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4 《有了快感你就喊》:精神"油膩大叔"卞容大,婚姻中不能承受之重

池莉的小說,常常用一種看似描繪普通人生活邊邊角角的現實筆觸,漫不經心地侵入讀者腦海深處,將人刺得生疼,卻無言加以反駁。

《有了快感你就喊》:精神

池莉小說《來來往往》

2010年,文學功力日漸精進的池莉,推出了中篇小說《有了快感你就喊》,成功塑造了一個精神"油膩大叔"卞容大——新當代中年男人的形象。池莉在該書的序言中說書名來源於一句格言,據說參加越戰的美軍士兵救生包裡火柴盒上印的,就是這句充滿陽剛之氣的格言,是指男人們所追求的精神狀態。

書中主角卞容大,他骨子裡頭就充滿了這種痛快人生的嚮往與追求。作為一個備受壓抑卻窩囊的陽剛男人,他似乎一直在堅持追求著什麼,最終被迫開始了以逃離的堅守與自我救贖。

對於這個有"梗",聯想豐富的書名引發之爭議,池莉揮揮手語氣有些俏皮地說:“

外界的說法可以存在,但和我本人是沒關係的。其實被罵要比被吹捧好。罵是注射疫苗,被吹捧是灌輸營養,營養過剩是非常可怕的事情。被罵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很酷。再說只要名字被提及,姑且就算見報率吧———這是誰說的?王朔說的。”

《有了快感你就喊》:精神

池莉

卞容大,是他爹取自"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之意得名,的確是能容忍之人。

卞容大,當代中年男人,不需要什麼生活的意義,生命力卻非常的強;人很勤謹熱愛生活,對名利很冷淡,對一切都不太滿意的人事容易服從;不怎麼愛妻子,卻又抓得很緊,也用不著空空洞洞的鼓勵來保持他們的勇氣。

第一次妥協

好青年卞容大,原本喜歡健康活潑的黃新蓓,卻被丈母孃算計調包成了體弱多病,還未婚先孕的黃新蕾。集郵的業餘愛好,先就埋設了陷阱!黃新蓓變成了黃新蕾,卞容大心裡窩得慌,可婚前陳阿姨跑調動的一片苦心感動了卞容大。作為補償,他被調進了科協,為了前程第一次妥協了。

第二次妥協

第二次是婚後,黃新蕾新婚就做人流還善解人意,黃新蕾偶爾的幽默感,對卞容大非常重要。卞容大再次妥協;他曾經堅持過,但終是善良隱忍,兒子出生更令他安份守己的過上了婚姻生活。卞容大稍一心軟,他們的婚姻之箭就飛快地穿越了時光,刷刷地過去了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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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需要什麼意義,生命力卻非常強

期間在單位被邊緣化的卞容大,遇上了好領導否極泰來,擔任玻璃吹制協會的秘書長兼辦公室主任。他再次全身心地投入了協會的草創和建設。每當他因為工作回家晚了,黃新蕾沒有做飯,還是要掛臉的。

一年四季,春天一定要帶兒子去踏青,秋天一定要帶兒子去秋遊,夏天一定要帶兒子去游泳,冬天一定要帶兒子去打雪仗——年復一年,年年新瓶舊水,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卞容大萬不能容的是,女人對男人生活態度的譏諷和否定。

作為一個受意志控制,生命力倒很強的人來說,對外界的變化後知後覺是挺自然的。

小小的風箏,就能把單純的卞容大帶進一個沉醉的世界,而這個世界卻與利潤一點關係都沒有。卻讓頗具商業意識的黃新蕾從此下海,經營起圖書超市生意紅火。黃新蕾辛苦幾年賺到了錢,改善了全家人的生活,一分錢都不曾用到她自己身上。

《有了快感你就喊》:精神

小小的風箏,把父子帶進一個沉醉的世界

然而黃新蕾無私的大家風度,反而使卞容大自慚形穢。

曾經學習成績遠遠好於黃新蕾的卞容大,學歷遠遠高於黃新蕾的卞容大,事業一直興旺於黃新蕾的卞容大,遭受了綿裡藏針的輕視和打擊,終於讀懂了黃新蕾譏諷的眼神:她覺得自己不求上進,沒有成就對她是種屈辱。

一般情況下,夫妻在共同生活的最初幾年中,“紙婚”生活的和諧平衡非常脆弱,往往只要兩個人之中有一個有些極輕微的轉變,就會把一切都毀掉。遇到財產或環境突然有大變化的時候,情形更危險。必須是極堅強的人或是極灑脫的人才抗拒得了改變,婚姻的小船才不會說翻就翻。

