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部隊大院裡，諾大的一片地方，只剩下五個人，是陳小辰萬萬沒有想到的。
“很奇怪麼？”指導員苦笑了一下。“當時都被派去市裡了——
“先派了一部分人救援醫院，後來又接到命令，說事態升級，派剩下的人去救援領導班子……一個都沒回來，要不是我的腿摔傷了，我可能也去了。”指導員拍拍輪椅扶手。
“疫情爆發以來，你們是第一次進來我們營地的普通百姓。”
陳小辰有點兒不知道說什麼好。
“嫂子好點了嗎？”指導員問。
“好點了，哭了一陣兒，抱著孩子睡著了。”
“楊副連長是一位英雄，我們從頻道里聽見，他在醫院救了很多人。”
“指導員，”陳小辰有點猶豫地說，“我這人說話直……”
指導員點頭。
“你們營地這麼大，為什麼不讓更多的人進來避難呢？”
指導員似乎在心裡把話掂量了又掂量，所以說的特別慢：
“我們剩下的人很少，又有任務在身，供給也很有限，雖然我們也想幫助更多的人，但是真的是力不從心。”
“難道還有比老百姓的生存更重要的任務嗎？”陳小辰難以置信。“你們不是號稱人民子弟兵嗎？”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指導員臉色微變，“請相信我，我們的願望和目標是一致的。”說罷轉動輪椅。
陳小辰明白他的語氣不是敷衍，但胸口依舊憤懣難解，她一個箭步追上去。“指導員，既然我們的願望和目標是一致的，那麼請讓我加入你們的戰鬥，畢竟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指導員直直地審視著她的眼睛，留下了一句“我會考慮的”就離開了。
02
入夜，陳小辰睡不著覺，到院子遛達，看見一處窗子亮著，就過去敲敲玻璃，開門的是晚飯時候見過的通訊員小郭。
“我有點睡不著，看你燈亮著，想找人嘮嘮嗑。”陳小辰尷尬地說。
“坐，我一邊修通訊器，一邊跟你嘮，你不介意吧？”陳小辰搖搖頭，小郭繼續麻利地忙活起來。
“你，不是小兵吧？”陳小辰小心翼翼地問，軍裝的標誌她也弄不清楚，但就是覺得小郭不是個小兵蛋子。
“我想你說的應該是義務兵，兩年制、年紀小的那種吧。我不是，我是軍事院校畢業的碩士，分配就是幹部。”
小郭停了一下手，“不過，現在這個境況，是小兵還是幹部，沒什麼區別了。”
“碩士啊？”
“信息工程碩士，”小郭一臉的自豪，轉頭又嘆了口氣，“其實我不是這兒的，總部派我來檢查和升級設備，遇到疫情爆發，就困在這兒了，正好，也有任務需要我。”
“說到任務……”
小郭抬頭看她。
“我……我今天對你們領導說了特別不客氣的話，我問他為什麼不讓更多的人進來避難……”
小郭打斷她：“呵呵，我懂，其實，指導員也懂。哎，我給你看樣東西，不過你可不能告訴別人，”他打開電腦，啟動了一個視頻。
“部隊裡有保密規定，所以照片很少，我儘量收集了這些，給他們做了一個電子相冊，希望能幫他們保留一點紀念。”
相冊有軍裝照，也有生活照，還有楊副連長抱著剛出生的孩子的照片。
陳小辰看著閃過的一張張鮮活的面孔，忽然，一張有幾分熟悉的東北方臉出現在銀幕上，“這個人是誰？”
“他是偵察連的戰士，叫李勇國。你認識他？”
“我在醫院裡見過他，是他救了我。”陳小辰囁囁的說。“這是指導員一家嗎？”
“對，指導員家屬在市裡的實驗小學當老師，孩子就在實驗小學上學。”
“那他們母子……”
小郭搖了搖頭。“負責救援小學的是當地武警，不是我們，後來我們才看到附近銀行樓上錄的監控。
“疫情爆發那天他們小學正在開運動會，場地空曠，基本沒有遮蔽，現場還都是孩子，不管是誰去，結果都一樣……”
陳小辰默默無語地看著視頻播放到盡頭，又開始重頭放映。
03
“也許你覺得我們目前是不作為，其實我們還是有在做事的。
“雖然我們的任務不能都告訴你，但比如我吧，我每天維護的是全市唯一完好通訊系統，它能讓我們和總部保持聯繫，還能監控市內的幾個攝像頭，指引幾波倖存者隱蔽逃生。”
“是我誤會你們了，對不起啊。”
“我們當然也希望能救更多人，但目前來講，我可以拍著胸脯好無愧色地說，這已經是在保證完成任務的基礎上，我們能發揮的最大作用了。
“情況越是混亂，就越需要有人堅守崗位、各司其職、互相配合，而不是全都盲目地衝上前線送死。”
