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1 木心:如何將生活過成藝術?藝術就是生活也是一種活法

不早熟,不是天才,但天才一定要晚成才好。木心就是這樣一位早熟而晚成的文學大師。

“你不遇到木心,就會對這個時代的問題習以為常。可等到這麼一個人出現,你跟他對照,就會發現我們身上的問題太多了。我們沒有自尊,我們沒有潔癖,我們不懂得美,我們不懂得尊敬。”

——陳丹青1木心,本名孫璞,筆名木心。1927年,他出生於浙江烏鎮。孫家乃望族,既是書香門第,也是工商世家。木心小時候,家裡傭人清潔廳堂,換下案上宋瓷,擺上明代官窯。木心母親見了,趕緊輕聲呵斥:“明代東西都拿出來了,快收回去。”家境之殷實富裕,由此可見一斑。

木心:如何將生活過成藝術?藝術就是生活也是一種活法

木心一家(最小者為木心)木心父母有很深的文化修養。從小就教木心習讀詩詞歌賦。木心因此愛上了書愛上了文藝。1937年末,烏鎮淪陷。名門望族當時唯一能做的抵抗,就是不上日本憲兵管控的學校。外面戰火紛飛,時事移轉,屋內書桌不亂,挑燈夜讀。看完家中書,木心又盯上了茅盾。木心和茅盾是遠親,孫家和茅盾住在一條街上。茅盾家,有一屋子歐美文學經典。木心便常常去茅盾家借書看,發現書有破損,還會精心修補好,所以茅盾很高興木心來家中借書。“我如飢似渴,得了文學胃炎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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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母親一次家宴上,親戚長輩閒談。說到茅盾父親死後,他母親提筆做輓聯。有人說難得,有人說普通,當有人說章太炎夫人湯國梨詩寫得好時,12歲的木心脫口插了一句:“寫詩麼,至少要像杜甫那樣才好說寫詩。”親戚長輩們聞之一驚。“我少年時,江浙書香門第都已敗落,而富裕人家多數是醉生夢死,少數熱血青年則投奔革命,吳文化失去氣候。我的自救,全靠讀書,十三四歲時我已將《文學大綱》通讀了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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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後排右二)14歲那年,木心寫了第一首白話詩:“時間是鉛筆,在我心版上寫許多字。時間是橡皮,把字揩去了。那拿鉛筆又拿橡皮的手是誰的手?誰的手。”從此他枕邊就放著鉛筆,天天寫。漸漸積多了,便投去報刊上發表。有次寄出稿件後,木心卜了一簽:小鳥欲高飛,雖飛亦不遠,非關氣力微,毛羽未豐滿。“好厲害!上帝在挖苦我。”從此,木心便不再投稿而更加潛心讀書。2家中本來的意願,是想木心從商從政,但木心毫無興趣,他想成為一名畫家。抗戰結束後,他遂考了上海美專,跟著劉海粟先生學習油畫。但沒過多久,他又轉到杭州國立藝專,追隨林風眠先生研習中西繪畫。“覺得我的美學理念更接近林風眠先生。”1947年,木心參與了反飢餓反內戰學生運動,上街頭髮傳單,並製作反戰宣傳畫,因此而被開除學籍,並遭到國民黨通緝。迫不得已,木心只好避禍於臺灣。1949年新中國成立前,他才返回大陸。木心畫作1950年,木心被杭州第一高中聘為教師。“待遇相當不錯,免費住的房間很大,後門一開就是游泳池,學生也愛戴我。”但是沒多久,木心就辭職了。23歲的他,做出了一個堅定選擇——我要做一個真正的藝術家。“現在生活雖好,但這是常人的生活,溫暖、安定、豐富,於我的藝術有害,我不要,我要悽清、孤獨、單調的生活。藝術是要有所犧牲的。如果你以藝術決定一生,就不能像普通人那樣生活了。”辭職後,木心帶著書、畫筆上了莫干山,開始專心讀書,專心寫文,專心作畫。木心畫作窗外一白即起,入夜數燭才眠。一個富家子弟就這樣拋下溫柔繁華,

