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2 「紀實文學」打黑在宜賓,宜賓大黑幫如何從興盛到落網之六

第6章 第三隻眼睛

「紀實文學」打黑在宜賓,宜賓大黑幫如何從興盛到落網之六

就在楊光大隊長派魏化興秘密接觸隋文昌的同一天,市局刑警支隊鄭易支隊長安排重案二大隊大隊長方伯倫,通過特情,深入瞭解到王辛垣集團的內部情況。

方大隊長帶回來兩條信息:

其一,3 月19日隋文昌遭到槍擊的第二天凌晨,拱星街王辛垣開的一個茶樓遭到襲擊,突然闖入20多人,手持槍支、砍刀,要找王辛垣。由於王辛垣當天未在那裡居住,來人用手槍柄把茶樓內一男青年砸傷。估計這些人是隋文昌手下,在隋被打傷後,提槍前去報復。

其二,王辛垣躲到外地。王辛垣與隋文昌之間為爭地盤,積下很深的矛盾,隋文昌出事的當天夜裡,王辛垣已經離開了宜賓。

此外,市局刑警支隊在摸排線索時,發現南岸有兩兄弟,因個人恩怨找到王辛垣,請王辛垣幫助除掉隋文昌——這與隋文昌得到的報告是一致的。

與此同時,翠屏分局程忠實副局長已得到按摩院被砸的消息。警方估計此事應與隋文昌、王辛垣的衝突有關。

……

鑑於“3。19”隋文昌槍擊案發生後,宜賓社會上發生種種異常現象,隋文昌團伙已經向王辛垣團伙動手實施報復,形勢正在惡化。宜賓警方連續召開幾次會議,嚴密注視著事態的發展。

3月21日,翠屏分局於秀分局長召集程忠實副局長、楊光大隊長等人開會,分析“3。19”案件的背景。這次會議上,於秀尖銳指出:要注重調查,是否因賭博放水,引起團伙摩擦。藉此機會,對翠屏區全區的地下賭場,搞一下清查摸底,做好專題研究,為下一步專項打擊做好準備。

3月22日,於秀分局長在辦公室再次召集程忠實、孫樂平二位副局長、楊光大隊長、以及任春風等人參加的專題會議,研究準備在近日開展打擊涉黑勢力專項鬥爭的行動方案。她仍在思考賭博問題,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在宜賓地區的嚴重性。她提出,治安部門要加強對各場所的檢查力度,做好錄象取證工作。有目標地清查地下賭場及放水等活動。同時,她要求刑警大隊對近期發生的,包括“3。19”案件在內的五起涉槍涉黑案件,加強偵察力度,並把會議情況上報到市局。

3月23日,市局召開了專門會議。會議由陳國富副局長主持,市局刑警支隊鄭易支隊長、王建偉副支隊長,分局於秀分局長、程忠實副分局長、刑警大隊楊光大隊長、任春風副大隊長參加了會議。

會上,把“3。19”案件發生後,刑警部門的偵察進度及已掌握的線索做了彙報。對案子的性質與幾大團伙的關係,各舒己見,進行了充分的討論分析。

從這次會議反映上來的情況看,最有可能的,仍是王辛垣集團。

根據為:

然而,對宜賓幾大團伙活動情況瞭解得最清楚的楊光大隊長卻提出了另一種看法。

楊光1981年從警,當年,他以總分第二的成績,考入市公安局。當一名人民警察,是楊光從小的志向,他感到非常自豪。從警後,開始在治安隊,陳國富副局長當年是他的隊長。1994年調到刑警大隊,從偵察員、中隊長,到大隊長,一步步提升上來,有著豐富的辦案經驗。他的特點是思路清晰,往往對案件能拿出獨到的見解。

早在一年前,於秀、程忠實就佈置了針對宜賓社會黑道團伙的專項工作,楊光作為領導小組成員之一,對情況瞭解得較多,他的腦子裡裝著一堆1999年發生的,至今懸而未決的案件。他認為,“3。19”案不應該是一個孤立的案件,它與1999年宜賓一系列黑社會火併案應有某種微妙的聯繫。

楊光發言了,他說:“我有一個想法,在下邊我和程忠實副局長單獨聊過,我覺得這個案件不像是王辛垣集團所為。”

陳國富副局長對楊光的發言一向重視,問:“你說說根據。”

楊光說:“根據有三個方面。第一,縱觀宜賓的社會面,近年來鬧得最兇的是隋文昌,連小學生都知道有個昌哥,他的名聲很大。王辛垣是老江湖,在宜賓黑道上是年齡最大的一個。我掌握的情況是,王辛垣有膽子搞賭場,搞欺行霸市,壟斷蔬菜水果業,他也收羅了一批打手,可他的思維,他的狀況,他的實力,都不會主動向隋文昌進攻。我有一位師兄,很瞭解王辛垣,他曾對我講過,王辛垣想退出江湖,他現在是身不由己。如果真如我的師兄所說,王要隱退,幹啥子還要主動挑起是非,向風頭正勁的隋文昌下手呢?”

