不認同,但是,正是在這裡,莫奈與日後印象派同道的巴齊依、雷諾阿和西斯萊等 人結為好友。 其中,出身富貴家庭的巴齊依與莫奈關係最為密切,他經常在經濟上接濟莫奈,還買下了許多莫奈的作品,後來還做了莫奈長子的教父。
1864年,莫奈與巴齊依等朋友一道去勒阿弗爾附近的翁弗勒畫畫。這兒的一切都是那麼入畫:草地、樹木、悠閒自在的牛羊和馬、寬闊的塞納河口和迷人的懸 崖……,真的太令人興奮了!後來,莫奈寫信告訴有事先行離開的巴齊依說:
“每天我都發現愈來愈多美麗的東西;這夠讓一個人發瘋了,我有去畫每樣東西的渴 望……”。他在另一封信中表達了對朋友不在身邊的遺憾:“你不在這裡,我很引以為憾,因為在這樣一些同伴當中可以學到許多東西,而大自然開始變得美麗起來 了;草木都變黃了,更加多變化了;總之,很美妙……” 追逐著陽光、追逐著美景。第二年,莫奈在翁弗勒畫的兩幅塞納河風景入選了官方的沙龍,使得他和朋友們都受到了鼓舞。以後他們又多次到翁弗勒作畫,冬天,還 畫了一些漂亮的雪景。 冬天的雪景是印象派畫家們所珍愛的主題。究其原因,除了積雪本身晶瑩潔白的美麗,還在於雪景能夠讓他們在畫布上探究陰影的色彩問題。他們發現,陰影下的物體並不是沒有顏色,也並非比處於亮處的部分深一點那麼簡單,只是沒有那麼亮而已。陰影的色彩往往是與天空色彩以及周圍環境等因素所決定的。
《翁弗勒雪地上的馬車》(上圖)是描繪翁弗勒冬天景緻的作品。積雪覆蓋著路面,一駕馬車在雪路上行走,路邊同樣被厚厚的積雪掩埋的房屋是 聖西門農場的農舍。聖西門農場是藝術家們作畫和消磨時光的好地方,布丹和庫爾貝都曾經在這裡逗留,這裡的農舍盛載了藝術家們多少溫馨的記憶。青灰帶黃色調 的運用和正在行走的馬車為畫面增添了一絲暖意,景物中曳動的樹木減弱了寒冬的肅殺之感。在這幅作品中,天空的色彩主宰了畫面,有雪霽初開的氣韻。
在1866至1867年之間,莫奈還畫了一幅相當著名的畫作《聖阿德雷斯的陽臺》(上 圖),是在勒阿弗爾的海邊創作的。在這幅畫中,麗日藍天下闊大的海邊平臺上奼紫嫣紅開遍,幾位衣冠楚楚的紳士和淑女享受著海風和陽光。遠處海面上船帆點 點,平臺上旗幟飄揚,美麗的景色給庸俗而平常的世俗生活增添了些許詩意。
莫奈在繪畫技法上,對人和物體的深重的陰影描繪,使用了他極少用的黑色,特別能凸 現露天底下強烈的光照,使觀眾似乎親身感受到浴日的幸福。在色彩的運用上,他把不加混合的顏色用短而小的筆觸點在畫布上,那些綠葉上的紅花猶如跳躍的精 靈,在明亮中獲得顯著突出的效果。我們從這幅畫裡,可以看到莫奈用色彩捕捉空氣中跳躍的光線的超凡能力。
在戶外創作,是貫穿莫奈一生的藝術理念和作畫宗旨。莫奈矢去不渝地追尋著大自然中光線瞬息的變化,有時畫布太大,他就在地下挖一條溝以便安放畫框;有時遇 上颳風,他也會用重物穩住畫架,揮動畫筆描繪風雲突變的戲劇性場 面。
其實“面向自然,對景寫生”這一藝術信條從英國風景畫大師約翰.康斯太布爾開始,影響到19世紀40年代的法國巴比松畫派的畫家群體;其中,偉大的風景 畫家柯羅更是戶外寫生的信奉者。
莫奈從前輩畫家的經驗和自身的實踐中體味著戶外作畫帶來的新鮮感和給作品注入的生命力,他曾對一位年輕的美國畫家朋友說:“在戶外作畫時,要儘量忘掉你 面前的對象,一顆樹、一座房屋、一片田地或什麼的。要忘掉這些。你只需要想,這裡是個小正方形藍色塊,那裡是一個粉紅色的長方形,這裡是一片黃色。你就這 樣畫,好像對象原本就是這樣的色彩和形體,直到畫面使你對於面前的景緻獲得一種自己的純真印象。”
讀懂了莫奈的這段話,再來看他的《蒙特戈伊大街,1878年》(上 圖)就不難了解什麼是景物給予畫家的“純真印象”。這幅作品的副標題是“6月30日的節日”。
