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8 王霞|端午的愛意“蘭湯”

王霞|端午的愛意“蘭湯”

輕汗微微透碧紈,明朝端午浴芳蘭,流香漲膩滿晴川。

綵線輕纏紅玉臂,小符斜掛綠雲鬟,佳人相見一千年。

子瞻一闋浣溪沙,寫盡端午女兒佳話。

“明朝端午浴芳蘭”即沐蘭湯。我的家鄉是用隨處可見的松、柏、桑枝,艾葉等平凡藥草,不論男女老幼,全家都洗,可祛暑毒、除熱痱;“綵線輕纏紅玉臂”是長命縷,俗始於漢代,以後相沿成習,直至近、現代,也就是今天的五彩線;“小符斜掛綠雲鬟”指佩飾。舊時江浙一帶端午時,婦女常佩戴一種飾物。我想這大概就是端午特製的步搖了,真真兒是女子專用的裝飾品。

五彩絲線長命縷,山花一枝代步搖。艾草月季加薄荷,媽媽為我備“蘭湯”。

母親雖從小過著貧寒的生活,可卻識文斷字,注重生活的細節點滴。普通日子裡的每一樣,都可以不考究但必須精細。那時節條件差,誰家也沒有浴室。年節時,攜家帶口去澡堂,平時都在盆裡洗浴。做木匠的父親,不知何時打了一個大大的腰子盆,對小小的我來說是闊大的,也是一份欣喜。平時洗浴,家裡人都是錯開的,也不勤,倒還好。唯獨端午不行,一家人都要藥浴。尤是北方涼爽的天氣,媽媽也會忙得汗津津的。

這一天晚飯通常都比較早。收拾好碗筷,媽媽就會搬出大蒸鍋煮洗澡水,先燒好幾暖瓶開水,再把水桶裡早已泡好的草藥放進鍋裡煮。這些藥草,沒有一樣是買的:艾草是在河灘裡拔來的,車前草是從大堤上挖的,還有桑葉、柏枝、松針,這些樹隨處可見。而薄荷是媽媽在院牆旁精心種的,寬敞的院子裡月季是從春天開到秋了,還有茉莉、鳳仙,樣樣都是隨手可得。

印象中這一天,爸爸都會在單位洗了澡回來。飯後,媽媽煮好第一盆藥湯,先讓爸爸洗。沒等媽媽第二鍋煮好,爸爸就洗好了,在葡萄樹下喝茶。

隨後,我和姐姐跟著母親進到與廚房相鄰的小房間。昏黃的燈光,氤氳的水汽和濃濃的草藥香混合一起,在狹小的空間裡瀰漫著。

媽媽先用溫開水給我洗了一遍,再泡藥澡。我們的“蘭湯”和爸爸不同,媽媽早就採了好多花瓣放在浴湯裡。姐姐要自己先洗清水澡。這時候,媽媽會把我的長辮子盤好,用毛巾包上,然後才細心地用藥湯為我沐浴:把花瓣和薄荷葉在我的身體上揉搓,紫紅、淡粉、潔白、碧綠……媽媽的手修長、柔軟,動作利落,連耳根也不放過。等姐姐自己洗完,我也沐浴結束。這藥浴是不沖洗的,直接抹乾身體,穿好衣服,除掉毛巾。我就跑出去找爸爸,通常會有一碗晶瑩剔透如瑪瑙般的櫻桃出現在眼前。等姐姐出來,我就會再跑回去,我要幫媽媽洗。一盆“蘭湯”尚溫,母親殿後。我學著媽媽,把花瓣鋪滿媽媽的後背,用兩隻小手慢慢揉搓。那時候,媽媽的身軀已經不挺拔了,微微有些駝……

這樣的節日過了不多,在父親生病的那一年戛然而止。那一年,我才9歲。

“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母親的布衣素服,在我眼裡,勝似燦若雲霞的錦緞;她用蕙質蘭心的愛意將我浸染,以致到如今,身軀都有若有若無的草藥味道,這該就是媽媽的味道吧。

想念,和父母一起過的端午;思念,母親親手料理的“蘭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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