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2 那個說大書的人走了,79歲時還想成為劉德華那樣的演員

每日人物徐巧麗、陳秋曉 綜合報道

走上臺前的演員濃眉大眼,嘴角兒還掛著一絲謙和的笑容。他深深鞠了一躬,稍微清了清嗓子。隨後,嫻熟地拿起驚堂木,“啪”地一拍,正式開書。

他的評書陪伴了“30後”至“90後”的幾代中國人。昨日下午,有關這位評書大師的記憶再次被激活。

9月11日下午3點30分,著名評書藝術家單田芳溘然長逝,享年84歲。

生前的他曾說過,“評書就是一個人,沒有燈光、佈景和道具”。

不過很少人知道,單田芳在其自傳中稱自己“不喜歡說書”。他最初的理想是成為一名工程師或醫生。

迫於生計走上說書之路的他,歷經60年,卻收穫了一路讚譽。

那個說大書的人走了,79歲時還想成為劉德華那樣的演員

單田芳

迫於生計,走上評書道路

1934年的雪天,單田芳出生在一個曲藝世家。

外祖父王福義是闖關東進瀋陽最早的竹板書老藝人,大伯單永生和三叔單永槐分別是西河大鼓和評書演員。母親王香桂是西河大鼓的知名藝人,父親單永魁是她的弦師,“父親給母親伴奏,多少年來都是這麼走過來的”,單田芳在其自傳中回憶。

單田芳幼年常隨父母奔波於哈爾濱、長春、瀋陽、齊齊哈爾等城市演出,日子過得艱辛。

在輾轉演出的日子裡,單田芳體察到人情冷暖。

在自傳裡,單田芳回憶“小時候就在後臺扒拉著看———那會兒藝人們演出都不賣票,說完一段書,拿個小笸籮,下去給人斂錢。一段書三分錢,‘捧場了捧場了’,就這麼喊。人家愛給就給,不給錢也沒轍。”

“這跟要飯也沒啥區別啊”。單田芳不願意幹這一行。

1953年單田芳高中畢業後,同時收到東北工學院和瀋陽醫學院的大學錄取通知書。當時,單田芳選擇了東北工學院。

如果沒有一場病,未來的單田芳或許成為一名工程師。

就在開學報到的節骨眼上,單田芳的痔瘡病犯了,就此耽誤了學業。此時,單田芳後來的師傅李慶海找到他,問他是否願意學說書。在李慶海的眼中,單田芳是有天分的。

“我非常喜歡你,如果你願意說書,我願意收你做我的徒弟,把我身上的本事全傳授給你。”

這話李慶海說了多次,單田芳一直沒有鬆口。但這次,單田芳動了心。

此時,單田芳的父母已經離婚。單田芳與年邁奶奶,以及五個妹妹生活在一起。迫於生計,單田芳最終選擇了說書事業。

“從我心靈深處來講我認為是一種恥辱”,單田芳回憶道。在單田芳看來,“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拜師學藝3年後首登場,成為“小紅人”

1954年10月1日,20歲的單田芳正式拜李慶海為師。嚴格來講,是“雙喜臨門”。就在當天,單田芳還和長他8歲的王全桂舉行了婚禮。

1951年,他們倆初次見面。當時,王全桂是要拜單田芳的母親王香桂為師。之後,王全桂對單田芳頗多照顧。

在現有的資料裡,王全桂這位隱藏在單田芳名字背後的曲藝演員,難以追溯其對單田芳的情感。

在自傳中,單田芳稱呼這位陪伴了他一生的女人為“全桂大姐”。即使在公開的場合中,他也說過“我跟全桂不算情投意合,結婚也是湊合。我接受她,一句話,就是為了報恩。”

婚後兩人相互扶持著度過了38年,並育有一子一女。單田芳在營口家中賦閒時,王全桂靠演出收入支持單田芳的生活和學藝。在單田芳後來下放的那幾年,王全桂每天都騎著自行車穿梭在城市與農村之間,支撐著這個家。

拜師學藝3年後,單田芳正式登臺。首次亮相的日子也很有講究,選在正月初一。

下午三點多,單田芳進了休息間候場,把衣服整理好,扇子醒木拿在手中,等待著聽到同門師姑張香玉一句:“各位都別走,下面還有評書演員單田芳給你們說一段《大明英烈》。”

日後,單田芳記錄那天的感受,“從天亮之後我的心就加快了跳動,好像一座大山壓得我透不過氣來”。

這天起,開啟單田芳60多年的說書生涯。

單田芳先後說了《三國》、《隋唐》、《明英烈》等十多部傳統評書和《林海雪原》、《平原槍聲》、《一顆銅鈕釦》、《新兒女英雄傳》、《破曉記》、《紅色保險箱》等新書。

在觀眾記憶裡,單田芳濃眉大眼,嘴角兒還掛著一絲謙和的笑容。他深深鞠了一躬,稍微清了清嗓子。隨後,嫻熟地拿起驚堂木,“啪”地一拍,正式開書。

到了1957年,他自稱,“我已經成了小紅人了”。

那個說大書的人走了,79歲時還想成為劉德華那樣的演員

單田芳與其子女學生

44歲重返評書界,評書聲音“從小茶社走進了千家萬戶”

文革期間,單田芳因下放而離開舞臺。

1978年,單田芳恢復名譽和公職,遷回城市,拿到了國家賠償他的十年工資——共計八千多塊錢。這一年,他44歲。他重返舞臺。

1979年5月1日,單田芳在鞍山人民廣播電臺錄製了第一部廣播評書《隋唐演義》。這部評書讓他的聲音“從小茶社走進了千家萬戶”。甚至有一家電視臺找上門,邀請他錄製電視評書,這在國內還是首次。

將評書裝進電臺和電視,不是件容易事。一開始單田芳很不適應,因為沒有觀眾了。“錄音的時候,面對麥克,空無一人,說成什麼樣也看不著觀眾反應,怎麼整呢?”