節日裡街道上的人流、兩旁的建築物和飄揚著的國旗,
畫家都以 不同的色塊、點狀或條狀的筆觸來刻畫的,這也是特定的場景給人帶來的視覺衝擊,與純正的“自然主義”不可同日而語。人們在斑斕的畫面上,很容易捕捉畫家靈 動飄逸的筆觸和才思,從而獲得新鮮刺激的讀畫體驗。《花園中的女子》據 說是印象派畫作中尺度最大的作品。這幅尺幅巨大(255X205cm)的畫作,仍然是在室外完成的。這是莫奈早年的作品,人物輪廓還比較清晰。莫奈讓他心愛的未婚妻卡米爾不時變幻髮型和換上各色衣裙,為圖中幾個不同動態的女子做模特。
畫面上描繪的是四位美豔如蝴蝶的女子,翩然出沒在花園茂密的林木間。太陽從林蔭間瀉落下來,女子的衣裙白得耀眼,光和影切分出的景象真切、奇妙,單純的色 調讓春日的明媚撲面而來。莫奈執著於辨認光線下色彩的變化的習慣常常不易讓人理解,甚至包括寫實主義大師庫爾貝。
在畫《花園中的女子》時, 庫爾貝常來看莫奈作畫,有一次他覺得很奇怪,莫奈為什麼整天待著,並不作畫,莫奈解釋說在等太陽,庫爾貝覺得太不可思議了:“你可以先畫背景嘛”。我們應 該知道物體本身沒有顏色,只是因為有了光照,是光的反射才讓物體產生色彩。但在十九世紀時很少有人明白這一點,除了印象派的畫家們;因而莫奈堅持即使在背 陰處也要捕捉特定時間的光照變化。
正如《花園中的女子》這幅綠陰濃密的畫面,雖然太陽只是射進了一角,但是那光照下的路徑和裙子、陽傘,卻令觀者能夠真切 地感受到嬌陽的明亮和炫目。
《花園中的女子》被1867年沙龍的評委會拒絕了。莫奈的生活此時更為困窘:女友卡米爾懷孕了,但莫奈的父親不認這個準兒媳婦,甚至斷了兒子的金錢援助。這時,在格萊爾畫室的同學巴齊依為了幫助困境中的好友,出2500法郎的高價買下了這幅畫,但是他無法一次付清全部畫款,只能從生活費中每月拿出50法郎給莫奈。而莫奈也與卡米爾在1870年終成眷屬。
1870年,普法戰爭爆發,馬奈、雷諾阿和巴齊依都參軍入伍;年僅29歲的巴齊依在戰鬥中陣亡了。和許多畫家朋友一樣,為了逃避兵役,莫奈和畢沙羅來到了倫敦。在倫敦,莫奈等人的作品仍然不受英國觀眾歡迎。不過,令人欣慰的是大家仍然可以畫畫,還可以 去博物館欣賞英國繪畫大師的作品,其中透納和康斯泰布爾的水彩和油畫風景對他們有所啟發。
1871年底,戰爭結束,巴黎公社也平息了,莫奈回到巴黎,在郊外的阿爾讓特依住了下來。
阿爾讓特依是一個美麗的小鎮,塞納河從這裡流過,莫奈在這裡一直住到1878年。 阿爾讓特依有寬闊的河流,河水流經的地方有橋樑,還有那些在河裡航行的船隻。這裡的一草一木、麗日藍天下的流水、圍繞著小鎮周圍的風光,都給了莫奈創作的 靈感,都為莫奈提供了作畫的好題材。
在阿爾讓特依作畫之餘,莫奈還認識了一位名叫古斯塔夫.卡耶伯特的鄰居,他生於富裕家庭,除了非常愛好繪畫之外,還會造船。卡耶伯特和之前的巴齊依一樣, 慷慨而熱情地在經濟上幫助貧窮的莫奈。他還幫莫奈造了一條用做畫室的小船。 喜歡在戶外作畫的“巴比松派”畫家杜比尼擁有一條用做畫室的小船,莫奈此舉無疑受其啟發。
莫奈的小船在阿爾讓特依河流裡遊弋的大大小小的船隻中十分顯眼。它有漂亮的藍色船艙,船艙外的甲板上,支著彩色條紋帆布做的船篷,在船蓬下安好畫架,就成 了船上的工作室,這隻可愛的小船成了莫奈的流動畫室。莫奈常常隨波逐流,細心地觀察著水中波光的變化,探尋著“從一個薄暮到另一個薄暮的效果”。
和那些從歷史、神話、宗教主題尋找題材的學院派畫家不同,印象派畫家樂於從日常生活中選取入畫的場景。莫奈的許多畫作往往是他和家人日常生活的記錄和美好的 回憶
作於1875年的《阿爾讓特依的家》(上圖)是一幅綠意盎然的作品。屋子的牆面上爬滿了植物,庭院裡的大樹和花槽裡的植物茂密而有生機,門前一溜兒大缸裡也種著各種花草;兒子在空地上玩轉環,妻子倚門而望,好一幅幸福的家居情景。
