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8 名為“醫院”,實為馬戲團

1970年,美軍還陷在越戰的泥潭中不能自拔,好萊塢的各大製片廠也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新好萊塢帶來的全新電影觀念讓這些老古董們一時有點不知所措,而像《逍遙騎士》的導演丹尼斯·霍珀這樣的年輕富有活力的導演新人才是最能順應市場的弄潮兒。

此時,一本名叫《陸軍野戰醫院》的諷刺越戰的小說被擺在了20世紀福克斯公司的老闆扎努克的面前。扎努克是一個典型的保守老派大片廠老闆,面對這個極具黑色幽默意味的題材,他表現出猶疑——一方面正在進行的越戰是個不便觸碰的政治敏感題材,另一方面這個故事潛藏著的機遇與才華又令他十分嚮往。

最終,他決定大膽地冒險一試,請來曾寫過《羅娜秘記》(Laura,1944)等著名劇本的小林·拉德納將小說改編成劇本,並開始物色導演。但是,劇本寫成之後交到諸多導演的手中後都遭到了拒絕,他們都認為這個荒唐無稽的故事難以被市場接受。

名為“醫院”,實為馬戲團

在經過15個導演過目之後,劇本被交到了當時名不見經傳、還在電視劇行當裡混跡的羅伯特·奧爾特曼手裡,後者爽快地接下來這個被他人視作燙手山芋的活兒,並且頂住重重壓力漂亮地完成了影片。

奧爾特曼首先要解決的一個問題就是原劇本的越戰影射內容,為此他將有關越南的內容全部替換為朝鮮,這樣一來便不存在爭議。

但是這個劇本的本意顯然是在指涉越南,將背景移植到朝鮮顯得十分不合,最終奧爾特曼又將所有關於朝鮮的背景信息刪除,只是在影片開始的字幕中交代了故事發生在朝鮮(這還是在電影公司的要求下被迫加上去的)。

最終,全片看似並無明確的背景,但是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這是關於越戰中的美國大兵的故事。

名為“醫院”,實為馬戲團

影片的故事荒誕不經,描寫了一群在前線的服役的美國軍醫,視戰爭如無物,終日不是與女護士打情罵俏就是打高爾夫球,猶如度假一般。

從來到戰地醫院的第一刻起,他們就開始與美女護士搭訕,甚至其中一位與護士長在軍帳蓬裡就按捺不住慾火,激情奮戰起來,結果卻有人故意把話筒悄悄放在了他們身下,結果整個軍營的廣播裡都是兩人纏綿時發出的呻吟聲。

其中護士長喊出的“吻我火熱的嘴唇”更在一時間迅速傳播開來,成為整個醫院的流行語。爾後,又是這位護士長,洗澡時突然帳篷升起,她的裸體就被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而使壞的醫生一個個都色迷迷地盯著她。

諸如此類的糗事層出不窮,他們在長官的辦公室裡打高爾夫球,趁著就診的機會去妓院嫖宿。全然不像在激戰中的部隊前線,醫生們的行為更像是一場馬戲團的滑稽演出。

名為“醫院”,實為馬戲團

奧爾特曼用這樣一種滑稽荒唐的方式對美軍進行了肆意的挖苦與嘲諷,但他的“惡意”卻迅速得到了人們的認同。因為當時在越南的美軍許多人正如影片所展現的一樣(當然沒有那麼誇張),在異國領土上橫行霸道、醉生夢死。西貢的酒吧是他們最鐘意的場所,而他們花在妓女上的時間估計也比戰場上多得多。

《陸軍野戰醫院》用僅僅350萬美元的投資,換回了7000多萬美元的票房,成為當年投資回報率最高的電影。這部黑色幽默喜劇甚至打動了戛納電影節的評委,摘得了當年的金棕櫚大獎。奧爾特曼也從此一舉成名,開始了他輝煌的70年代。

名為“醫院”,實為馬戲團

此後,他陸續拍攝了《花村》(McCabe & Mrs. Miller,1971)、《漫長的告別》(The Long Goodbye,1973)、《納什維爾》等優秀影片,其中每一部的風格與主題都大相徑庭,但不變的是他對傳統好萊塢的調侃和嘲諷。

其中,《納什維爾》延續著《陸軍野戰醫院》中的瘋狂幽默勁兒,嘲諷了當年在美國興盛一時的嬉皮士文化。在這部代表作裡,他確立了自己日後最為著名的碎片化群戲風格,整部影片被分成了24個部分,互相獨立卻又彼此潛藏關聯,當中人物眾多、形態性格各異。

這些龐雜的人物關係最終彙集成一副完整的巨大拼圖,直到最終才讓人看到全貌。奧爾特曼後來最著名的作品,《大玩家》(The Player,1992)、《銀色·性·男女》(Short Cuts,1993)、《高斯福德莊園》(Gosford Park,2001)等等,無一不是此種類型,他也被譽為最擅於執導群戲的大師。

名為“醫院”,實為馬戲團

奧爾特曼始終是顛覆性的,他想將虛假的東西暴露出來,呈現出骯髒醜陋的真實。他本人作為新好萊塢的一面旗幟,在世界範圍內贏得了廣泛的讚譽和認可,是為數不多包攬了歐洲三大電影節(戛納、柏林、威尼斯)最高獎項的導演。除他之外,只有意大利文藝大師米開朗基羅·安東尼奧尼做到了這一點。

但他卻從未贏得過任何一座奧斯卡,直至2006年他獲得奧斯卡終身成就獎,不久之後,他就溘然長逝。在奧爾特曼漫長的藝術生涯裡,他總是遊離在好萊塢的體系與規則之外,自成一派、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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