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4 从前的冬天

从前的冬天

无风的冬日,阳光明媚。天蓝的沁心,没有一丝云彩。慢慢走在路上,思绪就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多年前的故乡。

和煦的阳光普照着农家土院子,几只觅食的大红公鸡,在矮墙下走来走去。我紧盯着它们背上明光闪闪的红翎,思谋着咋样把它们引到大人看不见的地方,逮一只,拔下那美丽的红翎,栽一个漂亮的毛儿毽子。母亲早已看出了我的心思,一再叮嘱我不许薅[hāo]公鸡的毛,说拔了毛的公鸡数九天会被冻个半死。我嘴上答应,心里早已盘算好了下手的地方。栽毛儿毽子的铜钱有的是,柜子里有一个手编的针线笸箩[pǒ luo],里面有一串麻钱,方口的铜板,不知什么年代的产物,用麻绳穿成一串。当年它们唯一的用途,就是给我们栽毛儿毽子。可惜零流到现在一个不剩。



从前的冬天

榆树下的囱灶上,煮着一大锅萝卜土豆,上面严严实实地覆盖一层塑料布,胀的圆鼓鼓的。丝丝缕缕的蒸汽从锅沿边跑出,萝卜的甜味四散开来。这是我经常要做的营生,好在可以一边烧火,一边和邻居家孩子们踢毽子。把煮熟的红萝卜,夹两个放到盘子里,冻到窗台外,甜冰冰的,特别好吃,还有那煮的开了花的土豆,皮裂开,翻出白沙的瓤,剥皮捣烂,拌一筷子烂腌菜,那叫一个香。还有,还有,没满月的小羊羔断奶了,要给喂嚼碎了的煮黑豆才能活命。傍晚,我坐在小板凳上,端着盛放黑豆的小笸箩,把嚼碎的黑豆,用手指抿进小羊羔的嘴里。也经常抵挡不住熟黑豆的那股香,不自觉地直接咽下肚。吃羊料的冬日黄昏,真让人难忘。临近大雪,也是杀猪的时候,喂猪的猪食也好了许多,为了上膘,每顿只给它吃煮萝卜和煮土豆,再拌些玉茭面,当地人叫这种猪食“达干”。萝卜土豆喂完了,猪也就该杀了。渐渐地,村子里开始有杀猪的人家。于是,猪吼犬吠,村头村尾,冬天的村庄,就这样热闹起来。



从前的冬天

最幸福的就属那只花狸猫了。太阳透过玻璃窗照在炕上,炕上铺着画着花鸟的绿油布,油布擦的干干净净。花狸猫躺在锅头前的油布上,四肢舒展,打着呼噜。睡醒后,它慢条斯理站起来,伸伸懒腰,踱到炉台上找吃的。实在无事可干,它就到后炕,扑鸡毛掸子玩儿。


小脚的祖母上了炕,挽起裤腿,看一眼猫,随口笑说:“看那顽的”。

阳光里的细尘飞舞,我看着祖母一下一下往手掌上吐唾沫,一下一下在她细瘦的腿上搓着麻绳,细细的麻绳匀称结实,母亲用这麻绳纳鞋底,麻绳穿过鞋底,那“瓷拉,瓷拉”的声音一直让我记忆犹新。

冬天的阳光总是那么和煦。向阳门前,收割完庄稼的茬子地里到处是放养的马牛羊。拣粪的老汉穿着白茬子皮袄,一手挎着箩头,一手拿着粪叉,在地里搜寻。碰见邻居,掏出旱烟袋,递上洋火,抽一锅旱烟,歇一歇,聊几句。薄烟在田野弥漫,一户一户的人家向阳而居,土房子,土院子,六眼玻璃的满面门窗,露出烟囱,露出屋角,或者露着黄泥墙。谁家的鸡刚生完蛋,咯咯哒、咯咯哒地叫的响亮。高高的杨树上,喜鹊窝架在枝干间。人和人群居,形成村落,喜鹊就是信使,要给人们带来好消息。清晨,它们时不时地飞到人家的院墙上,或者院子里大树上,清脆响亮地叫几声,

女人会开了门,仰头应和道:“喜!喜!喜!”于是坚信,家里今天或者会来客人,或者会收到远方亲人的信函。



冬天一到,婚嫁丧娶也多了起来。利用农闲,父母要给自己该成家立业的儿女操持婚事。也有风烛残年的老人熬不出冬天。鞭炮声是喜庆的红事宴,唢呐声是百年后的呜咽。有新生就有死亡,村庄从容不迫地经历这些红白悲喜,慢慢老去。连同那些旧物件,旧景象,也都慢慢老去。

冬天的暖阳总让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只盘踞在锅头前的老猫,留恋那盘洒满阳光的暖炕,和那些丰富的期待、热爱,以及心无挂碍。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