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吟楠溪（三章）
黄海燕[浙江温州]
过苍坡古村
苍坡的笔架山连着尘世风云，它的笔至今无人握过。唯有水墨钦定一席诗意，在五月的阳光里一端守望历史，一端予以穿越时空。
在苍坡，年代造就一场邂逅，一页西池，一页东池。水随山势而水流潺潺，梵音袅袅处，自有筋骨和灵魂的高度，它们在朝夕之间呈现着脱胎换骨的美。
我沿着古朴去寻觅古朴的秘境，飞檐、青石、祠庙、锈蚀的门环。门楣下，院子里，那些经历沧桑的老人，三三两两，安详宁静。生命从来都是盘根错节，这里所有的雨水滋润乡音和香火。雨水来，二十四节气也要来，五月的纹理清晰可辨。五月赋予沉稳内敛的色彩及厚重的天空要多大，河流要多长，一枚枯叶和一声鸟鸣，倾向五月的一天要多久。
不敢肯定时间的背面，我和它们站在一起，我清淡素心的样子，仿佛要被别处缺席的阡陌，同样削走流光里的浮华。仿佛，我的行走如戏文里最不起眼的那一段。
从石板桥到宛转的溪流再到大片的滩林卵石，时宽时窄的小路，四季流转其间。不远处，竹筏竞渡光阴，以完美的弧度，奔走相告于天地之间。
苍坡古朴如老玉，然而苍坡向上蓬勃的气息，以灵秀的针脚缝制出葱郁的细节，它是人文的，它也是烟火的。笔墨纸砚，天人合一，谢公将永嘉的山水写意，翻开史话。我记住成长和老去，想看到的一切，正是我所拥有的。
在狮子岩
这里没有狮子，却是一夏葱茏围住古老的传说。时间跳上我的夜晚，黑暗覆盖喧嚣。
我沉溺于一滴露先于五月醒来，携取的思绪纷飞。一排草木，一抹淡淡的清香，提醒梦没有路和出口，放慢脚步，是为了卸下盔甲。我可以假想一些人也来过这里，依靠栏杆站在风中，或者沿江而行。我无法描述的部分和我始终热爱的事物，有深深的记忆，浅浅的忧伤。我因此而试着以半生蒙受另一个半生。
像这一块岩石叠加到来世，有连理的岸供你宣读和印证，若它以千年枯竭，噬尽落雪成泥，落雨成泪。它会和世人同老吗？那在清澈得没有过往的流水里如莲绽放的瞬间，不必言语，小舟一叶，爱，也是纯粹的爱。
而未来已来，岁月如流，我们一样仰望天空，活着仍有所待。当茅草高过日头，月光拒绝涉过空寂，陌生的人来了又走。这时光中沦陷的迁徙，只有星辰借一笔青山秀水，在狮子岩，守住一颗平常心，复苏一些词语。
将留恋写在心中，情感的纤维缠绕在指尖，大风吹进来，是说：我们仍要抱紧生活。
水是站立的
水是站立的，楠溪江也不例外，楠溪江的水如同楠溪江的人一样善美、清明和淳朴。像你经过的海域，万年前的汇涌，山的转弯处每一滴越过忧伤，它掉进日子里。
从人群离开一会儿，又迅速融入，它的孤独，不是我的孤独。那些于岁月的痕迹里布满沧桑的背影，从这里出走，即便再远，也还是要循着一束光返回。
这一次是真的，从市区到永嘉，远，隔江相望；近，天涯咫尺。只有故乡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心灵栖居地，那距离不是路途迢迢，而是乡愁中的一颗心到另一颗心的方向。
大自然赋予万物生机勃勃，且不说山石埋于波澜中的喧响，不说人的一生身不由己而命运多舛，不说桐花绽放和凋零的凄美。
我看到虚掩的门原离蜚语，在楠溪或者更远的远方，时间牵着昼夜和应有的音律。水成为我泪上的花束，在清风的簇拥下它比任何事物干净。
梦着，以每一次回旋的柔板，将所有色彩停留在山水之间；醒着，扦插呼吸和背影，倾听五月深情的呼唤。
水向前奔涌，更多的水仍然是站立的，它的绿，和它绸缎一样的流动，仿佛一边打坐一边修行。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它去的地方一定是一些人的曾经。
我则一定是水的竖笛，在时光的黑夜里缝补记忆，在岁月的流逝中，深入，浅出，不知归路。
黄海燕，70后。诗歌散见于《诗刊》《星星诗刊》《散文诗》《诗江南》《诗歌月报》《中国诗歌》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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