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5 第十八回 稚子

第十八回   稚子

“此人是誰?”

石玉朝指著地上女人的臉,面上掠起一絲驚疑。

“死神這個神秘的組織不知你聽說過沒有?”

趙靈冷眼瞧了一眼天邊的月色。

他的目光如天邊的冷月一般。

湖面也冷得像冰。

“死神?”

“不錯,死亡之神!”

石玉朝雖久經江湖,知曉不少江湖秘聞,但近年閉關崑崙山中,對於崛起於江湖的新力量,卻也知之甚少。

“據說這個神秘的組織興起於大巴山中,傳聞乃是一個被逐出廟門的和尚所創立,但他的劍法,卻有當年‘飛劍客’顧一飛的痕跡。”

徐青目光一掃,接口道:“顧一飛的五名弟子中可有佛門弟子?”

“那就不得而知了,顧一飛常年隱居道觀之中,留下一些劍招,也不無可能,興許這僧人僥倖得之。”

“若說這個女人是死神,那死神組織中,怎會有女流?”

“這一點倒是蹊蹺得很!我聽江湖人說,死神中絕無一個女人!”

“哦!”

“不過,一個月前,江湖中有傳言流出,死神已歸附神機宮!”

“神機宮?”

“不錯!”

“雲袖山下玉帶湖畔的神機宮?”

“對!”

高冠在一旁默默聽著,“神機宮”三個字,無疑就像是三支箭,刺入了高冠的心中。

他的心似在流血。

只因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女人。

一個美麗的女人。

他已經十分的疲倦,就像一匹奔馳了十天十夜的駿馬,渴望見到清清的湖水,青青的草原。

清清的湖水,就像情人的眼波。

青青的草原,就像情人的衣裙。

他想起了這個眼波像湖水,衣裙如草原一般的女人。

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這個女人。

一個人也許只有在困厄潦倒的時候,才會更加珍惜那些留在記憶中短暫的美好。

即便這種記憶會令人痛苦,但那些甜蜜的滋味,總會給人一絲希望。

夜空飄起了雨絲,星光朦朧。

淡淡的血腥味,已被流水沖走。

輕風吹來草木的芳香,在這一刻,他似乎又忘記了疲憊。

他簡直要飛馳起來。

倘若地上這個女人是神機宮的人,那麼婷婷是否也還活著?

如果她還活在這個世上,又為什麼不來見我?

難道她不想見到我?

莫非她心裡也有一些不得已的苦衷?

難道她受制於人,脫身不得?

我一定要找到她!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她若還活著,此生我一定要好好的待她。

她若死了,我一定要手刃仇人,為她報仇。

微風吹雨斜,灑在湖心。

他的心中有一團火。

夜雨如絲。

冰冷的雨絲,鞭子般的帶在高冠臉上,卻打不滅他心裡的一團火。

因為仇恨燃起來的怒火,連花花的眼淚都打不滅,何況這一絲絲的夜雨?

他忽然抬首,望見河堤上的駿馬,倏的縱身掠起!

驚鴻般掠去。

“你到哪裡去?”

徐青、趙靈齊聲驚呼。

呼聲未落,他的人已落至馬上。

石玉朝想要阻攔,但已經晚了。

他不再去理會任何人,就像一支射出的箭。

揚鞭一抽,馬兒嘶鳴。

馬蹄如雨點落下,風馳而去。

他一直在不停的打馬狂奔,並不是因為他已有確切的目的地,急著要趕到那裡去,只不過他忘不了婷婷那一雙充滿柔情和淚珠的眼睛。

他已經不能讓那雙眼睛再留下任何一滴傷心的淚水。

雨絲漸細,星光漸亮。

他又想起了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裡面,有更復雜的情感。

那是花花的眼睛,明如秋波,又帶著一絲哀怨。

這一絲哀怨,就像初春的雨,中秋的霧,深冬的風。

他策馬如飛。

他絕不能停留。

他不能讓任何人的眼睛,打動他的決心。

他的決心已像是一塊堅硬的石頭。

雨已停。

夜已很深。

黑暗的道路上,卻忽然出現了一盞燈。

在這冷雨如絲的深夜裡,路上怎麼會還有行人?

高冠沒有去想,也沒有去問,他根本不想管別人的閒事,誰知道這人卻偏偏擋住了他的去路。他坐下的健馬驚嘶,人立而起,幾乎將他掀下馬來。

他已經生氣了,卻又偏偏不能生氣。

因為攔住他去路的這個人,只不過是個小孩子。

一個穿著件大紅衣裳、梳著根沖天辮子的小孩,左掌撐著把油紙傘,右手提著盞孔明燈,正在看著他嘻嘻的笑,笑起來臉上一邊一個小酒窩。

你怎麼能跟這麼樣一個小孩子生氣?

可是這麼樣一個小孩子為什麼三更半夜還在路上走?

高冠先制住了自己的馬,然後才問道:“你為什麼還不讓開?難道你不怕這匹馬一腳踢死你?”

小孩子搖頭,繫著絲繩的沖天辮子也跟著搖來搖去,就像是個泥娃娃。

高冠本就喜歡孩子。

這孩子也本來就很討人喜歡。

可是他的膽子未免太大了,已經大得不像個小孩子了。

高冠道:“你真的不怕?”

小孩子道:“我只怕這匹馬被我不小心踩死,我賠不起。”

高冠笑了,又忍住笑,板起臉,冷冷道:“你也不怕你爹媽在家裡等得著急?”

小孩子道:“我沒有爹,也沒有娘。”

高冠道:“不敢怎麼樣,現在天色已晚,你都應該回家去。”

小孩子道:“我剛從家裡出來的。”

高冠道:“這麼晚了,你還出來幹什麼?”

小孩子道:“出來找你。”

這小孩子說出來的話,雖然每一句乧讓人覺得很意外,最意外的,卻還是這一句。

高冠道:“你是出來找我的?”

小孩點頭,道:“嗯。”

高冠道:“你知道我是誰?”

小孩道:“我當然知道,你姓高,叫高冠,是大風堂的少爺!”

高冠怔住。

小孩眼珠轉了轉,又笑道:“可是你一定不知道我是誰?”

高冠的確不知道,他從來也沒有見過一個這麼樣的小孩子。

他只有問:“你是誰?”

小孩道:“我是小孩子。”

高冠道:“我知道你是小孩。”

小孩道:

“你既然知道知道了,還問什麼?”

高冠道:“問你的姓名。”

小孩嘆了口氣,道:“我連爹孃都沒有,怎麼會有姓名?”

高冠也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又問道:“你家裡有什麼人?”

小孩道:“除了我師父外,還有個客人?”

高冠道:“你師父是誰?”

小孩道:“我說出來,你也不認得。”

高冠道:“他既不認得我,叫你來找我做什麼?”

小孩道:“誰說是他叫我來找你的?”

高冠道:“不是他,難道是那位客人?”

小孩又嘆了口氣,道:“我還以為你永遠猜不出來呢,想不到你也有聰明的時候。”

高冠道:“你們那位客人,難道是一個女人?”

小孩拍手笑道:“你越來越聰明瞭,再這麼下去,說不定有一天會變得比我還聰明。”

高冠只有苦笑。

小孩又問道:“你去不去?”

“你的家在哪裡?”

小孩順著道旁的密林一指。

“就在那裡。”

細雨如絲,雨絲如簾,那一片密林就彷彿是在珠簾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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