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班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很孤獨。
搬到春城南路快一個月,我甚至不知道我的鄰居長什麼樣。
每天上班站在公司十八樓的落地窗前,我忽然覺得很孤獨。
眼前高低錯落的房頂綿延到遠方,哪一片色塊下有著我的歸宿?
那麼多人曾和我相遇,我們在何處重逢?或者永不相見?
那些曾不顧一切愛慕欣賞著的人,你們此刻在何方?
我的問候竟無從落腳!
01.
二十歲那年遇見盈。我連書生氣都還顯著嫩,人家說萬年格子襯衫加身的小年輕都還算不上男人,談什麼愛,懂什麼情?
我笑了!他們懂個P?我穿的是格子褲嘛!
彼此看著順眼,年輕美好,花樣激情,浪漫能溢出水懂不懂?
一大群懵懂無知的少年裡才子佳人有一對,耀眼不?
開房那麼時髦的事在小夥伴的追問下我笑而不語,牛P不?
每天收工回到工棚有人遞上毛巾飲料,愜不愜意?
沒錯!那時候我在我父親打工的工地上搬磚。
可是在飯店做服務員的盈並沒有嫌棄我,別人說我是走了狗屎運,盈說是被我的才氣吸引,可那時候我才剛開始接觸網絡,還沒正兒八經地寫過文章。所以我篤定地認為,是我的顏值突破了天際。
我這麼自戀,當然沒理由沒女朋友啊。
02.
所以後來我又遇見了杏子。
杏子是工地旁邊大學城大三的學生,也是我第一次在網絡論壇裡編故事收穫二十萬點擊率後的第一批擁護者之一。
當然,我沒有告訴她我是搬磚的。我也沒有再穿格子褲。我在步行街的唐獅買了一套休閒服,陽光利索。我被自己帥壞了,完全看不出民工範。
和杏子約會之前我把手機電池掰出來然後又塞回去,這樣盈就會找不著我,也不會埋怨我不接電話。因為工地信號不好。
在那之後,我的女友質量上升到另一個層次。而我也開始以網絡寫手自居,在論壇裡和杏子公然秀恩愛(主要是攔不住杏子)。
我開始故意疏遠盈。不是說換工地了,就是回老家了。
每次盈來找我,都會被串通好的工友們擋回去。這些,幾瓶啤酒就能搞定,並被工友們崇拜的眼神包圍著。
03.
有一天我打了個電話給盈。告訴她我在老家結婚了,希望她能找到更好的。在她還沒來得及哭出聲之前就趕緊掐斷。
我忽然有些心虛。我愛她嗎?我不清楚!
可是我愛杏子嗎?我更不清楚。
我甚至從來沒試圖打探過她們的內心。
我因為自己的一無是處而享受著被人包圍的快感!
這是我後來才想明白的。
也是杏子教會我的。因為她在論壇匿名發表了一篇曝光我的帖子。
內容和我上面寫的故事差不多,並配上幾張我在工地幹活打了馬賽克的圖片。
原來盈早就發覺我的異常。我的工友們也早已因看不過眼而“出賣”我。在我打那通分手電話之前,盈和杏子已有過接觸,並開始醞釀在網上揭發我。
如果不是我提出分手,原本杏子會主動退出,因為盈的求情與不捨。
04.
一夜之間,我成了人人口誅筆伐的渣男,如果網上能扔臭雞蛋的話,我連菜都不用買。
當然。我本來就是個渣男!虛榮,幼稚,目光短淺……
我享受著工友們低質量的崇拜,那時我以為他們“出賣”我是因為嫉妒!
我享受網絡上花團錦簇的虛幻,那時我以為“民工寫手”是了不得的,比那些高學歷故作深沉的人強了何止千百倍。
“一個搬磚的,因為自己的一無是處而享受被人包圍的快感,素質也就在這到頭了!”杏子寫在帖子裡的原話。
之後的很多年裡,我匿跡於網絡,離開工地,嘗試不同的工作,尋找自身的價值,處處碰壁,似乎印證了杏子的話。
十多年過去了,我早已懂得尊重也來源於彼此真心的交換,而不是去年的愛情配不上今年的氣質。否則,素質也就真的到頭了。
想起被我傷害過的年輕歲月。我苦笑,那時的我懂個屁?談什麼愛!懂什麼情?
當我真正想懂得的時候,又有誰願意與我見證?
心情就像五花肉,也許今天很文藝,明天就成了逗霸。
我是胡十八。身體裡住著一顆不安的靈魂,我不知道將他獻給誰!
閱讀更多 寫鬱記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