“那麼，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你不用著急，”小郭終於露出微笑，“你熟悉市內交通和補給情況，這一點指導員已經彙報給總部了，我想，你的任務很快也會下達。”
“我真的可以嗎？”
小郭非常肯定地點點頭。
“我……我還從來沒有殺過喪屍，都不如段大姐……”
小郭詫異了一下，旋即恢復了臉色，“那你能活下來也挺厲害的！”他捅了一下陳小辰的胳膊。
“我殺過喪屍，但沒殺過人。我知道市裡有一些倖存者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如果現在讓我說，遇到他們，我會怎麼辦，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很慶幸，至今為止還沒有機會遇到他們。”小郭頓了一下，“你至少還見過他們不是嘛，嫂子說，你處理得很好，還幫她們娘倆逃了出來。”
“也許有些人就是壞人，會趁火打劫，但我們在監獄裡遇到的那些人，我想，他們只是太過恐懼。”陳小辰既心有餘悸，又覺得自己頗為幸運。
“別想那麼多了。早點休息，總部不會讓你等太久的。即使現在還不知道要做些什麼，但你應該有信心，你的任務會要求你救更多的人。”
陳小辰點點頭。
04
天色微亮，指導員就到操場上，抓著雙槓站起身，開始做復健。忽然，他聽見漸近的腳步聲，艱難地轉過身，是陳小辰從一小隊人裡跑出來，向他湊過來。
“指導員早，”陳小辰到他近前，原地顛著步子。
“你這是？”
“我，跟大夥一起出早間操啊，”陳小辰笑著說。“身在軍營，就應該按照軍人的方式作息嘛。”
“這個態度值得表揚。”
“指導員，我之前不懂事兒，胡說八道，你別放在心上，你就當我是個新兵蛋子，無組織無紀律散漫慣了。
“現在，你指哪我打哪兒，絕不含糊！要是打不準，你就罵我，我保證努力學，需要什麼技術都能學會。”
“新兵蛋子？可是我沒有軍籍可以給你啊，”指導員想了一下，“還是民兵吧。”
“行！”陳小辰挺胸站直，敬了個禮。
吃完早飯，小郭帶著陳小辰到了作戰指揮室。
“陳小辰同志，你的情況我們已經彙報給了總部，總部也已經批准你以民兵身份，參與到我們的中心任務裡，所以接下來我要告訴你的所有信息，都需要嚴格保密。”
“是！”
“我們的中心任務，是給北寧市郊的疾控中心提供補給和通訊保障，那裡現在彙集了北方所有幸存的醫療專家，他們正在全力以赴研製疫苗。”
陳小辰深吸一口氣——原來如此！北寧市在本市以西，是省會。
“不過想必你也知道，我們的資源非常有限，而且外面倖存的市民……”
指導員暫停了一下，來選擇比較含蓄的詞彙，“心態不同，所以暫時還不能讓他們知曉和介入。”
“那現在需要我做什麼？”
“總部這兩天會派一位傳染病專家來，條件有限，如果他們選擇陸路交通，可能需要穿過我市。
“你比較瞭解市內的情況，我們希望你能帶小郭到市內去，連接更多的監控攝像頭，尋找安全路線，如果條件允許，希望你們還能帶回來更多的補給。”
“是！”
“我知道喪屍這個東西很分散，非常難以控制；市內倖存者的情況我們也不完全清楚，還有監獄的人，昨天跟蹤你們到了營地附近，他們是否還有進一步的進攻計劃，我們也不知道。你有什麼想法嗎？”
“段大姐怎麼說？”
“嫂子說，她的第一要務是孩子，幫不上忙，但她說我們可以相信你的判斷。”
陳小辰鼓起勇氣，“我自己有一些補給的存儲，可以帶過來；喪屍眼神不好，可以想辦法在小範圍內用聲音把它們吸引到一起；
“真正難以控制的是成團結夥的倖存者，他們總是希望擴大地盤，佔領更多的資源，所以總是在流動，有一些還有武器儲備，非常危險。
“如果被他們看到軍隊的車經過，保不齊不會發動進攻。”
指導員轉動輪椅，慢慢盤旋著，“有沒有什麼辦法，在專家經過的時候，可以把喪屍和倖存者全都驅趕開？”
陳小辰低頭想了想說：“咱們有無人機嗎？我有個主意。”
未完待續...
本文作者：簡川，格物邦簽約作家，“君子有酒旨且多”。代表作品：小說《末路狂奔》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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