現實生活的困頓消解於平凡的田園景緻,一切都融入在溫馨而美好的氛圍之中了。描寫家人快樂生活場景的另一幅《野罌粟花田,1873年》(上 圖)是莫奈參加第一次“獨立沙龍”的作品。畫面望過去就是一大片花海、雲海,左邊前景中的一對母子被淹沒在花海里;仔細再看,右邊樹叢前有另一對母子,也 僅是現出半個影子,這兩組母子,莫奈都是以妻子和兒子為模特的。
近處的花色和遠處的草色營選出畫面的縱深感,若隱若現的人物呈現出動感,與樹叢掩映下的靜 態房屋形成有趣的對照。將人物置身於大自然中作為繪畫的題材,是莫奈喜愛的手法。他有好幾幅作品描繪了年輕女性撐著陽傘站在草地上的作品。天上的流雲、飛揚的草叢和女人的圍巾都充滿動感,而且越到後來,畫家對人物的面部特徵越不重視,畫於1886年的那一幅《撐陽傘的女人》(上圖),罩著面紗的女子只剩下一個飄忽的身影。整幅作品全然捨棄了多餘的細節描繪,也沒有細膩的情感表達,但是那簡約奔放的色彩和筆觸畫出的“印象”卻令人驚歎。
茣奈大概畫了十來幅《聖拉扎爾火車站》。 這個車站是阿爾讓特依線到巴黎的終點站,莫奈一定經常在這兒乘車,這是他熟悉的地方。車站有高大的玻璃頂棚,鐵軌穿行在中間,是當時先進的工業和科技產 物。
蒸汽和煙霧在光線下的漂浮翻滾應該是讓莫奈最著迷的地 方。當天光穿越透明的玻璃頂棚,與蒸汽和火車煙囪裡冒出的煙霧相融合之時,在畫家眼裡真有著雲蒸霞蔚般的絢麗。鋼鐵支架的頂棚、 站臺旁的建築物、彎曲的鐵軌、大力噴吐著煙霧的火車頭,所有這些具有堅硬特質的,容易令人感到枯燥、冷漠的事物,在彩色的霧氣中都被罩上了一層質樸的詩 意,而點綴在畫面上的旅客僅僅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色點。這種獨特的印象派手法得到許多人的讚賞,因為它既有時代的記錄性,又以迷離的美麗悅人心目,是迷人的 都市風景。作家左拉在觀看這系列《聖拉扎爾火車站》作品後評 論道:“甚於那些在森林和河流中看到詩意的前輩,今天的畫家在火車站發現了詩意。”
在整個八十年代裡,莫奈的經濟狀況仍然沒有得到改善。這期間,他不斷接收友人的幫助,特別是馬奈的經濟方面的緩助。
1883年,莫奈一家搬到了吉維尼的一所大宅子裡,卡米爾早在八年前就不幸去世了,現在和他在一起的是相戀多年的愛麗絲。雖然她1892年才正式成為莫奈 的妻子,但當時她一直和莫奈共同撫養著他們兩人的八個孩子。 吉維尼位於巴黎沿塞納河到盧昂的中途,這裡的河道和郊野景色十分入畫。七年後,莫奈終於有錢把房屋買了下來,當做自己永久的居所來經營。1893年,莫奈 又買下了鄰近一塊有水塘的土地,建造了一個帶有蓮池的花園,蓮池上有一架小小的日式拱橋。後來這兒亦成為美術史的一個勝蹟。
隨著印象派的宗旨逐漸為人所認識,經常性的展出也確實培養出了一批印象派的愛好者。莫奈等人的作品行情也逐漸上漲。當然,其中與莫奈等印象派群體合作的畫 商功不可沒。
九十年代初期,莫奈創作了一批有名的《乾草垛》(上 圖)。
莫奈原先只想這個題材畫兩幅,一幅陰天,一幅晴天。然而畫著畫著,他覺得對於瞬息萬變的光線,兩幅畫絕對不夠。於是他畫了一系列的乾草垛,每一幅表現一種 特定的光線效果,“這樣就可以獲得自然的某一方面的真實印象,而不是一幅由人工組成的圖畫”。
1891年,畫商杜朗?呂爾的畫店展出了15幅莫奈的《乾草垛》。乾草垛,這一農村常見的景象事物竟能有如此美妙的色彩,真的讓普通觀眾大開眼界。人們熱情追捧看這些美妙而神奇的作品,在三天時間內,15幅畫全部賣光,每一幅的價格高達3000到4000法郎。
