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0 张兆和与她的丈夫沈从文:待他成尘,她终于见到了他的真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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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和与她的丈夫沈从文:待他成尘,她终于见到了他的真心(上)

【作者简介】翟晓洁,湖北荆州人,武汉大学新闻系硕士研究生。曾在中国国际广播电台负责采编工作,在“国际在线”官网、《写作》《散文诗》《荆州晚报》等媒体,在“今日头条”“腾讯网”“凤凰网”“简书”发表新闻、散文、诗歌、小说等一百多万字,新浪博客访问量已突破130万。

(一)沈从文:第一次上课,人很多,我害怕了

1928年,一位来自湘西凤凰,连小学都没毕业的“乡下人”,在徐志摩的推荐下,来到上海的中国公学做教师。

他要教的,是一群大学生。

这一天,是他第一次正式讲课。本来他事先已经备足了课,也准备了十分丰富的资料,可当他走进教室,看见教室里挤满了黑压压的学生,他居然……怯场了。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了,他还干巴巴地立在讲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整个教室安静极了,仿佛连呼吸声都悄然遁走。

他又急又羞,额头上鼻梁上沁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为了不至于太难堪,他故作轻松地抬手抹了抹汗水,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对不起,请同学们等我五分钟。”

然后,他一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一边快速寻找讲课的感觉。

张兆和与她的丈夫沈从文:待他成尘,她终于见到了他的真心(上)

(在中国公学读书时的张兆和 )

又是五分钟的沉寂无声。

终于,他开讲了。可是因为紧张过了头,说话太过急促,他原先准备了一个小时的授课内容,现在只用了短短十多分钟就讲完了。

离下课时间还早,可是因为完全没有讲课经验,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扯点话题闲聊一会儿来化解难堪。他慌张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老老实实拿起粉笔,又一次笨手拙脚地写道:“今天是我第一次上课,人很多,我害怕了。”

在座的同学们忍不住笑了起来,尽管这笑声中,善意占了多数。

后来,有师生去校长胡适那儿抱怨:堂堂高等学府,怎么能聘请一位没有学历、没有风度、没有见识的家伙来给学生上课,这完全是给学校丢脸。胡适的回答是:“他站在讲台上十分钟没开口,学生却没有轰他下去,这便是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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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和家小弟弟 )

这位讲课出尽洋相,却能被徐志摩和胡适大力提携的老师,就是——沈从文。

后来,他成长为了中国最一流的作家。美学大师朱光潜曾说:“全世界得到公认的中国新文学家,也只有沈从文与老舍。”沈从文和老舍,一个用秀明灵动的文风化开了湘西的情愫,一个用淳厚生动的笔调绘描了老北京的古朴。中国现代文坛,因为有了他们二人,终于形成了一南一北互为呼应、彼此弥合的态势。他们就像两座风格迥异又视野炯明的高峰,永远屹立在我们前方,可远远遥望,却很难触及。

1987年和1988年,沈从文入围诺贝尔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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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追求自己的学生苏州名门张家三小姐张兆和

故事再回到1928年,就在“首课风波”过去没多久,沈从文很快又成为了全校的话题人物。这一次,他做的事更博人眼球,更惹人争议。这一次,他居然胆敢死皮赖脸追求起自己的女学生,苏州名门张家三小姐——张兆和。

张兆和的曾祖父,是清末威名远播的江苏巡抚、两广总督张树声。她的父亲张武龄,是民初著名的教育家,思想开明,乐于结识社会名流,尤其重视子女的教育,张家四个女儿个个兰心蕙质、才华横溢,因为祖籍安徽合肥,所以大家称她们为“合肥四姐妹”。叶圣陶曾说:“九如巷张家的四个才女,谁娶了她们都会幸福一辈子。”这九如巷,就是张家在苏州的住处。

沈从文第一次上课时,台下便坐着张兆和,那次他们算是打了个照面。没过多久,沈从文偶然间,看见张兆和在学校操场上一边走一边吹口琴,走到操场尽头,潇洒地将头发一甩,转身又回走,仍是边走边吹着口琴,动作干脆洒脱。或许正是这种洋溢着率直,毫无阻挡的青春气息,让沈从文深深地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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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

