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1 孫子: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下)韋力撰

其實在歷史上給《孫子兵法》作注之人還有多位,後世把這些人的註釋彙集為一部書,稱之為《十一家注孫子》,這十一位註釋者分別是曹操、孟氏、李筌、賈林、杜佑、杜牧、陳皞、王皙、梅堯臣、何延錫和張預。

也正因如此,“十一家注孫子”成為了一個固定名詞。但《宋史·藝文志》中則著錄有吉天保所輯的《十家孫子會注》。由於吉天寶沒有說明“十家”分別是哪十位,關於其所少一家,不同的人有著不同的猜測,比如孫星衍、畢以珣和餘嘉錫都認為,這兩者之差應當是去掉了杜佑,理由是杜佑沒有直接註釋《孫子兵法》一書,他只是在《通典》中引用了一些註釋之文。

孫子: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下)韋力撰

《十一家注孫子》三卷,一九七八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本,書牌

孫子: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下)韋力撰

《十一家注孫子》三卷,一九七八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本,卷首

但也有人不承認這種說法,更何況日本昌平坂學問所藏有一部《十家注孫子》,而這裡所說的十位,則跟後世所稱的“十一家”差異較大,其分別為曹操、王凌、張子尚、賈詡、李筌、杜牧、陳皞、孫鎬、梅堯臣和王皙。

此所所藏的《十家注孫子》跟《十一家注孫子》有著怎樣的關係呢?楊丙安在整理《十一家注孫子》的序言中則稱:“由於這十家與宋本所著‘十家’出入很大,故可肯定二者不是一書。但它是否就是吉輯呢?這就不好說了,因為在歷史上,佚之於此而得之於彼者的事例是不少的。我們只能根據某些跡象作如下推測:昌平坂本《十家注》中的王凌、張子尚、賈詡與孫鎬四家,唯賈本見於《日本國現存書目》,其他三家在日本則未見有著錄,故可推斷該本非日人所輯。而在中國,除吉輯與現存《十一家注》外,也不見有另一《十家注》被著錄。故謂該本即流傳日本的吉輯,亦並非無稽之談。”

孫子: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下)韋力撰

《孫子十家注》十三卷,清光緒十年皖城楊霖萱刻本,書牌

孫子: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下)韋力撰

《孫子十家注》十三卷,清光緒十年皖城楊霖萱刻本,卷首

且不管這些說法哪家更有道理,但無論怎樣都不會影響《孫子兵法》一書在後世的巨大影響。但也有人認為,這部書並非是孫武所撰,比如葉適在《習學記言》卷四十六中說:“春秋末戰國初山林處士所為,其言得用於吳者,其徒誇大之說也。”而現代學者錢穆也曾說:“《孫子》十三篇,洵非春秋時書。其人則自齊之孫臏而誤。”(《先秦諸子系年·孫武辨》)

可是到了1972年,銀雀山漢墓出土了一大批竹簡,其中就有《孫子兵法》和《孫臏兵法》,由此可知,這兩部兵法之書並不能混為一談,以此證明錢穆的判斷是不正確的。

《孫子兵法》雖然是一部教人如何帶兵打仗的兵書,可是從該書的態度上看,孫子並不主張隨意開戰,比如其中的《謀攻篇》,原本就是細說如何作戰者,但孫子卻在該篇中稱:

孫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孫子認為,作戰的最好結果就是讓敵人的城池完整地向我方投降,不戰而勝方為上策,而以強攻來破城,以此取得勝利則為下策。讓敵人整軍的部隊向我方投降是上策,消滅一個軍則是下策,而後以此類推,哪怕只有一個班的部隊向我方投降也同樣是上策,所以說,百戰百勝不算是最高明的戰術,不經過交戰而讓敵人屈服,這才是最高明者。

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修櫓

轀,具器械,三月而後成;距闉,又三月而後已。將不勝其忿而蟻附之,殺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災也。