跑到莫干山上做了一個苦行僧,

山上寒風刺骨,景緻荒涼。

誰也不知木心是如何耐住寂寞的,只知他在書桌上貼了福樓拜的一句話:“藝術廣大之極,足以佔據一個人。”意思是:我甘願被藝術佔有。隨後幾年,因為種種原因,孫家家業一天天走向“窮途末路”,1956年,為了生計,木心只好下山。六年隱居生活,他寫下若干短中篇,積攢下十來本厚厚的文學手稿。下山後,木心先是重返母校教書,後進入上海工藝美術製品廠做了設計師。“可以一邊畫畫,一邊寫作。”然而,他的厄運從此開始。1957到1978年期間,他數度入獄。他被關起來的原因是什麼呢?

文革期間,陳伯達在會上嘲笑海涅。

木心實在氣憤,就嚷嚷:他也配對海涅亂叫。

就這一句話,他被關進了漏雨積水的防空洞,

半年後轉移到監牢時,關他的人想:“這小子該是爬著出來了吧。”可他坐著,腰堅挺,褲子還有筆直的縫。坐牢期間,讓他寫檢查,他倒好,將寫檢查的紙張偷偷省下來,寫滿了他的小說和散文。66張紙,每一張都兩面寫盡,米粒大小,密密麻麻,足有65萬字。墨水快用光時,他故意“不慎”打翻。看守兇巴巴地又裝了一瓶來:“老老實實寫,不深刻休想過關!”他將手稿縫進棉褲,託朋友偷偷帶出監獄。直到1991年,友人才將手稿交給木心。可惜紙張被光陰侵蝕,字跡模糊不清,木心耐心辨認,也只錄出三五篇短文。在獄中,不光為文,木心還作曲。他用白紙畫了鋼琴的琴鍵,在暗夜裡無聲彈奏莫扎特和肖邦。“白天我是一個奴隸,晚上我是一個王子。”

獄中手稿

坐牢期間,受盡折磨,斷了兩指。但木心笑著,永遠一副驕傲的派頭。在他寫下的65萬字手稿裡,沒有含血憤天,沒有涕淚控訴,有的只是對美學和哲學的思考,即便出獄後,得知母親去世,悲痛之後,也只是一句感慨:“誠覺世事儘可原諒。”多年後,梁文道看到木心50歲照片時,嘖嘖驚歎:“你不覺得這個人像坐過牢似的,從文革中結束改造回來的很多作家,難免身子會往前駝下去,有點曲髏,難免神情會有點沮喪、失落、惶恐,但木心沒有,他精氣神很足,好奇怪好奇怪的一個人。”

文革期間,很多人自殺了。

但木心不欣賞這樣的以死殉道,而欣賞司馬遷那樣的以生殉道。“文革期間,多少人自殺,一死了之,這是容易的,而活下去苦啊,我選難的。我以‘不死’殉道。”後來,有人向木心提起這樣的事,木心回答:“你要我毀滅,我不!”一個人,越沒落時越見精神。“我不能辜負藝術對我的教養。”“我是一個在黑暗中大雪紛飛的人哪!”3勞動改造12年。人家都平反了,他遲遲沒有。後來才知道,有人擔心:“他平反了,誰來掃廁所啊?”1978年,木心遇見了生命中的貴人。這一年,胡鐵生當了上海市手工業局局長。上臺第一天,他把兒子胡曉申叫到身邊:“我發現一人才,業務學識堪稱一流,但目前正在我的基層工廠打掃廁所。我想把他調上來加以重用,你記住了,萬一我再出問題,你一定要把這事辦好。”

1978年,木心平反出獄。

平了反,本該高興才對,

但木心的心卻似落入萬年冰窖。

坐牢期間,他家數次被抄。

20本文字手稿,被紅衛兵燒為灰燼。

“灰了心,決意從此只畫不寫。”