陳國富說:“有道理,你繼續講。”

楊光說:“第二,宜賓社會的幾個團伙,呼氏集團比較獨立,現在呼七在逃,團伙的力量大為削弱;林傳金團伙始終在搞地下活動,在宜賓無法公開立足。形成鼎足之勢的主要是隋文昌、黃毛毛和王辛垣三個集團。隋文昌聲勢最大,黃毛毛實力最強。隋文昌近年的名氣已經蓋過了黃毛毛。他很冒,好像宜賓的天下就是他的,沒人能夠跟他抗衡。他這樣做,最受威脅,在感覺上最不舒服的,應該是黃毛毛。王辛垣雖然跟隋文昌矛盾很深,但殺掉隋文昌對他自己並沒有好處,況且他與隋文昌的矛盾是禿頭的蝨子,他搞隋文昌,同時也會搞掉他自己,最得實惠的還是黃毛毛。”

鄭易說:“他有沒有可能和黃毛毛攜起手來,一起搞隋文昌?”

“不像。前幾年,黃毛毛和王辛垣的關係比較密切,但近期兩人很少往來。黃毛毛手下,與王辛垣也起過矛盾,還有,黃毛毛與王辛垣做事手法不同,他們很難聯合。”

“你是不是認為,這件事是黃毛毛團夥乾的?”陳國富直截了當地問。

鄭易說:“黃毛毛和隋文昌私交很好,他會對老朋友下手嗎?”

楊光停了停,退一步說:“所以說,我現在只是一種推測。黃毛毛這個人心黑手狠,心胸不寬,容不得別人對他有一點危害。這是我要說的第三點。他和林傳金的關係,已經發展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1999年,宜賓發生了多起疑難案件,我們推測,都和黃毛毛與林傳金的仇殺有關。隋文昌在黃、林沖突中居中立位置。如果這起謀殺隋文昌的案件背後的主謀果真是黃毛毛,會不會與眭義昌裹進黃林沖突有關?”

陳國富問:“這一點有沒有依據?”

“直接根據沒有。但我們掌握了一些情況。林傳金前一段在北京石景山一帶秘密活動,黃毛毛手下的幾名殺手準備飛往北京。但後來我們得到情報,林傳金已秘密南下,返回宜賓。黃毛毛的安排也隨之發生變化,他的一號殺手紀曉華滯留下來。我們懷疑黃毛毛也得到了林傳金返回宜賓的消息。如果林傳金真的回到宜賓,肯定會引起宜賓形勢的某種動盪。這會不會引起黃毛毛的警覺,為避免隋文昌與林傳金結盟,而採取先下手為強的政策,掃平隋文昌?”

如果“3。19”案件牽扯到林傳金,情況可就太複雜了,太複雜太複雜了。與會人員都陷入了沉思。

林傳金是個極危險人物,他每次回來,宜賓都會發生一系列的血案,特別是1999年——世紀末的最後一年,那些血腥屠殺的日子歷歷在目,令人不堪回首。

殺戮之網

宜賓市近年來連續頻繁發生片刀、獵槍傷人案件,流氓團伙群毆案件,持槍持刀殺人案件,案發後無人報案,警方找不到受害人,周圍群眾知情不舉,不敢講話——此類案件不勝枚舉。1999年,這類案件有逐步上升趨勢。宜賓警方警覺地意識到,在他們處理了狄紹偉集團和唐昌明、李兵集團之後,又有新的帶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伙生成,並已形成了氣候。具體分析,這說明黃毛毛與林傳金兩大團夥的仇殺已經公開化,不斷髮生新的火併。

1999年 3月14日,林傳金自浙江柯橋回到宜賓。當晚,他開著一輛奧拓車,攜妻子外出購物,在市內繁華區遭到追殺。殺手將一把軍用匕首從林傳金的太陽穴插入,外部只剩刀柄。匕首緊緊卡在顱骨骨縫內,搶救時醫生雙手無法拔出。

翠屏公安分局程忠實副局長、刑警大隊楊光大隊長,三中隊周雲接到醫院報告,馬上趕過去,目睹了這一骸人的慘景。林傳金並未死亡,當時正準備手術。他們趕到時,林傳金頭上的匕首仍未取出。