卞容大就自認一直妥協,這一次堅決不會妥協了。

他想這個社會的本質關係就是交易關係,黃新蕾用物質替代柔情,交換和閹割他的自尊,這是不能夠答應的。卞容大覺得女人首先應該懂得依戀、期盼和柔順,而不是一有機會就顛覆男女關係,並且還用這種殘酷的顛覆,表示對男人生活態度的譏諷和否定。

《有了快感你就喊》:精神

生活悄悄地偷換了約會的主題

二人之間的僵持,不戰而和。

好在不久後,上級收回了黃新蕾的私人承包權。黃新蕾身體漸漸地又出毛病了。卞容大看著妻子憔悴不堪的模樣,看著被子疾病折磨的女人,還被殘酷的社會遊戲規則所支配,他無法不心疼——好強的女人太累了,也太可憐了。

誇誇其談的玻璃吹制協會解散後,生活悄悄地偷換了約會的主題。

平衡再一次被打破,夫妻陷入冷戰,不影響兒子的心情和學習,是他們夫妻的最高守則。父親卞容大做得不錯,母親黃新蕾也做得很好,他們都可以深深隱藏自己的痛苦——這也是難得的一種默契。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如果有一條長裙為你飄過,男人,那終究是你的自豪。

卞容大有個心儀的紅顏知己,他喜歡她的髮旋,女性的活潑。黃新蕾常常複述的人生格言是:“在我們的人生裡,有些錯誤是能夠犯的,有些錯誤是不能夠犯的,一旦犯了就無可挽回,所以你得在事先牢牢地想清楚。”他也未敢越雷池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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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容大喜歡她的髮旋,女性的活潑

絕望中的卞容大,意外獲得某跨國化妝品公司考察員工作,月薪八千夠高的,不過是去青藏高原研究青苔——一種純天然的化妝品原產地原料。他在應聘時胡扯一氣,令招騁老總刮目相看,當場拍板就是他了。

這意外的成功,非但沒有拯救處於困境的卞容大,反令這個中年男人對前半生的堅持,本份原則破產,而陷入更深的絕望。

池莉說愛情是人得了精神精病,她不相信有愛情這麼一說,也從不寫愛情小說。

《有了快感你就喊》自然也不是。

看似卞容大個人的婚姻生活描寫,其實映射地是時代的桎梏,無形無色的思想壓抑。如王小波似的思考,不過更細微生活化。有王小波似的幽默諷刺味道,但很溫火不張狂。

《有了快感你就喊》:精神

《有了快感你就喊》

“玻璃吹制協會被解散的消息傳來,集體主義的時代,一個花開花落,春種秋收的秩序被打亂了。”

一個子虛烏有的單位,飽含著作者冷冷的微笑。他的名字跟他的為人相反,結局自然是苦惱人的笑,輕諷中又含著同情,愛莫能助的憂傷。在卞容大完全不預備有什麼事的時候,突然之間改變了。

他會成功嗎,也許會的。人生應有一個時期,敢把自己曾經認為是真理的東西統統否認,往往只是一種天意,只是電光似的一閃。一句話,一剎那的靜默,已經儘夠了。

卞容大終於放棄了幾十年的堅守,向世俗低下頭來找到了好工作,但獨處時仍然在做個人的堅持:不喊出來。性事的象徵意義,不言而喻,雖然這樣的抗爭大半是毫無效果的。

全世界的人都能夠安慰你,那就等於沒有任何人可以安慰你。

一個受意志控制而生命力很強的人,變化的過程無疑脫胎換骨,夜裡痛不欲生挺自然的。

不需要講什麼生活的意義,生命力卻非常的強;——人很勤謹,對什麼都很冷淡,對一切都不太滿意,可是很服從;不怎麼愛妻子,卻又抓得很緊,也用不著空空洞洞的鼓勵來保持他們的勇氣。

《有了快感你就喊》:精神

全世界的人都能夠安慰你,那就等於沒有任何人可以安慰你。

小說的結尾又有些《圍城》影子。

方鴻漸離家出走,他不會回來了

看似兩個人都很努力,對婚姻的破碎難言是非,家庭主導權的爭奪,打破了男女間微妙的平衡關係,說不清道不明的擰巴糾結。南轅北轍的一對夫妻,同床異夢並非第三者,也不是為了爭奪金錢,這種婚姻卻是病態扭曲的,僅管表面上死水微瀾,底下早已千瘡百孔!只有向生活屈服過以後,才真正認識擁有愛情的艱難。

僅管羅曼羅蘭曾說過:在傷害人或討好人的藝術中,女子強悍的本能遠過於男子。

在兩個人的鬥爭中間,不是妻子壓抑男人靈智,而是男人的軟弱失意和世故人情,——世故人情不過是一個遮掩人生磨蝕和男人的懦弱的名詞。象卞容大那樣掙扎的人,過去有的是,將來也有的是……

《有了快感你就喊》 池莉 年中國青年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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