木心出獄後,被胡局長授命為總體設計(藝術總監),

授命負責籌建全國工藝美術展覽會。

這個展覽會後來辦得非常成功。隨後,胡曉申創辦雜誌《美化生活》,邀木心做了主編。接著,木心做了上海工藝美術家協會秘書長。再接著,擔任了上海市工藝美術中心總設計師。然後,又做了交通大學美學理論教授。再然後,成了主修北京人民大會堂的“十大設計師”。木心的事業,一下輝煌燦爛起來。木心出國前的住所四年期間,木心成了設計界風雲人物,但就在這時,他作出一個驚人決定:“我要去美國。”

因為這四年裡,他看見一個個有志青年,

熟門熟路地墮落了,變得虛榮入骨又實利成癖。

“他們忘卻了違背了少年時的立志,自認為練達,自詡為精明,覺得從前太幼稚,現在總算看透了想穿了,但就此變成了自己少年時最憎惡的那種人。”

木心不願成為這樣流俗的人,

他說:許多個人加起來,便是時代。

“我要在自己的身上,克服這個時代。”所以,他在最輝煌時毅然選擇了出走。

“我要養我的浩然之氣,這股氣要用在藝術上,不可敗洩在生活、人際關係上”。

1982年,木心來到了美國。初抵紐約,一位華人收藏家便瞄上了他,主動站出來給木心提供住所,交換條件是:每月以畫相抵,替其捉筆為文。這豈是木心所能接受的,他立即搬出,租住進了著名的“瓊美卡”。瓊美卡,即非洲裔與拉美人的雜居之地。為解決生計,他只好去替猶太畫商繪製波斯細密畫。在房租沒著落的時候,他甚至賣過畫。但即便這樣,他也活得尊貴。自己裁剪製作襯衫、大衣,自己設計製作皮鞋、帽子,把雞蛋做出十二種吃法。把燈芯絨直筒褲縫製成馬褲,釘上5顆釦子,用來搭配馬靴。無論上班勞作多麼辛苦,下班一定將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從極有限生活費中省出小錢慰勞自己,買凱歌的葡萄乾麵包,買西海的生煎包子,咬上一口,他立馬像頑童般興高采烈。“吃了再多苦頭,也要笑著活出人的樣子。”陳丹青問過木心:“怎麼成為藝術家?”

木心回答:“連生活都要成為藝術。”

“莎劇,我看過五六十遍。”“《福音書》,我讀過一百多遍。”“每次讀都不一樣,每次讀都有新感悟。”木心就這樣過著看書作畫的清貧日子。金子,放到哪裡都會發光。終於,他的畫逐漸得到業界認可。1984年,他在哈佛大學舉辦了個人畫展。後來,一位大收藏家收藏了他的33幅水墨畫。木心的生計才從此“安定”下來。再後來,木心畫作被各大博物館收藏,他成為20世紀第一位被大英博物館收藏的中國畫家。耶魯出版的《木心畫集》,評價一直為“五星”。在紐約呆了十多年的畫家李斌說:“對於華人畫家來說,差不多已經到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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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秋色41982年8月,紐約地鐵上,陳丹青認識了木心。“我認識的上海畫家陪著他,他看人的眼神,銳利,專注。”當時,陳丹青等一幫畫家,正在曼哈頓一所美術學院留學。“常逃出教室,聚在咖啡館胡扯,有時木心也在,談吐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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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春,陳丹青閱讀當地華僑日報,