挫敗敵人的謀略才是最高的軍事手段,其次則是挫敗敵人的外交,再次則是挫敗敵人的軍隊,而最差者才是攻破敵人的城池,所以採取攻城的辦法是一種不得已的戰術,因為製造各種攻城設備費時費力,而長時間地攻不下來又會讓將領情緒失控,不顧一切地讓士兵像螞蟻一樣攀爬城牆,這樣的結果會造成很重的傷亡。

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毀人之國而非久也,必以全爭於天下,故兵不頓而利可全,此謀攻之法也。

真正善於用兵的人,是不戰而讓敵人屈服,能夠攻戰敵人的城池而不是靠硬攻,毀滅敵人的國家而不靠長期的作戰,所以不傷害自己的軍隊而能戰勝其他諸侯,這才是最佳之法。

關於如何用兵?《孫子兵法》一書當然會提到,比如:

故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故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

孫子認為,如果己方的兵力超過敵方十倍,那就可以將他包圍;如果只是五倍於敵,那就要去進攻他;而己方的部隊若僅比對方多兩倍,那就需要分散敵人的兵力;如果敵我雙方軍隊力量相彷彿,那就要靠出奇制勝;如果兵力少於敵方,那就要儘量地避其鋒芒;如果我弱敵強,那就應當逃避。

但要做到這一切,必須有個前提,這個前提就是《孫子兵法》中所說的最重要的一段話:

故曰: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

對於這段話,毛澤東大為讚賞,他在《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一文中說到:“中國古代大軍事家孫武子書上‘知彼知己,百戰不殆’這句話,是包括學習和使用兩個階段而說的,包括從認識客觀實際中的發展規律,並按照這些規律去決定自己行動克服當前敵人而說的;我們不要看輕這句話。”

雖然《孫子兵法》是一部著名的兵書,但它在文學史上也同樣有著重要的價值,劉勰在《文心雕龍》中說:“孫武兵經,辭如珠玉,豈以習武而不曉文邪?”而宋鄭厚在《藝圃折衷》中認為:“孫子十三篇,不惟武人之根本,文士亦當盡心焉。其詞約而縟,易而深,暢而可用。《論語》《易》《大傳》之流,孟、荀、揚著書皆不及也。以正合,以奇勝,非善也;正變為奇,奇變為正,非善之善也;即奇為正,即正為奇,善之善也。”

鄭厚認為,《孫子兵法》一書的文辭寫得很優美,就這方面而言,他認為超過了《論語》《孟子》《荀子》《揚子》等書,這樣的說法顯然有些誇張。然而《孫子兵法》一書的文風也確實對後世有著重要的影響,比如宋嚴羽在《滄浪詩話》中說:“少陵詩法如孫武,大白詩法如李廣。”

清林琴南在《春覺齋論文·也字用法》中,從修辭角度講述了《孫子兵法》對後世的影響:“《始古錄》謂歐陽修《醉翁亭記》用‘也’字,東坡《酒經》用‘也’字,王荊公《度支郎中蕭公墓銘》皆用‘也’字,不知誰相師法,然皆出《孫武子》十三篇中。”

相比較而言,就孫武在文學方面的貢獻,以日本學者北村佳逸在其所著《孫子解說·自序》中的誇讚最為高大:“彼是兵法家,哲學者,更是東方第一流大文豪。”

對於《孫子兵法》一書中所用到的修辭,《孫子兵法年鑑》(2010/2011)中收有霍福江、楊德平所撰《〈孫子兵法〉的語言運用藝術淺析》,該文總結出了《孫子兵法》中的修辭方式,其中第二條為“長短相間”,該篇中稱:“今以十字以內為短句,十字以上者為長句,十三篇共有長短句三百多句,短句約佔18%,長句約佔82%。這個數字表明說理文使用文句的規則,因為長句便於周密、詳盡地論理,有助於莊重、透徹地發表主張。但為了總結前文、統領下文或判斷形勢也不失時機地使用短句。”