程忠實、楊光、周雲反覆動員,希望林傳金能與警方合作,講出兇手是誰。但林傳金始終閉口無言,一句也未透露。

林傳金手術期間,警方反覆做林傳金妻子工作,林妻告訴警方,從林傳金受傷,被送進醫院,到實施手術,他緊咬著牙,只說了半句話:“只要我不死……”

楊光與程忠實交換過對這句的看法。這裡邊包容的涵義太複雜了——只要我不死……後面的省略號是說,只要他不死,他就要幹些什麼。這說明他清楚殺他的是什麼人,也清楚背後的指使者是誰。他不想依靠公安機關,他要按照黑道的方式自己去了結此事。這隻能有一個解釋,他要復仇。

一週後,楊光大隊長再次來到醫院。他撲了空。並未脫離危險期的林傳金已經離開醫院,秘密轉移。警方多方調查,仍找不到他養傷的地址。他的妻子、他所有的親戚朋友都會對你重複同一句話:不曉得他在哪裡。林傳金消失得無影無蹤。

同年5月2日凌晨1點,在宜賓酒都賓館附近的俄羅斯燒烤店門前,發生了一起持槍殺人案。

案發10分鐘,楊光接到群眾報案,帶領偵察員來到現場。他們在現場發現軍用手槍彈殼數枚。因案情重大,他們立即向市局刑警支隊做了彙報。支隊鄭易支隊長、王建偉副支隊長連夜趕到現場。

死者杜十眼,被軍用手槍打死。經過調查,死者應為林傳金團伙外圍成員。開槍殺人者名叫劉丹,是黃毛毛手下的殺手之一,已逃往外地。

這兩起案件勾勒出一條鮮明的連線,引起市局、分局的高度重視。鄭易支隊長、楊光大隊長均認為,這是一個信號,反映出背後林傳金和黃毛毛兩大團夥的火併正在升級。

分局設立了專案組,由肖海峰中隊長負責,下力量摸清黃毛毛、林傳金兩大團夥的內部情況及相互關係。結論很清楚,3。14、5。2 案件,都是針對林傳金的,背後的指使者很可能就是黃毛毛。

當時警方已經估計到,林傳金會對黃毛毛實施報復。

這一階段,三人小組通過大量工作,已初步掌握到林傳金的活動情況,林曾在海南省及北京市出現過,在外地積極籌備槍支。翠屏分局刑警大隊分別給海南省廳和北京市局的相關部門發去明傳電報,尋找林傳金下落。

8月1日,與宜賓相距90公里的自貢市發生一起搶劫案。案發後,自貢市公安局打來電話,通報案情。電話中說:早晨五時,在自貢濱江路,一輛東風車撞毀了一輛凌志牌轎車,隨後發生了槍戰。滯留在現場的東風牌貨車是宜賓牌照。

楊光大隊長詳細詢問案情。對方說,被撞的凌志車上坐的人叫黃耀華,他的車上有一隻軍用手槍。早晨五時,黃耀華遭到一群武裝人員的截擊,他用這隻軍用手槍把對方擊退,然後到自貢警方報警。

楊光很興奮,立刻向分局和市局領導彙報了這一重要情況。市局陳國富副局長、分局於秀局長分別做了指示,責成分局刑警大隊立刻與自貢警方聯繫,派人過去,把黃毛毛接回宜賓,徹底查清案發情況和槍支來源。

然而,當宜賓警方再次打電話與自貢聯繫時,對方很遺憾地說:“你們不要過來了,黃耀華已經釋放。”隨後又說,“我們有壓力,不好逾越的壓力,請你們理解。”

案子情況不祥。直到八月中旬,於秀分局長親自帶隊,程忠實、楊光陪同,一起到了自貢,將自貢公安局扣留的軍用手槍取回,自貢警方同意把有關材料轉給宜賓,宜賓方面才得以立案。他們將該槍支與俄式燒烤店“”殺人案現場滯留的彈殼做了同一鑑定,證實該槍不是5。2案件使用的手槍。

8月27日上午,湯泉通過關係,把翠屏區刑警大隊偵察員董勁約到酒都賓館,說:“有一夥人,鬼鬼祟祟,身上好像帶著傢伙,在酒都賓館對面活動,可能是林傳金的人。”

楊光得到彙報後立刻約見湯泉,向他了解情況。湯泉說:“那些人可能住在酒都賓館對面的得月樓上,具體房間說不清楚。”