突然看到了木心的文章《街頭三女人》。

木心閒情之餘,偶爾會做一點小文。一讀,陳丹青頓時驚如天人。若提文學樣本,必然離不了四個體系。一是古典漢語體系,二是現代白話體系,三是中國文學體系,四是西方文學體系。而木心,創造了一種將西方文學與中國文學、古典漢語與現代白話水乳交融在一起的文字範本。陳丹青立刻撥電話過去:“木心,你寫得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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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最後十年使用的寫字檯有人這麼欣賞,木心高興壞了。他來到丹青住所,昏天黑地地聊。吃了晚飯,兩人又談到凌晨兩點。然後,丹青送木心回到住所。木心煮了兩杯牛奶,兩人便又聊上了。分手時,已是清晨五點。木心的寫作興趣,就這樣又被喚醒了。幾乎每天,都要寫一萬字工作量。“隔三岔五,他就帶剛寫好的手稿給我看。”此後24年裡,木心留下了一系列名篇:

如《林肯中心的鼓聲》《溫莎墓園日記》等。

文章一出,立馬贏得西方讀者的深刻共鳴。

他的多篇散文與小說被翻譯成英語,

成為美國大學文學史課程範本讀物,

與福克納、海明威作品編在同一教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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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中,最被大陸人所熟知的,是劉歡演唱的那首《從前慢》:“記得早先少年時,大家誠誠懇懇,說一句,是一句。清早上火車站,長街黑暗無行人,賣豆漿的小店冒著熱氣。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從前的鎖也好看,鑰匙精美有樣子,你鎖了,人家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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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在陳丹青等人引薦下,木心認識了一個臺灣畫家。這位畫家把木心推薦給了臺灣詩人瘂弦。當時,瘂弦正在籌備《聯合文學》創刊號。《聯合文學》後成為臺灣的一面旗幟。瘂弦見到木心作品,頓時如遭雷擊:“這是張愛玲、周作人的等級。”那一年《聯合文學》創刊號,雲集了港臺及海外知名華語作者,但第一主角,卻是木心。創刊號為木心特設了“散文展覽”專號,題名為《木心,一個文學的魯濱遜》。瘂弦擊鼓吟誦木心的《林肯中心的鼓聲》,“因為太用力,手上的皮都磨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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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洪範、圓神、遠流等出版社,一氣出了木心的12本書。木心在文壇甫一出現,即以迥然絕塵、拒斥流俗的風格,引得臺灣讀者人人爭問:“木心是誰?”無巧不成書,1984年,《傾城之戀》被上海《收穫》雜誌刊載,張愛玲極其震撼地重返大陸閱讀視野,作家阿城還誤以為她是躲在上海里弄的高手。而同一年,真正長期隱在上海里弄的木心,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也驚震了整個臺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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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木心作品真正回到大陸,已是2001年。那一年的《上海文學》,刊發了木心的《上海賦》。作家陳村一讀,立馬跪了:“我這輩子讀過無數中文,結識許多作家。毫不誇張地說,木心先生的文章,在我見到的活著的中文作家中,最是優美、深刻、廣博。企圖中文寫作的人,早點讀到木心,會對自己有個度量。因為,木心是中文寫作的標高。”上海作家王淑瑾本是陳丹青的粉絲,但讀了木心作品後給陳丹青電話:“陳老師啊,我原先以為你寫得好,現在讀了木心先生的書,你在他面前變成了小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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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木心對陳丹青說:“我是到了美國才發育起來的,我前面寫的全是夾生飯,幸虧沒發表。”經過幾十年的磨難和磨鍊後,木心的文字終於散發出絢爛光華。木心曾經說過一句話:“不早熟,不是天才,但天才一定要晚成才好。”這句話,也正是他自己的寫照。保存葡萄最好的方式是把葡萄變為酒,保存歲月最好的方式是把歲月變成詩篇和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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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980年代,很多藝術家赴美留學。有畫家、音樂家、舞蹈家、歷史學家。這幫人一到了美國,才猛然發現:“除了經歷胃的飢渴,更面臨斷層的文化飢渴。”當時,這幫人經常和木心在一起閒聊。但稍事交接後,木心驚訝地發現:“原來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啊!”一語驚醒夢中人,大家便糾纏木心,請他開課講世界文學史。