那一年,张兆和只有18岁,正是最美好的年纪,据说她长得挺漂亮,“额头饱满,鼻梁高挺,秀发齐耳,下巴稍尖,轮廓分明,清丽脱俗”,皮肤稍稍有点黑,因此得了个“黑牡丹”的称号。

她很受男生欢迎,有很多人前赴后继地给她递情书。高傲如她,书信内容自然是不屑一看的,却很乐于给这些信编号,“青蛙1号”、“青蛙2号”、“青蛙3号”……

第一次收到老师的信,她愣住了,整张纸上只有一句话:“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爱上你。”二姐张允和见了取笑道,这大概只能排为“癞蛤蟆13号”了。

张允和的挖苦虽有点刻薄,但也算实话。就当时沈从文和张兆和的境遇看来,如果说张兆和是个“黑天鹅”,那沈从文就只能是只“癞蛤蟆”了。在张家这种名门大户面前,在张兆和这样才貌双全、衣食无忧的大家闺秀面前,成长于湘西凤凰乡村从小受尽贫苦的沈从文,卑微如蚁,渺小如芥,若不是他凭着一手好文章,获得去大学教书的资格,他和张兆和的生命是不可能有交集的。

然而,即便生活在阴沟里,仍然有仰望星空,追逐美好事物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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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沈从文、张兆和、张允和在苏州)

沈从文平生第一次的勇敢,就给了这场爱情。他怀着满腔为爱争取的勇气,也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他想自己最擅长的是写作,那就靠文字向心仪的女孩示爱吧。

谁都没想到,那个在讲台上羞涩腼腆的老师,在情书里却表现得热烈而疯狂:

“爱情使男人变成了傻子的同时,也变成了奴隶,不过,有幸碰到让你甘心做奴隶的女人,你也就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遭。做奴隶算什么,就算是做牛做马,被五马分尸,大卸八块,你也是应该豁出去的!”

他豁出去了,以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态势。然而,情信一份份地送过去,却收不到任何回应。

来直接的不管用,那么就曲线求国吧。沈从文找到张兆和同舍好友王华莲,请王华莲来说和说和,王华莲的回答直率又伤人,她说追求张兆和的才俊青年多了去了,她收到过无数的情书,却从来不看。沈从文当即伤心得痛哭,王华莲很反感,觉得沈从文这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乡下人”实在配不上高雅大方的张兆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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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和)

(三)沈从文以自杀相要挟,胡适尽力撮合

沈从文看似文文弱弱,心底却有着湘西人的狠劲和坚决。一次次的挫败之后,他终于放出了狠话。他说,如果他失败,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刻苦自己,使自己向上;一是自杀。

此话一出,张兆和再也坐不住了,她抱着沈从文给她的所有情书,来到校长胡适的办公室,她要控诉沈从文的“罪行”。

胡适知道沈从文的心思,也一心想撮合这对才子佳人,他笑着说:“这也好,他文章写得挺好,你们可以通通信嘛,你要知道,沈从文是在顽固地爱着你啊!”

“我也是顽固的不爱他啊!”张兆和回答得倔强利索,不容人置喙与反驳。

胡适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她:“你只要给一点点爱,就能够拯救他的灵魂,更何况他那么有才华。你为什么不肯做做善事呢?”

张兆和依旧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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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胡适以过来人的身份,给沈从文写信:“这个女子不能了解你,更不能了解你的爱,你错用情了。你千万要坚强,不要让一个小女子夸口说她曾碎了沈从文的心,此人太年轻,生活经验太少……故能拒人自喜。”

胡适的劝说客观中肯,有时候,爱一个不了解你的人,就像抱着一盆仙人掌,你抱得有多紧,就会有多疼。可是爱得头脑发热的沈从文,哪里听得进这些话。情到深处,容不下旁观者的冷静和阻拦,年轻固执的他坚持给张兆和写了四年的情书,一天都没落下。

他的文字柔情美丽,又充盈着灵性,如水波般生动而真挚:

“你的眼睛还没掉转来望我,只起了一个势,我早惊乱得同一只听到弹弓弦子响中的小雀了。

“我侥幸又见到你一度微笑了,是在那晚风为散放的盆莲旁边。这笑里有清香,我一点都不奇怪,本来你笑时是有种比清香还能沁人心脾的东西!