單田芳乾脆將錄音棚外的錄音員、監聽員和主任當成聽眾。“我在裡邊說,看外邊他們的表情。我一抖包袱,他們齜牙一樂,我心想這包袱抖響了。要是看見他們在外頭嘮嗑或是打盹,那說明這段書說得鬆懈,沒把他們說住,我得注意了。”

多年來,單田芳保持著固定的作息習慣:早上4點多起床,10點左右錄完兩三段書。下午準備第二天的書。

生動、準確、鮮明是單田芳評書的最大特點。他的嗓音特殊,劍走偏鋒,常常收到奇效,機智幽默,詼諧,多抖包袱。既有平,也有爆,能夠起到異峰突起的作用。

觀眾總結了單田芳評書的習慣用語,形容人外貌的:“眼角眉梢帶著千層的殺氣,身前背後帶著百步的威風”。還有很多民間(東北)俗語:“良心夾到嘎吱窩了”、“人要倒了黴,喝口涼水都塞牙,放個屁都砸腳面。”尤其是象聲詞:“呀啊~~~~~~~呆!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這過,留下買路財!”

80年代初,單田芳已然成為全中國出版評書最多的評書演員——他先後錄製播出了三十九部評書,風行全國幾十家廣播電臺。其中《天京血淚》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播出,聽眾多達六億。《大明英烈》入選《中國十大傳統評書經典》叢書。

有人評價,單田芳自成了一個時代符號。

75歲時二度出山錄製立體評書,兩年後獲曲藝界“終身成就獎”

1995年,單田芳在他人的幫助下成立了北京單田芳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自任董事長。

一開始,單田芳也跌過跟頭,“想錄制評書磁帶來賣,結果沒想到人家願意免費聽電臺的掏錢買磁帶都不樂意”。後來,在改善經營理念下,公司的毛利近千萬。

2007年1月26日,72歲的單田芳宣佈收山。

時隔三年的2010年7月,單田芳再次出山,並錄製的現代電視立體評書《羊神》。被收作關門弟子的肖璞韜評價單田芳:“單老的‘拼命’令人難忘。”

兩年後,單田芳在第七屆中國牡丹獎頒獎典禮上獲得終身成就獎。

單田芳活到老,學到老。在一次專訪中,單田芳自稱雖年逾八旬,但思想前衛,年輕人會的,他都會,上網、網購、看韓劇。

單田芳表示自己最喜歡的明星是邁克爾·傑克遜。“我確實喜歡邁克爾·傑克遜,他很了不起,他歌唱得好,舞蹈動作也特別嫻熟。此外,卓別林,還有中國一些影星,我也喜歡。要多看別人的優點,多看別人強於你的地方,才會進步。”

2010年,75歲的單田芳開通了微博。

他還在博客中說道:“喜,今天有了微博這塊陣地 —— 答廣大評迷們各種疑問或不解。那些年評書中所積累的,有哪些說不清的、沒弄明的,遺憾的......比如陣法,兵器,人名,外號,書迷們疑惑的,都是我通過這140個字來做以答覆。”

2013年,在深圳衛視的一檔節目上,單田芳說:“從今以後我要下大功夫,花大力氣,我一定要成為一個像劉德華那樣的演員。”

那個說大書的人走了,79歲時還想成為劉德華那樣的演員

單田芳在節目上稱要成為劉德華一樣的演員

劉德華被人稱為演藝界的勞模,這點單田芳一點也不遜色。從藝60多年,單田芳表演錄製完成了111部,共1.5萬餘集廣播、電視評書作品。其作品涉及題材廣泛,既有傳統題材,亦有現代題材。其評書陪伴了自“30後”至“90後”的幾代中國人。

2011年,單田芳出版自傳《言歸正傳:單田芳說單田芳》。單田芳說:“說了一百多套書,老是別人的故事,到這兒言歸正傳,說說自己。”

這距他有了寫自傳想法,已過去33年。

1978年,京劇團團長陳強提議將此前的評書作品《三俠五義》改編成京劇連續劇。

在改編過程中,編劇稱單田芳“自傳比《三俠五義》還精彩”。自那時起,單田芳心裡種下了寫自傳的想法。

有人曾如此評價單田芳的評書:“凡有井水處,皆聽單田芳。”這一句話改編自“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說的是宋朝詞人柳永。

2014年,80歲的單田芳被診斷為腦血栓,併產生了嚴重的失語症狀。此後,單田芳淡出公眾視野。

再次傳來則是他在9月11日因病去世的消息,引來無數人緬懷單田芳。

有媒體記者王樂疇評價道,“今天懷念單田芳,不僅是在懷念他的作品——徐良、房書安、白玉堂、胡大海……也在懷念我們的逝去年少歲月,共同的文化記憶:……那是單田芳帶給我們的中國“神譜”,那是充滿玫瑰色彩的1980年代,那是我們回不去的少年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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