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軍的兒子婚期將至，可是新房還沒有著落。在開發區裡買吧，得幾十萬，買不起；自己蓋吧，鄉里有紅頭文件，不允許。
幸虧有高人指點，夜裡給村支書送了五千塊錢，一切就擺平了。磚瓦，水泥，石灰，沙子，一應齊備，沒人問；扒房子，沒人管；挖地基，鑄地梁，打立柱，砌大牆……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快該上瓦了。
一輛白色的小轎車，悄沒聲息的停留下來。從車上下來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左肩挎著個包，右手拿著個相機，對著正在忙碌的工人和剛剛成型的新房，走了過來。
“這是誰家的房子？”年輕人問道。
幾個幹活的工人瞟了一眼，就跟看見一條隨意溜達的狗一般，兀自幹著各人的活兒。
“喂，問你呢？”年輕人朝在攪拌機旁的人大聲叫著。那人好像沒聽見，鏟了一鐵鍁沙子，撂倒攪拌機裡，濺起的灰水迸了年輕人一身。“你……”
蹲在一邊的艾軍站起來，掏出一支“散花”煙，遞過去。年輕人撇撇嘴，隨手擋住了。
年輕人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本本來，遞給艾軍，艾軍看看：市報記者。
“哦。記者啊，來來，來屋裡坐。”艾軍熱情的把記者讓進塑料單子搭起的帳篷裡。帳篷的一角，擺著幾筐紅彤彤的大蘋果。那是艾軍自家地裡的特產。
記者看看身後的木凳子，拿出報紙，扇了幾下，又用報紙墊上，才坐下來：“有人舉報你違規建房，主管領導叫我下來調查一下。”
艾軍只得把自己的苦處訴說一遍。記者皺著眉頭，擺擺手：“這些都不能成為理由，你違規建房完全屬實。只要一曝光，你的房子立馬就得扒掉！”
“那你說說，咋能不曝光？”艾軍一臉無奈的央求著，渴望著記者指點迷津。
“咳，咳，”記者乾咳兩下，“我看你也是實在人，給你實說了吧，就是破財消災啦。”
這是艾軍的手機響了。艾軍接罷電話，摁了幾下，擱在了面前。
“哦，不就是錢嗎。要多少？”艾軍放心了。記者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直說了吧！”艾軍催促著。“一千。”記者咬咬牙，說出了這個數字。
“大兄弟，我連蓋房子的錢都是借人家的。我真沒有一千塊錢啦。”艾軍苦著臉說。記者聽見這話，起身就要走。“別介別介，我給你找找。”艾軍在身上掏了一陣，摸索出五百塊錢，“這不，就這些錢了。大兄弟，甭見外。”“咦，從市裡到這裡一百多里地，這還不夠油錢呢。不行不行。”記者連連擺手。
在外面站了多時的艾軍媳婦進來了，又拿出了幾張鈔票：“這裡還有三百，中不？不中的話連這些也沒有！”說著就去奪艾軍手裡的錢。
“哦。就這吧。”記者看看沒有大油水了，接住了八百塊錢裝進了包裡，“你們的蘋果咋樣？”
“呵呵，沒事兒，俺自家地裡的東西。”艾軍搬起一筐蘋果，跟著記者送到後備箱裡。
記者坐進車裡，掉轉車頭，車後面冒出一縷青煙，悄沒聲息的遠去了。“狗日的！”艾軍對著遠去的轎車，狠狠的罵道。
過了兩三天，那記者開著小轎車又來了，後面還跟著一輛黑色的小轎車。一行人等對著新建起的房子左拍右拍前拍後拍，忙活了一陣子。
記者走到艾軍跟前：“不行。還是有人舉報你。沒法子啊！”
“放狗屁！”艾軍勃然大怒，“這是我去年就蓋好的房子，還沒顧得上拾掇哩！”
記者晃晃錄像機：“這裡面可是有證據的。”
艾軍晃晃手裡的手機：“呵呵呵，這手機可是有錄音功能的。你訛詐了八百塊錢，還勒掯了我一筐蘋果。我還沒有舉報你哩，你到來個惡人先告狀啊。”
記者小臉煞白，不言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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