张兆和与她的丈夫沈从文:待他成尘,她终于见到了他的真心(上)

(张家四姐妹是清末淮军名将张树声之后。其中,张元和嫁给昆曲家顾传玠,张允和结缘语言学家周有光,张兆和追随小说家沈从文。张充和是最小的妹妹。)

“在山谷中的溪涧里,那些清莹透明底出山泉,也有你底眼睛存在:你眼睛我记着比这水还清莹透明,流动不止。

“当我从一面篱笆前过身,见到那些嫩紫色牵牛花上负着的露珠,便想:倘若是她有什么不快事缠上了心,泪珠不是正同这露珠一样美丽,在凉月下会起虹彩吗?”

情书里满溢着爱与希望,字里行间总是闪现着绮丽的淡影,像南方的山水,清丽婉约,如梦如幻。虽说张兆和一直没有给出肯定的回复,但面对如此美好的文字,相信她的心底多多少少都会有所触动吧。

(四)苦恋四年,终于迎来了美满的结局

后来,张兆和大学毕业,回了苏州老家。沈从文受杨振声的邀约,去青岛大学当教授。1932年的夏天,沈从文特意从青岛跑去苏州看她,还带了很多西方名著。这是巴金给出的主意,他说送书最好,不失礼节又不落俗套。

张家人对沈从文很友好,二姐张允和对他印象不错,劝张兆和去旅馆看他,弟弟们也喜欢他,因为他的故事讲得好极了,五弟寰和还用自己的零花钱为他买了瓶汽水。

张兆和与她的丈夫沈从文:待他成尘,她终于见到了他的真心(上)

这次见面,张兆和对沈从文的态度明显柔和了很多。他们走在黄昏的九如巷里,橘红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好长,他和她都没什么言语,只是小心翼翼并肩走着,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两侧是灰白色的砖墙,悸动若有若无,一切都是古朴简雅的样子,如一幅淡墨的画。

在苏州住了一段时间,沈从文带着眷恋和憧憬离开了。临别时,他请张允和帮忙向张父提亲,“如果爸爸同意,就早点让我知道,让我这乡下人喝杯甜酒吧。”

允和赶紧向父亲提亲,父亲的回复极其开明:“儿女婚事,他们自理。”

张允和给沈从文发去电报,内容只有一个字:“允”,既表示父亲应允了婚事,也代表了发电报人的名字,一语双关。张兆和担心沈从文看不懂,偷偷又发了一封电报给他:“乡下人喝杯甜酒吧!”

苦恋四年,终于迎来了美满的结局。

1933年9月9日,沈从文这个乡下人终于抱得美人归,喝到了梦寐以求的甜酒。他和张兆和在北京中央公园成婚,婚礼十分简朴。

张兆和与她的丈夫沈从文:待他成尘,她终于见到了他的真心(上)

(1946年,张家四姐妹,后右为张兆和)

新婚之初,他们怀抱彼此的情感和甜美,经历了一段胜似春阳的快乐时光。不久,沈从文的母亲病重,他不得不回趟湘西老家。分离的时间里,他衔接起从前的炙热和浪漫,依旧马不停蹄地给她写情书:

“三三,我的心不安定,故想照我预定计划把信写得好些也办不到。若是我们两个人同在这样一只小船上,我一定可以作许多好诗了。

“三三,我就这样一面看水一面想你。我快乐,就想应当同你快乐,我闷,就想要你在我必可以不闷。

“三三,山水美得很,我想你一同来坐在舱里,从窗口望那点紫色的小山。我想让一个木筏使你惊讶,因为那木筏上面还种菜!我想要你来使我的手暖和一些……”

沈从文亲昵地叫张兆和三三,因为她在家里排行老三。张兆和平生第一次流露出了恋爱中女孩子的娇憨,亲昵地唤沈从文二哥,她在信里热烈地回应:“长沙的风是不是也会这么不怜悯地吼,把我二哥的身子吹成一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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