類似系列畫還有《白楊樹》(上圖)。在吉 維尼附近塞納河支流的小河邊,莫奈在自己的小船上畫下了河岸上那一排排白楊樹的倩影。他畫白楊被豔陽染紅的樹梢,他畫白楊在水中的倒影,他畫白楊高直的樹 乾和燦若雲霞的葉片……。
教堂也是莫奈喜愛的題材,他畫過許多地方的小教堂,但都與信仰無關,他只是被教堂那獨特的建築形式所吸引,喜愛它們在各種光線下的效果。早期在維特依的時 候,他就畫了許多當地的大大小小的教堂。
從1892年起,莫奈的眼光被盧昂大教堂吸引,這座中世紀的哥特式教堂從此成為他藝術實踐新的載體。莫奈大概畫了20幅《盧昂大教堂》(上 圖),他很少畫教堂的全景,而是截取立面的某一部分來畫,特別是西立面。這有點像人們用照相機把建築物拉近了來看,然而拉近來又不為了看清楚牆面上那繁複 的細部,反而以色彩弱化了教堂的輪廓。
如此一來,大教堂在光線包裡下,呈現出完全異於一般人觀念中固有的色彩,成為絢麗多彩的輝煌載體,具有撲朔迷離的特 質,給人的視覺帶來巨大的衝擊。 在畫家的筆下,盧昂大教堂這一高聳的建築變得多麼的豐富多姿;在晨曦中,大教堂呈現出帶灰色調的白;大教堂沐浴在燦爛的陽光下,即在藍天下映襯出黃色;灰 暗的天氣裡,大教堂有陰霾的籠罩;日出時分,朝霞把橙紅與和諧的藍色灑在大教堂石頭的牆面上。而大教堂所呈現出來的棕色調,大概屬於較為常見的和諧色彩。 此時的輪廓亦比較清晰。巨大的石塊在耀動的光線和大氣中失去了堅固的特質,演化成行雲流水般的瞬息萬變。
1901 年,莫奈重訪倫敦。這時他已是享有聲譽的大師了。這個時候倫敦因工業革命興起,空氣汙染嚴重,總是霧濛濛的,故被稱為“霧都”。但是這雲障霧霾的天氣正合 莫奈口味,他在泰晤士河邊畫了一系列寫生,陽光穿破濃霧的奇幻景色令人驚豔。 奇妙莫測的色彩和光線,狂舞、棲居在莫奈的藝術世界裡。在他絢爛瑰麗的畫幅中,無論是天空還是大地,無論是河流還是草場,抑或是城市的現代景觀,滿幅流佈 的是大氣、光耀的無垠王國。
莫奈一生愛花。“我會成為畫家,也許是拜花所賜”,從中可以讀出花卉在他生活中的意義。在那些貧困艱難的日子裡,他的居所也沒有缺少花的環繞。 晚年的莫奈,在自己的寓所裡經營了一樣大花園,並且按照自己的設計在花園中建造了一個大畫室。整個花園裡的橋、蓮池成了莫奈藝術追求的最後寄託,他以極度 的熱情來創作“睡蓮”組畫,睡蓮組畫印證了莫奈頑強的生命力度。在這片由濃烈的色彩構成的繽紛世界裡,睡蓮成為色彩的魔幻載體,那些短暫的生命獲得了永 恆。
莫奈年輕的時候就患有眼疾,常年累月地在日光下作畫更是對本來就不健康的眼睛造成極大的傷害。莫奈在晚年患了嚴重的白內障,在眼睛接近失明的情況下也沒有 放棄作畫,並且畫出氣勢磅礴的《睡蓮》(下圖)組畫。
莫奈的睡蓮組畫挑戰了人的視覺經驗,他每幅作品運用的色彩和筆法都不盡相同,因而可以說每一幅《睡蓮》都有其獨特的生命。在這一系列的作品中,如果說那一池 濃綠還屬於“有法可依” 的話,
而那些漂浮在藍綠色之上的鮮豔的黃色、紫色、紅色就絕對是超經驗主義的結晶。 晚年的莫奈常常一個人在大花園裡 一呆就是半天,當他睜著渾濁的雙眼,久久地坐在水邊觀看那一池心愛的植物時,他已然獲得了這些水上精靈的整體“印象”,這些“印象”彷彿與他的生命融為一 體 ,獲得了永生。1926年,莫奈以86歲高齡去世。他是親眼看到印象派勝利並享受到印象派成果的人;同時,他一定也感受到某種痛苦,那就是印象派畫家經過多年奮鬥才得到 社會承認的藝術理想,在他有生之年已然被年輕一代藝術家所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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