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1 “蘇珊娜與長老”:窺視、慾望與目光的力量

“蘇珊娜與長老”:窺視、慾望與目光的力量

漫步博物館,當你看到兩個猥瑣的老頭與一個極為美麗的少女時,“蘇珊娜與長老”,你相遇了這個故事。

這是一個有著千年歷史的藝術題材,備受歷代畫家青睞,典出自舊約《聖經》中的《但以理書》(因新教改革,新教版中文聖經將其收入《聖經外典》)。

蘇珊娜是巴比倫一猶太富商的妻子,猶太公會中的兩位長老覬覦她的美貌已久,趁她在花園沐浴時偷窺,並欲上前玷汙她,品性堅貞、信仰虔誠的蘇珊娜寧死不屈,奮力呼救反抗。誰知兩位長老罪行敗露卻惡人先告狀,利用自己的地位與權勢,誣陷她與其他男子有染。可憐的蘇珊娜因此被判死刑,聽到蘇珊娜祈禱的上帝,遂派但以理出面主持公道,救出了蘇珊娜。那兩名長老則被處死,還施彼身。蘇珊娜從此成為了希伯來民間故事中貞女的象徵。

“蘇珊娜與長老”:窺視、慾望與目光的力量

如果擴展開來說,這一主題有著太多戲劇化的轉折、場景,短小緊湊的故事中涵蓋了強暴、情慾、窺陰癖、信仰、善惡有報等多重內容,然而幾乎所有的繪畫中都聚焦於一個場景,那便是蘇珊娜的沐浴和長老的窺視。

或許對於西方藝術史而言,女性角色存在便是為了“他人的凝視”而呈現,而在這個主題中顯得尤為突出,蘇珊娜總是成為一個被看的景觀。觀畫者,也實際上加入了長老的行列,在藝術家巧妙的安排下,一起窺視著蘇珊娜沐浴。這一點在文藝復興後的作品中體現的尤為明顯。

“蘇珊娜與長老”:窺視、慾望與目光的力量

1490年 《蘇珊娜與長老》

但最初的時候,這一題材還是以宗教目的為主,尤其是在印刷物上的版畫中,蘇珊娜對於長老的侵犯往往以堅定信仰的姿態,無視兩個老頭,相信全知全能的上帝會將它解救出魔爪。因此對兩位長老的行為視而不見,充耳不聞,而少有對蘇珊娜裸體與情慾的描寫。

“蘇珊娜與長老”:窺視、慾望與目光的力量

但隨著文藝復興的進度前行,藝術家們逐漸衝破了這一宗教故事的戒律,打開腦洞,使得蘇珊娜的形象多樣化起來,甚至成為肉體美感的承載者,刻意滿足觀者的窺視欲。

“蘇珊娜與長老”:窺視、慾望與目光的力量

比如丁託列託的《沐浴的蘇珊娜》,那故事中的所有衝突都被畫家所省略,丁託列託唯一想表達給你的,便是那蘇珊娜豐腴美麗的肉體,她的美麗主宰著畫面的一切。兩位長老被刻意隱藏起來,因而與蘇珊娜相比顯得更加猥瑣,甚至蘇珊娜本人都成為了美麗的觀賞者——她凝視著面前的鏡子,而你凝視著她。

“蘇珊娜與長老”:窺視、慾望與目光的力量

魯本斯 《蘇珊娜與長老們》

如果說丁託列託筆下的蘇珊娜,尚未發現偷窺的人們,那在魯本斯的作品中,衝突升級,長老一隻腳跨入了欄杆中,暗示了這一故事中的即將到來的施暴情節。兩個長老青筋暴起,肌肉雄壯,但觀者的視覺核心,依舊在巴洛克藝術中,那因驚慌失措而扭曲,但卻顯得格外豐腴的女人體中。

“蘇珊娜與長老”:窺視、慾望與目光的力量

“蘇珊娜與長老”:窺視、慾望與目光的力量

而魯本斯的兩幅蘇珊娜,則強化了觀者的窺視這一概念。彷彿是一個邀請,觀者的視線一定是與蘇珊娜相交匯,她也發現了我們這些窺視者。而畫家讓觀者也成為教會長老,共同窺視蘇珊娜沐浴。

“蘇珊娜與長老”:窺視、慾望與目光的力量

《蘇珊娜與長老》 亞里山得拉

另外一些藝術家的蘇珊娜,則顯得更為大膽直接。蘇珊娜成為主動邀請我們觀看的她的肉體的使者,甚至主動迎合施淫長老的蕩婦,比如亞里山得拉的《蘇珊娜與長老》,畫面充滿了肉慾與享樂的氣氛,顯然,在這裡,這個故事的宗教性,甚至這個故事本身已無足輕重。

正如後世的評論家所說,“大多數《蘇珊娜與長老》畫作所強調的既不是二長老的邪惡,也不是強姦受害者的悲痛,而是蘇珊娜性感的身體:從 16世紀到 18 世紀,這一題材被藝術家們所利用時,無不帶有這樣的意味,那就是得到一個表現女性裸體的機會……再加上另一個好處,因為兩個老色鬼的在場,裸體更增加了色情的吸吸力。”

在這些作品中,蘇珊娜成為了一個故意表現肉慾的女妖,反抗般的,她已不再是教會的象徵,也不是抗擊暴力的貞女,而是與兩名窺視者一起組成畫面,為觀者帶來聖經中最具情色意味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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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特米希亞·簡特萊斯基的《蘇珊娜與長老》

但並不是所有的藝術家,都對這一題材持遊戲、娛樂般的態度。這一題材最為著名的作品即是這一服,阿特米希亞·簡特萊斯基的《蘇珊娜與長老》,藝術家畫此畫時年僅17歲,在這裡,蘇珊娜呈現出一個堅決拒絕、極端厭惡的姿態,她竭力迴避著男性咄咄逼人的目光,以致赤裸的身體呈現出近乎扭曲的姿態,強化了在入侵者面前無助的感覺。作為一個女性藝術家,這便是她對待女性身體的態度。她不是一個僅供觀賞的蘋果,她將拒絕任何窺視的入侵者。

“蘇珊娜與長老”:窺視、慾望與目光的力量

讓.雅克.埃內 《蘇珊娜出浴》

隨著時代的前行,蘇珊娜開始逐漸成為一個純粹美感的承載,蘇珊娜與長老這個故事的故事性已經沒人在意,比如讓.雅克.埃內的這幅蘇珊娜出浴,兩個長老幾乎被隱藏至消失不見,藝術家只是藉助蘇珊娜這個故事,來抒發他對於女性人體美的迷戀與熱愛。

“蘇珊娜與長老”:窺視、慾望與目光的力量

如果有哪一行最為重男輕女,藝術絕對排名前列。在漫長的藝術史中,推動藝術前行,掌握藝術話語權的絕大多數都是男性,女性僅僅是被觀賞的景觀。即便是聖經中貞女,也無法逃脫這個結果,不同時代、不同身份、不同性別的審美追求,使得這一純潔的聖經人物,逐漸走向了世俗,成為情色與慾望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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