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的爆發，不禁讓人聯想到一本書：《槍炮、病菌與鋼鐵》，為什麼有的民族會崛起，而有的民族會逐漸沒落？該書的解答是：各民族所處環境的差異，進而導致產生了不同的演化方向，最終導致了結局的差異。
2018年資管新規出臺後，中國創投行業從雙創的高速路直接下了高架，募資、投資陷入困境，環境的巨大改變，讓從早期到成長再到Pre-IPO的所有機構們都面臨著做出選擇，宛如幾百年前美洲大陸的原住民初次遇到從歐洲漂洋過海的淘金者，生存還是消亡可能就在某次抉擇之後產生。
這樣前所未有的變局下，有的VC決定走回到天使，有的則堅持做得更深、更專業；有的PE藉助再融資的利好向PIPE進軍，還有的機構直接把目光投向了國際化美元LP……而共性的是，幾乎所有的GP都在本次疫情後反思了自己的投後管理。
募、投雙降 退出延遲
創投圈在高歌猛進了4，5年之後，2018年迅速“退燒”，大量機構開始出現募資難，進而導致擬投資項目暫停、在投項目岌岌可危、已上市項目估值倒掛等一連串反應……寒冬，成了最近這兩年一級市場的主旋律。
先說募資，“2018年是過去十年最糟的一年，但卻是未來十年最好的一年”，初聽這樣的話未免有些刺耳，但2019的募資情況卻不幸驗證了這一點。
據Wind數據庫顯示，2019年中國創業投資機構完成募集的基金數量僅有602支，募資總額約為2317.36億元，幾乎是斷崖式的下跌。
2018年，新募基金數量超過2400支，募資總額更是高達11508.7億元；2017年，為3751支、11040.2億元。甚至2010年，這一數字都是710支，和3142.9億元。
這意味著，2019年創業投資機構的募資總額同比下降幅度超84%，新募基金數量則下降近80%，募資難的問題在2019年尤為突出。
錢拿的越來越困難了，VC、PE們對投資自然也就越來越謹慎、挑剔。據Wind顯示，2019年，創投基金累計投資的項目數量為5692家，累計投資金額僅6781.3億元，同比2018年下滑幅度近50%。
從募資到投資，整個創投行業都經歷了一輪洗牌。隨著這兩年機構的不斷二八分化，本身大量在泡沫期湧入一級市場的機構已經瀕臨退出，就在生死一線，好在2019年IPO實現放寬，機構普遍預計2020年可能會是一個退出的大年，內心期待著觸底反彈。但突如其來的疫情，使得GP無法線下路演、募資、推介，看新項目更是隻能停擺，無法對項目做深度交流和盡職調查，整個股權市場的反彈現在看只能大大延後。
至於被看好的退出，在科創板、創業板註冊制的良性競爭下，2020年的IPO項目數量加速原本被普遍看好，但Wind數據顯示，超過133家公司赴港上市申請正在處理中，還有159家公司上市申請沒有進展，而受到疫情影響，不少公司選擇推遲上市計劃，計劃2020年上市的企業的IPO進度也隨之放緩。
疫情，正在把已經到來的寒夜繼續拉長。
從資金面看，情況遠沒有那麼糟
如果要走出目前的困境，從源頭來看還是要解決募資的問題，也就是新增資金面。
傳統募資來源中最重要的是金融機構，其中又以銀行資管為主流，受資管新規影響，這類LP未來出資會越來越難，因為非標資產基本已經告別歷史舞臺，理財子公司未來可能獨立組建團隊，親自下場。銀行代銷還是以債權和權益類市場為主，代銷能力強的商業銀行只可能代銷極少數頭部的私募，絕大多數股權類私募進不了白名單。疫情下，銀行業面臨大量信貸違約風險，所以目前幾乎所有銀行都在排查信貸資產受疫情的影響，也會影響投資股權類產品的力度。
當然疫情後國家有可能會出臺寬鬆的金融政策使信貸加大，銀行會有大量債權資金流放到市場上，這方面利於槓桿式併購基金。其他金融機構方面，險資本身對私募股權機構出資就比較少見，疫情下，保險行業不僅沒有開門紅，大病險和壽險還增加了賠付壓力，再加上保費增速放緩，險資的資金也面臨著緊張。但從長期看，人們的保險意識會增強，將有助於拉動壽險和健康險等險種的需求，有利於保險資金的長期發展，比如非典疫情後一年的保費增量是過去的兩三倍，所以，這次疫情後保險負債端可能增加大量資金，但相對來說，私募機構想要募到險資的錢難度還是比較大的。
信託公司一直是金融機構中最靈活的，況且房地產，政信類業務已經是紅海中的紅海了，不轉型也難以生存。所以信託要麼自建團隊做投資，要麼和別人合作。而信託轉型最困難的就是客戶對信託剛兌的認識，這顯然與股權類投資的本質相背離，因此信託公司疫情後可能會為創投募資多貢獻一點，但仍然難成為源泉。
再看產業基金，國企央企財大氣粗，疫情下不會傷了元氣；民營上市公司在2019年表現還不錯，疫情下股市也V型反轉，很多有長期思維的上市公司趁這次疫情加大了佈局新興行業的力度和轉型的速度，從而會加大對一級市場的投資，尤其是那些二級市場大漲的企業能拿出資金參與股權投資。但CVC和產業基金往往高度GP化，大量的投資都是自己投出，這部分資金流到私募機構的並不多。
政府引導基金已經連續2年成為VC、PE們最重要的糧倉，2月21日財政部發出《關於加強政府投資基金管理提高財政出資效益的通知》，明確表示要加強對設立基金或注資的預算約束，提高財政出資效益。這意味著引導基金募資要求提高，而傳導到VC/PE機構身上恐怕是——募資更加困難。