經過調查,警方發現得月樓正對著賓館大門的三樓,有一處玻璃窗被三層板擋住,三層板很新,上邊挖出幾個小洞,這引起了楊光的懷疑。經過暗訪,得知房主是某劇團的職工,這處房子家人不住,長期外租。又得到鄰居反映,前些天該房間住進四五個年輕人,行為詭秘,在裡邊吃盒飯,很少出來。

不久,酒都賓館大門外自動提款機旁發生了一起槍擊案件,歹徒大白天作案,有持無恐。現場出現的犯罪嫌疑人三人,一人持槍,兩人持刀,近距離朝受害人王壘的腰部開了一槍。受害人王壘是黃毛毛的小車司機。王壘脊椎骨被擊傷,造成下身永久型癱瘓。

宜賓警方意識到這不是件普通傷害案,很可能是得月樓上潛伏人員所謂,攻擊的目標很可能不是王壘,而是黃毛毛。這次襲擊沒有成功,他們很可能還會在得月樓上繼續搞監控,籌備下一次行動。

鑑於這個分析,分局刑警大隊出動警力,在得月樓附近設置制高點,佈置了攝象機、望遠鏡等裝備,對得月樓的三樓據點進行24小時的反監控。

9月2日,經市局、分局領導批准,分局刑警大隊對得月樓據點進行了突襲,捕獲犯罪嫌疑人兩名,另一名犯罪嫌疑人跳樓摔死,繳獲獵槍兩支,長刀三把,自製炸彈一枚。

審訊證實了警方的推測,犯罪嫌疑人均為林傳金的手下,在得月樓里長期潛伏,目標就是搞掉黃毛毛。

案子還有一些,連綴在一起編織成一張殺人之網。黑道火併之殘忍,在這裡可以略見一斑。正因為黃、林團伙存在著這種水火不容的仇殺關係,才使得宜賓黑道的五大團夥變得撲朔迷離,錯綜複雜。把隋文昌暗殺案件置於這個背景下分析,必須先了解黃毛毛和林傳金,瞭解隋文昌與黃、林二人的歷史瓜葛,從而才可能觸及到“3。19”案件以及後邊更為殘忍的兇殺案之所以發生的背後的根源。

黃毛毛與林傳金

黃毛毛與隋文昌在一條街上長大,兩家相住不遠,常有走動。兩人都是早年便出來闖社會,他們又都是在1990前後認識的林傳金。

隋文昌由開茶館起步,一步步發展起來。而黃毛毛與林傳金卻都是作殺手出身,為人家當保鏢,看場子,從血路上殺出來的。

黃毛毛出生於工人家庭,父親去世較早,母親在宜賓機械廠工作。他16歲就在機械廠當臨時工,後來是宜賓影業公司的業務員,之後不久辭去了工職,在江湖上闖蕩。

林傳金童年生活更苦,他五歲時沒有了父親,家中有哥哥、姐姐和一個弟弟,母親帶他們四個孩子生活。林傳金小學三年級輟學,在碼頭上給人家洗鹽包,在建築工地做小工,掙錢養家。20歲開始在茶館裡耍,踏上“操”社會的生涯。

黃毛毛35歲,林傳金37歲,兩人年齡相仿。

黃毛毛、林傳金都不是唐昌明、李兵團夥成員,當年曾捱過唐李團伙的欺負。兩人都給王辛垣做過徒弟,後來各自自立門戶。

1990年前後,林傳金在宜賓社會上的名氣,比黃毛毛大得多,有小老大之稱。林傳金曾遭到過唐、李團伙的追殺,在西郊,被唐李手下扎過十幾刀,但他挺了過來。

黃毛毛在宜賓黑道上以心狠手黑出名。他平時沉默寡言,場合上也不喜歡多說話,不像隋文昌那樣口若懸河,妙語連珠。但他心胸不寬,多疑,報復心極重。哪個要是得罪了他,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就會把你做掉(殺死或殺成重傷)。瞭解他的人,與他接觸都很慎重。

林傳金的性情與黃毛毛相仿,也不愛多言。平時做事,也以手狠著名。他早年因家境貧寒,有過扒竊史。他曾沾染過毒品,他的一些過命的兄弟,也多有吸毒史。但林傳金義氣,他並不主張濫殺,哪怕對仇人,他往往也留有餘地。近年間,林傳金的活動範圍基本上在外地,很少回宜賓。

十年前林傳金、黃毛毛結識,關係曾十分密切,因性氣相投,兩人間的走動比隋文昌頻繁得多。有一度,他倆經常在茶館裡吃飯、喝茶、擺龍門陣(閒扯),彼此都有佩服對方的地方,出入形影不離。

