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4 忘不了:老磨坊裡的老味道

黴豆腐是我們贛北人特別喜愛的一道美食。

之所以喜愛,是因為黴豆腐的味道不僅香濃,而且也便於儲藏,而更多的其實是它蘊含著的濃濃的家鄉味兒。

   立冬過後,便是做黴豆腐的最佳時機。

  每到這個時候,母親便開始準備做黴豆腐的食材了。黴豆腐講究的不僅僅是口感好,而且還需要品相好。所謂的品相好,就是做好了的黴豆腐在容器中須保持新鮮豆腐原有的模樣,這就需要採用品質好的豆腐。

忘不了:老磨坊裡的老味道

老豆腐

選豆腐頗為講究。做黴豆腐選用的豆腐必須確保新鮮,且韌性足不易破裂。多孔的老豆腐便是首選。老豆腐是採用千百年來傳承下來的技術,利用當年成熟的黃豆經過碾磨加工,勾兌滷水製作而成。這種豆腐雪白,多孔多汁,口感好,味道極佳。

  我們鎮上有一家老豆腐鋪,祖孫四代都是做豆腐的,他們家的老豆腐猶為出名,具備了老豆腐所有的特點。母親就愛上他家買豆腐。

母親愛吃豆腐,所以每回她來城裡,向來都是在超市買菜的我,也會專程驅車去離家有段路程的菜市場買豆腐。因為菜市場的豆腐吃起來味道更為鮮美。

  不過任憑用什麼方法烹製豆腐,母親都說味道不怎麼好,比不上家鄉的老豆腐。

  母親吃了一輩子的老豆腐鋪的豆腐,無論走到哪裡,都忘不了那個味道。

  做黴豆腐,母親通常都會從老豆腐鋪裡提前訂好豆腐,然後就是選好做黴豆腐的輔料。

做黴豆腐的輔料因個人的口味而定。贛北人的口味重,做黴豆腐自然少不了辣椒。於是辣椒粉便是必不可少的一味輔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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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辣椒

家鄉本地產的紅尖椒,顏色鮮豔,辣勁十足,是做黴豆腐的最佳選擇。新採摘的紅尖椒,經過清洗,曬乾,碾磨成粉,就可以儲存備用。

  到立冬之後,母親就開始做黴豆腐了。

  母親將老豆腐切成約 2 公分長的小方塊,放進瓷盆裡,加上蓋子保溫,連續發酵七天左右,待到豆腐表面長出如蠶絲般細小的“白毛”,便可以開蓋製作豆腐了。

  發酵的老豆腐聞著有一種特殊的氣味兒。有些發酸的氣味,說明豆腐發酵得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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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酵

接下來,就得拿出儲存的辣椒粉。

   鹽,是上天賜予的精靈,是天然美味的調味劑,而製作每一種美食,似乎都離不開鹽的點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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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椒粉

準備一個乾淨的瓷盆,將鹽和辣椒粉按一定的比例倒入盆中,攪拌和勻。

  將豆腐塊夾入鹽和辣椒的調味料中翻滾,使調味料均勻地沾在豆腐塊上,然後將豆腐塊一塊一塊地夾入玻璃罐中。

  做黴豆腐,看似簡單,其實是一個精細活。將豆腐夾入玻璃罐的時候,動作一定要輕柔敏捷。母親將豆腐塊加入玻璃罐的時候,就像悉心照顧自己的孩子般,一塊接著一塊的豆腐塊有條不紊地被裝入玻璃罐,整齊地擺在裡面,還原了豆腐原本的“大塊頭”樣子。

  可是黴豆腐的製作並沒有完成。辣椒和鹽只是讓原本清淡的豆腐更添了滋味。辣的過癮,鹹的香濃。

  但是好戲其實還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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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酒

贛北人細膩內斂,不愛飲酒。但是贛北人對芳香四溢的米酒卻從不拒絕。

  製作米酒,依然離不開辛勤的酵母菌。

選用新鮮的糯米,淘淨,加水,放入竹製的蒸籠中慢慢蒸騰,待熟透之後,便擱置一旁冷卻。將含有酵母菌的酒麴研磨成粉,加入糯米中,攪拌均勻。接著便可以將含有酒麴的糯米放在瓷盆中,密封保存三到四天。

這三四天的時間裡,酵母菌等菌種就會無日無夜地工作,將香噴噴的糯米飯轉化成令人垂涎欲滴的米酒。

適量的米酒加入黴豆腐中,不僅可以提鮮,而且還能起到防腐的作用,是天然的防腐劑。

然而單單添加米酒還是不夠的。

上天賦予贛北人超凡的製作美食的天賦。他們無時不刻不在絞盡腦汁,用自己的勤勞和智慧製作出一道道令人回味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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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油

所以,香油,贛北人自然不會放過。

散發出芝麻香氣的香油,哪怕只是一滴也足以讓贛北人為之興奮。黴豆腐中加入香油,雖然算不上是贛北人的原創,但是卻稱得上贛北黴豆腐的一個特色。

製作黴豆腐的最後一道工序,便是滴香油。香油用量應該不多不少,倒入約莫一公分的香油即可。香油不僅可以鎖住米酒的香氣,而且能夠慢慢滲透至黴豆腐中,進入黴豆腐的“五臟六腑”。

蓋上蓋子,密封保存。約莫一個月之後,就可以拿出來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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黴豆腐

黴豆腐,這樣看起來並不起眼的食品,在那個特別的年代立下了汗馬功勞。

九十年代初的贛北農村,物資還不是特別豐盛。

那年我們上初三,需要在學校住宿,每週才回一趟家,所以都得帶足一週的伙食費。

那個時候,大部分的孩子家裡的兄弟姐妹多,家裡開銷大,因此帶到學校的伙食費經常不夠。

學校食堂裡兩角一勺的菜,讓家境貧寒的孩子都覺得是個“天價”;就算是能夠吃得上學校的飯菜,那清水煮白蘿蔔的菜式漸漸地讓孩子們吃不出什麼味道。

於是,黴豆腐便在孩子們眼裡變得那麼可愛。

它便宜,味道好,易於保存,更重要的是它是令孩子們掛念的媽媽的味道。

喝粥,夾一塊黴豆腐,放入粥裡攪拌,讓米粥與黴豆腐充分融合至稀糊狀。孩子們不需要再吃任何其他的菜,一口氣便能喝下整碗米粥。

吃乾飯的時候,黴豆腐又成了拯救一碗白乾飯的“救星”。一碗白米飯,兩塊黴豆腐,成就得便是一頓踏踏實實的午餐。

黴豆腐,孩子們愛吃,大人們也愛吃。

外出打工的人們,旅行袋裡可以不裝什麼乾菜,但是一定不能不裝家鄉的黴豆腐。

一九九五年,表哥去廣州打工,那年他二十歲。

姑姑在他袋子裡塞滿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裡面裝的都是黴豆腐。那一年,他還只是一個五金工廠的學徒工,月薪兩百元的他,黴豆腐成了他難得的美食。

如今,表哥已經是擁有幾家五金工廠的老闆了。每次回家,他還是會帶上一大罐子的黴豆腐。

那年清明節,表哥站在姑姑的墳前,聲淚俱下:媽,兒子還想吃您做的黴豆腐。

黴豆腐,它傳承了贛北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歷史,它成全了我們的味蕾,更沉澱了我們的記憶和情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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