財富端，疫情下高淨值人群開始更重視資產配置，傾向跨國別、跨資產類別、超配另類資產 。風險資產的不確定性，會增加大眾對固收類產品的投資，會減少對股權的投資，反而適合超高淨值人士抄底股權資產，因此以母基金為代表的獨立財富機構LP仍將是主力。此外，國內的家族辦公室也在步入成熟區，尤其受疫情的影響，高淨值人士也無法規避病毒的感染，因此傳承將在一段時間內會非常受重視。
從新增資金面上看，未來大水漫灌不太可能出現了，政府引導基金將依然是重點；銀行可以為併購基金提供彈藥；雖然國企央企GP化嚴重，但部分產業基金仍需要對接優質企業；以超高淨值人群資本構成的母基金、家族辦公室將成為財富端的王牌，而美元LP將是有海外募資能力的機構的大後方。
各顯身手，重生進化
說完了疫情造成的大環境，具體到每一家VC、PE,能否生存乃至發展就完全看自身的投資能力了。疫情只會加速優勝劣汰，頭部VC、PE依然強者恆強，更多的中小GP只有走專業化路線，比如醫療，AI，非接觸商業等專業賽道的下沉，未來市場的兩極分化還將加劇。
一部分VC苦於募資的難度加大，資金量上不去，恰好合夥人之前也是以看早期項目起家的，在今年募資特別困難的情況下，這些VC就索性主動靠前去做天使，力求發揮靈活、準確的優勢，不過分追求做大，類似於某些哺乳動物在地球環境發生大改變時，反而主動向體型更小進化，也能提高生存幾率。
另一部分VC則堅持往深走，做專業化。疫情結束後，國家會大概率配套各種資金和政策去扶植產業，引導產業發展，2003年非典以後互聯網飛速發展，但站在2003年，沒有人會想到2020年互聯網企業的估值高企。2020年後產業互聯網，物聯網與人工智能將會得到飛速發展，向智慧城市發展，生鮮電商（農業）、遠程醫療、互聯網醫院、醫藥電商（醫療）、在線教育、在線健身、個人內容短視頻、手遊、遠程在線辦公、視頻會議、智能政務等等都會有新的機遇。在技術驅動層，5G技術會大量普及，AI的算法和算力也會大大加強，同時，隨著在線辦公等需求大量激增，底層基礎支撐層的大數據雲計算也必須要大量擴容。這些每一個細分賽道都蘊含著機會，所以有相當一部分本身就有所積累的專業股權GP仍會堅持自己擅長的賽道，期望從新經濟中鳳凰涅磐，浴火重生。
而那些原本就投得廣而全的頭部VC、頭部PE們，則已經把目光投向了PIPE（私募股權投資已上市公司股份），投向了併購，甚至是國際化併購投資。科創板、創業板註冊制等新事物不斷產生，估值邏輯已經發生變化，未來VC、PE的玩法也必定要發生轉變。
近期資本市場最大的亮點就來自於再融資鬆綁，高瓴資本23億獨家投了凱萊英定增，給一、二級市場都帶來巨大的震撼。該定增當天就浮盈40%，還有去年百濟神州、格力電器等案例，已經打破了一級市場和二級市場的傳統界限。私募在非公開市場上搶項目，項目方強者恆強，和資金方強強聯合。再加上投資機構的產業賦能，資源整合，自然具備賺錢效應。
其實在這方面國外早就有模板，比如巴菲特管理的3720億美元的資產中，只有約600億美元投資在股票上，股票資產只佔不到20%，其他絕大部分為非公開市場上投資和收購非上市企業的股權投資，且大部分是伯克希爾全資擁有。 未來中國的權益投資，也會像美國一樣，逐步去散戶化，過去的Pre-IPO套利邏輯也會隨著註冊制而消失，而以PIPE、併購為代表的非公開市場投資將成為PE們的主戰場。
幾乎所有的創投機構，在疫情中都反思了自己的投後管理，大量在投項目由於資金端的緊張，面臨著各種困境。從大體上，可以分成這麼幾種應對：
一是鼓勵進攻：對於那些現金流健康、業務紮實，且行業競爭優勢明顯或者競爭對手遇到問題的企業，創投機構一般都建議企業採取積極的進攻策略，在優化自身的同時，去搶佔更多市場，比如醫藥、遊戲、視頻、在線教育、電商、社交等行業的公司；
二是穩步輔導：如果相對運營比較中間狀況的公司，VC、PE們往往以對接外部資源為主，比如幫助爭取政府補貼、銀行貸款等，或者組織專門的對接推介會，同時幫助做一些未來戰略轉型方面的指導；
三是減員增效：這部分企業可能是數量比較多的，尤其是現金流較差的公司，投資機構往往會建議儘快刮骨療傷，以幫助被投企業制定開源節流的方案為主，比如參與如何減少人員成本，減少房租，減少市場投入，如何追回應收賬款；甚至評估是否要給這些公司一部分過橋貸款或追加投資，來支持其渡過難關。
但無論是哪一種，VC、PE們都認識到了之前在投後上的不足。
面對募投兩難、管退不明的困局，所有的VC、PE們就如同這大千世界的芸芸眾生一樣，有的兵精糧足，有的殫精竭慮，有的彈盡糧絕，可能還會有的油盡燈枯，甚至投資的項目受疫情影響倒閉。但即使在這樣的變局之下，那些真正做好投資、做好管理的GP依然可以站到明天的太陽之下，享受新經濟帶來的種種紅利，成為適應新時代的物種。
2020,依然會有VC、PE照常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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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夏羋卬
圖片來源 / 宜信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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