木心:如何將生活過成藝術?藝術就是生活也是一種活法

留美藝術家1989年1月15日,眾人假畫家高小華家聚會,算是課程的啟動。那天滿室譁然,很久才靜下來。木心,著淺色西裝,笑盈盈坐在沙發上。那年他六十二歲,鬢髮尚未斑白。講課的方式商定如下:地點:每位聽課人輪流提供自家客廳;時間:寒暑期各人忙,春秋上課;課時:每次講四小時,每課間隔兩週。若因事告假者達三五人,即延後、改期。最初設想,是一年講完,結果一講就是五年。後來,木心笑說:這是一場文學的遠征。

木心:如何將生活過成藝術?藝術就是生活也是一種活法

沒教室沒課本,但文學課就這樣開起來了。

像孔子帶領弟子周遊列國,木心帶著學生,

開始在文學世界裡漫遊徜徉,行過之處,有情有義。

木心將佛陀比作飛出生命迷樓的伊卡洛斯;將屈原比作中國文學的塔尖,將陶淵明比作塔外人;將杜甫晚年詩作與貝多芬交響樂作比較;說巴爾扎克是彩色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說陀思妥耶夫斯基是黑白的巴爾扎克;說魯迅的幽默黑多紅少,是紫色幽默。木心講課溫文爾雅,但偶爾會來一句粗話:“有人對我說,洞庭湖出一書家,超過王羲之。我說:操他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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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1月9日,在陳丹青寓所,木心講完了“文學嘉年華”的最後一課。大家分別與他合影,並發表感言。說了些什麼,後來大家都忘了,只記得很多人剛開口,就已淚流滿面。散課後,木心穿上黑大衣,戴上黑禮帽,步出客廳的一瞬,他回過頭來,定睛看了看十幾分鍾前據案講課的橡木桌。然後,大步走了出去。此後,直到逝世,他再沒出席過一次演講。也許,木心自己都想不到,這五年,他在這些人心裡刻下了多深的印記。陳丹青說:“他讓我不再害怕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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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的影響,不僅僅是在文化上,更可貴的,是在做人和修養上。“木心給了我龐大立場,還給我無數細微立場。”一次在餐館,陳丹青問鄰座是不是意大利人,一問,果然是,丹青有點得意。但木心提醒:“你剛去過意大利,你想證明你的虛榮,人難免會這樣,但要剋制,這是隨口就來的虛榮心。”陳丹青的臉,立馬紅到耳根。“修養是很具體的,就是一件件小事。一句話熬不住,就失了教養。”後來,陳丹青無比感慨:“我可以想象不出國,但無法想象出國後不曾結識木心。”20年後,為了感謝木心先生,陳丹青把聽課筆記整理成了《文學回憶錄》。2013年出版後,多次入選年度十大好書。2006年9月,在外飄零20多年後,木心從美國悄然迴歸,隱居烏鎮。2011年12月21日,淡淡霧靄籠罩著桐鄉,木心沉睡在故土之上,安然離去。當有人問起“木心在最後時光有沒有外出”時,周圍的鄰居們一臉茫然:“木心是誰?”他們不知道,就在這個凌晨,一位傳奇的老人孑然離開,為中國文化界留下了永遠的哀傷。

木心:如何將生活過成藝術?藝術就是生活也是一種活法

喬伊斯說:“流亡,就是我的美學。”木心說自己不如喬伊斯闊氣:只敢說:“美學,是我的流亡。”木心在一首詩中寫道:“我曾見的生命,都只是行過,無所謂完成。”他欣賞《當代英雄》中的主人公皮恰林。此君在驛站等馬車,四處無人,頹廢疲倦。忽然馬車來了,此君一挺腰桿,健步上車,一派英姿颯爽風度。在1991年那次課堂上,木心講到此處,做了一個上馬車的動作,然後接著說:

“我們在世界上,無非要保持這樣一點態度。”

他是一個在黑暗中大雪紛飛的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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