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9 “戰疫”筆記:須臾不可或缺的手機


“戰疫”筆記:須臾不可或缺的手機


梁東方

如果某一天出門忘了帶手機,相信大多數人只要還有可能,就都會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立刻回家去拿,而絕對不肯讓自己在整整一天之中都沒有手機。不僅是沒有手機坐不了公交地鐵、網購不了、打卡不了、導航不了,更兼沒有手機人就會心裡沒底……

同樣,屬於自己的手機充電器已經是現代人必備的隨身物品,一個出門不帶自己充電器的人,相當於一個出門不帶乾糧的古人。一般來說,一天甚至半天以後就無法堅持下去了。

古人怎麼也想不到,多少年以後的後代人類居然會因為“電”的須臾不可或缺而與他們的食物焦慮一樣,成為一種揮之不去的牽累。

儘管在我認識的人(不是老人)中也有那種至今依然刻意不用智能手機的人,連買火車票都照舊去車站買;付出這樣的代價,收穫的是心無旁騖的寧和。不過,客觀地說,以手機和手機上的微信為代表的即時通訊工具,已經成為現代人維持人際關係乃至進行生產生活的至關重要的手段和方式,已經不能設想回到人類在沒有這些工具與方式之前的漫長曆史狀態之中去的可能了。人類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頻繁大量地時時處處地與他人進行聯絡,幾乎是一刻不停地接受信息並傳遞信息。人類真成了所謂信息時代的享受者抑或奴隸——這兩者之間的角色轉換完全在個人掌握的分寸,沉湎其中就成了奴隸。

說是享受者大致不難理解,奴隸之說則是指使用手機過長時間的人,陷於信息的接受和傳遞的須臾不停,不能自拔;似乎是被手機驅使著時時刻刻都要來滑動手機的屏幕……

“戰疫”筆記:須臾不可或缺的手機


如果不是有強制的外在因素的話,已經很少有人能一個小時不看一次手機。不知從何時起,我們看到的街景之中,幾乎所有做等待姿勢的人,所有雙手可以騰出來的人,都在低頭看手機。不管是街頭小販,還是車廂內的乘客,甚至是等紅燈的司機,開著電動車的駕駛員……

惶恐孤單,空虛寂寞冷:被剝奪了手機以後據說會有類似這樣的症狀。所謂孤獨也就是渴望獲得世界上的信息、渴望和人接觸,渴望和朋友在一起,說說話,聊聊。也許可以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世界上的新情況,也許在交談過程中還會產生新的念頭,促發你對下一步的時間使用產生明確的想法。這樣的話語與聚會方式可以在相當程度上轉移自己對於時間的“難過”的感覺。

疫情時期現實的聊聊已經不可能,那就將其全部轉化成了手機上的聊聊,要實現的心理目的則是一致的。手機尤其成了救命的稻草,幸虧有它在手才使多少人免於被困的焦慮和歇斯底里,至少是大大緩解了這些負面的症狀。

許久不聯絡的人也會拿起手機來語音通話通話,平常就一直聯繫的就那就更像家人一樣頻繁聯繫了。互相議論議論,說一說各自的情況和心理,好像就得到了一定給程度上的紓解,就能共同抵禦未知的危險。

但是人類傳統的孤獨感覺,並不會因為網絡傳輸的方便與佔用時間的漫長而有本質的改變。它充其量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佔用你的時間,包括孤獨的時間,這可能也足以給你一種驅散了孤獨的假象。但是過後,你會愈發的孤獨更兼認識到了其間的不可自控而浪費了生命,又產生深深的沮喪。

“戰疫”筆記:須臾不可或缺的手機


人際的交往是人之為人非常必要的一極,而現代社會,這一極既非常鬆散不經意,又非常緊密,甚至以前人不可思議的網絡形式讓素未謀面的人互相之間很快就發展到了異常貼近的關係。總的來說,似乎越來越是真實的人際關係鬆散,甚至可有可無,而虛擬的人際關係加強了許多。

特殊時期,人們自我隔離在家,大多數人大多數時候都是與手機相伴相隨的。每隔一會兒就要拿起手機來刷一下,每刷一次一般都要十幾分鍾幾十分鐘,累積下來就是很長時間。

這樣的情形因為人們突然擁有了大量“無所事事”的時間而變得非常普遍,想一想也是很奇特的:全國各地的人都整整齊齊地關在家裡面對自己手裡的小屏幕,工作停止,出不了門,會不了友,而又能如此整齊劃一地刷著手機……

對於這場對於大多數不在一線作戰的人來說都是手機裡的源源不斷的信息流的抗疫鬥爭,其實所有拿著手機的人都是參與者,即便是從旁觀者的角度入手也終究還是參與者。因為每一個待在家裡看手機的人之待在家裡這種形式,就已經是在參與;同時還拿著手機刷著相關的信息,用閱讀和轉發的形式表現出來的一起擔心、一起感慨、一起激勵、一起吶喊、一起激憤、一起希望之態,就已經是明白無誤的參與。

這樣的參與固然可以形成聲勢,不過也同時是對生產力的浪費,還是個人時間利用上的重要疏忽,其間還很容易讓所謂謠言的溫床溫度變得特別適宜……

“戰疫”筆記:須臾不可或缺的手機


甚至因為過於關注、佔用時間過多以後,這些以隔空的方式進行參與的參與者,就有形成所謂“共情傷害”的危險了:對於歷史和現實中的災難、戰爭、瘟疫等等,關注的時間長、深度大,導致代入感很強,心理壓力驟增,不能轉移,又無從釋放,從而形成一種不在現場卻勝似就在現場的自我傷害。共情傷害中比較有名的例子,就是著有《南京大屠殺》一書的美籍華人張純如。她在連續多年深入調查和寫作這本記錄了中華民族的巨大苦難的書之後,長時間不能從那種對人類的殘酷迫害的事實細節中自拔,最終選擇了自殺。

即使已經過去了幾十年,即使已經成為歷史但是一旦陷入史料的相關敘述之中,回到人類慘案的現場,也還是會有摧毀人性的邪惡力量突然襲來,導致讓人之為人的基礎塌毀。

在大多數時候不在那樣的苦難中的平常狀態下,擁有平常的社會環境和平常的人生,其實就已經很幸福。回顧人間慘劇,既是民族勵志的需要,也是讓活在當下的人對比出最基本的幸福感的一種方式。儘管這樣的方式多少有點匪夷所思,有點不好接受。即便如此這樣的回顧也依然要“化悲痛為力量”,要最終將其轉向自我強大的動力。

“戰疫”筆記:須臾不可或缺的手機


因為從某種程度上說,人類歷史就是一部漫長的災難困苦史;人類頑強的生命力就是既要儘量避免這些災難,又要及時撲滅這樣的災難,還要從這些災難中總結經驗,以為後來的生活的警訊。所以關注和研究都是必要的,但是並不需要人人都投入全部精力去做這些件事情,大多數人還是應該在精神上“共情”的同時,將主要精力投入到各自的生產和生活中去,以實際行動來讓整個人類社會越來越強大、越來越美好。

所以,這時候放下手機大致上就已經是一種自我拯救。保持適度的聯繫,接受適度的信息,不一味沉溺,這已經近乎是手機時代裡一種修身養性的美德。而放下手機的方法,不是一味地自我強制,而要靠投身到更有意義的事情上去的自然而然的“轉移”。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