馬來西亞呂羅拔在《孫子的文學成就》一文中說:“《孫子兵法》是作者用五十年的時間寫成的,言簡意賅,字字珠璣。朗之誦之,感受絕妙,咀之嚼之,油然心會。以此為文之盛,造句之妙,真個‘捨我其誰’,王霸之風。其文字琢磨的功夫,用他的話來說,更是‘礪於廊廟之上’。”而後該文中舉出了《孫子兵法》第一章《始計篇》中的一段話:

主孰有道?將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眾孰強?士卒孰練?賞罰孰明?吾以此知勝負矣。

對於這段話,呂羅拔做出瞭如下的分析:“這二十八字真言‘孰’了七次,孰出道、能、得、行、強、練、明這治軍的七項大事要素與其關鍵性。寫得再也不能更明確,又精簡得那麼恰到好處。這種平行排列,每四字一個問號,問得朗朗上口,語意鮮明又節奏貫通,容易明白且深留印象,並說得淋漓盡致。此一駕馭語言的藝術,歷來似乎難逢第二人。這七句話的文章做法,便是修辭學上的‘排比’。”

對於《孫子兵法》一書的整體結構,成印強在《〈孫子兵法〉的文學藝術淺析》一文中說:“相對獨立的十三篇又分別為道、天、地、將、法‘五事’所統攝,使全書形成一綱舉而萬目張的總體構思。在整個春秋時期諸子散文尚處於結構不夠完整的情況下,孫武不僅完善了說理散文的結構(有標題的篇章體,有別於語錄體、對話體或無標題的篇章體),而且使其達到了一個新高度,為後世師法。”

而對於該書的結構形式,該文又做了如下的解析:“同時,每篇的結構都按太極生兩儀的思想分為前後兩大部分。先講原則,後講方法;先講正則,後講奇變;先講一般情況的處理,後講特殊情況下的注意事項。在前後兩大部分之間往往有一個過渡性句段,承上啟下,概括全篇的中心。在具體的行文中,往往採取板塊式的配置,給出成熟的作戰模型,使問題集中,層次清晰。”

孫武墓位於江蘇省蘇州市相城區元和鎮文陵孫家門林。這次的蘇州之行正趕上馬驥張羅公務,於是他就派自己的表弟周先生陪我尋訪。

今天一早,周先生來到酒店門口,他跟我說,昨夜他已幫我查過,孫武墓已經沒有了痕跡。但我還是不死心,希望到原址去探看,於是開車出城,先奔這個去處。來到此處時,周先生稱他所在的出租車公司就在此處不遠,他說回公司向老司機們打問。

孫子: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下)韋力撰

樓宇間的綠地

來到這一帶時,眼前所見,此地全變成了大片的高層樓宇,遠遠望去,在一片水泥森林中還嵌著一塊綠地,我覺得唯一的希望就在這綠地之中。果真,不一會兒周師傅從公司走了出來,他興奮地跟我說:“孫武墓還在,就在那一片綠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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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了樹林

聞之大喜,而後把車停在路邊,我們一同走進一片香樟樹林,裡面有間階的石板,踏著一塊塊石板前行百十餘米即是孫武墓所在。整個墓上全部用石條覆蓋,為圓形平頂,四周有石欄。從石色看均為新建,墓碑很高大,近2.5米高,上書“孫武之墓”,墓碑的石色與其他不同,略顯陳舊但也並非故物,四周均找不到文物保護牌。

孫子: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下)韋力撰

孫武墓

按照《越絕書》上的記載:“吳縣巫門外大冢,孫武冢也,去縣十里。”如此說來,在一千多年前,孫武的墓就已經十分龐大,所以才能被稱之為“大冢”,然我眼前所見,恐怕跟這個“大”字實在聯繫不起來,在這裡既看不到歷代的碑刻,也沒有相應的石牌坊、石像生、望柱等等,這一切都跟孫武在歷史上的名聲不相符。

孫子: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下)韋力撰

墓圍方式有些特別

如此的景況,跟我的想象差異甚大,這多少讓我有些失落,然轉念思之,當地有關部門在這寸土寸金的商品房區域內,能將孫武的墓重新修建起來,僅憑這一點,已然很難得,我也就別那樣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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