黃毛毛集團的“二司令”湯泉認為,從以前的關係上看,林傳金和黃毛毛沒有矛盾,兩人在一起玩得挺好,比一般人走得近。

1994年,宜賓警方一舉粉碎了唐昌明、李兵集團。宜賓上下一片讚揚。而黃毛毛、林傳金這樣一批混社會的流氓打手,感到在宜賓呆不下去了。為了避風頭,他們先後跑往外地,到浙江省紹興市的柯橋鎮混事由。

柯橋是全國最大的化纖紡織品批發市場,在那裡做生意的宜賓市筠連縣的人很多,形成一個很有勢力的筠連幫。林傳金自來與筠連的朋友交往密切,到柯橋如魚得水,很快在市場上站住了腳跟。

凡是夠一定規模的全國性的批發市場,都有黑勢力從中活動。那些不同派系的黑道團伙,佔地盤,佔碼頭,爭奪勢力範圍,控制貨源,壟斷運輸渠道,收取保護費,從中獲取暴利。林傳金帶領他的小弟在柯橋佔下碼頭,一方面吃黑錢,一方面也做些紡織品批發生意,很快就混得有了名氣。

柯橋的賭業發達。這應了一句老話:凡有大宗貨幣流通的地方,便會出賭徒,招妓女。“西南賭王”邵文當年就在柯橋開辦賭場。

林傳金先於黃毛毛來到柯橋,在柯橋混出了名聲,他被邵文選中,高薪聘過去,在賭場裡給他當保鏢,看場子追帳——林傳金拾起了他在宜賓就輕駕熟的老行當。

邵文偏愛宜賓人。他認為宜賓人驍勇、義氣、忠誠,宜賓人做事不會耍花活,不會背叛主人,而且,打仗時敢拼命。不知道邵文的這中看法是產生於他認識林傳金和黃毛毛之前,還是之後。之前,說明他有眼光,之後,卻要說他這種認識很可能是從林傳金、黃毛毛身上總結出來的。

在邵文把賭博的大本營搬到隆昌之後,有一次他和朋友吃飯時說起宜賓人。那位朋友喝了酒,很不以為然。邵文不動聲色,笑呵呵地說:“我講話你不要不信,你最好不要招惹宜賓人,你要是想打仗,你就是拉起一個加強連來,到了宜賓也要失敗,你會被殺得片甲不留……”那人立刻不敢多言。

黃毛毛如何與林傳金翻的臉,毛毛自己從未提起過,他對手下從來不講自己的事。湯泉問過他。黃毛毛說,林傳金對他不滿,在外邊講他的壞話。而林傳金在公開場合從不講黃毛毛不好,問及,回答:我與毛毛沒有矛盾,以前也沒有仇怨,毛毛為啥子要整(殺)我,我現在也想不明白。

世界上沒有無原因的結果,也沒有無結果的原因。我們看到後來發生的一樁樁血案,就不能不推及,他們應該有一個仇恨的起點。

宜賓社會上流傳的標準說法是:黃毛毛與林傳金爭寵於賭王邵文,為爭奪賭王保鏢的職位,而大動干戈。

林傳金到柯橋,比黃毛毛要早五六個月。他先被邵文看中,聘他協助管理賭場。為邵文當保鏢自然比宜賓不同,邵文是大老闆,錢大氣粗,一高興甩出幾萬十幾萬不當回事兒。林傳金跟上邵文,著實發了些橫財。衣著,作派,花消,都與在宜賓時大不相同。

半年後黃毛毛帶著陳劍洪、穆三毛等人來到柯橋。

當年的黃毛毛名氣平平,初到柯橋,比不過林傳金。黃毛毛嗜賭如命,以前與林傳金在一起耍時,兩人經常搭手進賭場,玩老千,配合默契。然而,到了邵文的賭場裡,林傳金卻一副主人的面孔。黃毛毛舊習不改,賭錢時做手腳,林傳金當面罵過黃毛毛。

黃毛毛心胸狹窄,容不下一絲頭髮。俗話說反目為仇,就是說做下仇恨的,多是過去的好兄弟。言語不和,利益相孛,翻過去毒火最大。他哪能忍受林傳金如此“敗壞”他。再一個原因,黃毛毛幾番接觸,也看中了邵文。黃毛毛其實是個攻於心計之人,他從邵文身上,看到了自己的遠大前程。大約“講他的壞話”只是個現成的口實,更為重要的是他看上林傳金所佔的“肥缺”,他要擠掉林傳金,把這個位置拿過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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