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0 古代書院:文化穿越蕩氣迴腸

□程應峰

【中國古代書院文化極有分量且耐人尋味,正是這些書院文化,才讓中國古代書院有了繼往開來、溯古通今、蕩氣迴腸的文化穿越意味】

書院是古代私人或官府設立的聚徒講授、 研究學問的場所,唐宋至明清時期最盛。中國自宋代以來就有“四大書院”一說,但究竟哪四所書院可以稱得上“四大”,說法不一。普遍認可的說法是:河南商丘 南湖畔“應天書院”,湖南長沙嶽麓山“嶽麓書院”,河南登封嵩山“嵩陽書院”,江西九江廬山“白鹿洞書院”。至於石鼓書院、徂徠書院、茅山書院、龍門書院 等,雖然也頗負盛名,但終究沒有以上“四大書院”響亮。

古代書院既是名流學者講經論道的場所,又是文人墨客神往的去處。其在中國古代文化傳播中,啟承轉合,自由流暢地銜接著各種文化流派,成為時代文化的有效載體和價值符號。

應天書院起源之早、規模之大、持續之久、人才之多,均居古代四大書院之首。《宋史》記載:“宋朝興學,始於商丘”,“自五代以來,天下學校廢,興學自殊(晏殊)始”。應天書院的前身,是後晉時楊愨所辦的私學。北宋政權開科取士,應天書院出類拔萃,百餘名學子科舉及第的竟多達五六十人。公元l009年,宋真宗正式將該書院賜額為“應天府書院”。公元l043年,宋仁宗又將“應天府書院”改為“南京國子監”,成為北宋最高學府之一。而後,在應天知府、著名文學家晏殊等人的倡導支持下,應天書院得以發展壯大。“遠近學者皆歸之”,著名政治家、文學家范仲淹等一批名人名師應晏殊之邀在此任教,其顯盛地位可想而知。范仲淹率先明確了具有時代意義的匡扶“道統”的教育宗旨,並以此確立了“以天下為己任之士大夫”的新型人才培育模式,由此推動了宋初學術、書院學風朝經世致用方面的轉變。因為范仲淹對書院的突出貢獻,後人立有《范文正公講院碑記》。

嶽麓書院是一座雅緻的千年庭院,門庭前懸掛有一副楹聯,曰“惟楚有才,於斯為盛”。這座書院培養出的人才中,有陶澍、魏源、曾國藩、左宗棠、郭嵩燾、唐才常、沈藎、楊昌濟、程潛等人,都是一等一的傑出人物。

嶽麓書院人才輩出,經久不衰,絕非偶然。無論立院之根、處世之本,還是講學之道、育人之術,都有它的高超之處。書院的精神座標和價值體系,始於唐代周敦頤先生的主張。他主張在學術思想上要有自己的特色,一是強調以性為宇宙本體,從人性、物性中尋求萬物的共性;二是重踐履,倡經世務實學風,反對離開實用空說性命;三是不偏一說,主張融匯眾家之長。正因如此,嶽麓書院擁有了健康茁壯的文化根系,以後的枝繁葉茂也就顯得順理成章了。

嵩陽書院原名嵩陽寺,因坐落嵩山之陽(南)而得名。始建於北魏太和八年(公元484年),隋唐時名嵩陽觀,五代後周時名太乙書院,宋代賜名太室書院,宋太宗賜書院匾額和九經印書。北宋景佑二年(公元1035年)改名嵩陽書院。南宋時嵩陽書院因戰亂廢損,直到清康熙年間重建。嵩陽書院建築物多為硬山滾脊灰筒瓦房,古樸大方,雅緻不俗,由一個主體院落和周圍多個單體建築群組合而成,其地域分佈較為廣闊。除嵩陽書院主體外,屬於書院的建築物,還有位於嵩陽書院東北逍遙谷疊石溪中的天光雲影亭、觀瀾亭、川上亭和位於太室山虎頭峰西麓的嵩陽書院別墅——君子亭;書院西北玉柱峰下七星嶺三公石南的仁智亭等建築。因自然及人為的破壞,散佈在嵩陽書院周圍的這些建築原址,只遺留有少量的石刻題記或殘磚碎瓦。

在學識傳播上,嵩陽書院以理學著稱。北宋儒教洛派理學大師程顥、程頤在此聚眾講學,使書院名聲大振。北宋名儒司馬光、范仲淹、韓維、李剛、朱熹、呂晦等也曾受邀在此講學。嵩陽書院因此成為重要的儒學傳播聖地。

白鹿洞書院始建於唐代,最盛時書院內有360餘間建築,屢經興廢,今尚存禮聖殿、御書閣、朱子祠等。大小院落,交叉有序;亭臺樓閣,古樸典雅;名花佳木,姿態各異;碑額詩聯,比比皆是,充分體現了古代書院攻讀經史、求索問道、賦詩作聯、舞文弄墨的特色。院內“慎思園”兩側碑廊,明清兩代的石刻甚多,現仍存百餘塊。有朱熹所書“白鹿洞學規”及歷次修建銘記,有許多讚譽書院和讚美風光的詩文題詞,內容極為豐富。其中令人讚歎不絕的是紫霞真人用蒲草書寫的《遊白鹿洞歌》,書體如龍飛鳳舞,躍然壁上。

相傳,唐貞元年間(公元785年前),洛陽人李渤與其兄李涉在此隱居讀書,養一白鹿自娛。此鹿通人性,常跟隨左右,且能跋涉數十里到縣城將主人要買的書、紙、筆、墨等如數購回,故時人稱李渤為白鹿先生,其所居為白鹿洞。後李渤任江州刺史,便在讀書檯舊址創建臺榭。到南唐升元中,在此辦起學校,稱“廬山國學”。宋代理學家、教育家朱熹為南康(今星子縣)郡守時,重建院宇,親自在此講學,樹立了書院的辦學條規《白鹿洞書院教條》。該條規不但體現了朱熹以“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等一套儒家經典為基礎的教育思想,而且成為南宋以後中國封建社會七百年書院辦學的範式,是教育史上最早的教育規章制度之一。朱熹的教育思想,吸引了許多海內外知名學者來此講學,白鹿洞書院因之名聲大振,成為宋末至清初幾百年“講學式”書院的楷模,成為當時順沿不衰的文化中心之一。

在中國古代,“四大書院”的繁榮現象,是有其歷史淵源和時代需求的。書院的存在,足以讓社會賢達在理想與現實的對峙中,找到與統治者妥協的平衡點。書院在保持相對學術獨立的同時,積極尋求官方的認可與鼓勵;既理性地認可著現實統治,又明智地把持著辦學自由和學術方向。通過研習經史子集,通曉時務物理,講求道德規範,激發人性中的真善美。正如朱子所說“君子有教,則人皆可以復於善”或“唯學為能變化氣質耳”。可以說,古代書院,門戶開放,有教無類,不受地域限制,營造出難得的學術氛圍。為此,統治者對書院多有褒獎,學者也擁有一個言論相對自由的學術平臺。

古代書院多建於山林名勝所在地,是受了佛教“僻世遁俗、潛心修行”的影響。書院選擇的環境,常常是山環水合,或泉清石秀,或古樹參天,或茂林修竹⋯⋯可謂“無市井之喧,有泉石之勝”。如此僻靜優美、清邃秀麗的去處,自是最宜於學業傳授和學術研究的。古代書院建築亦具有濃郁的文化氣息:嚴謹樸素不奢華,含蓄內斂有層次,色調淡雅而豐富,具有不可忽視的人文魅力。

古代書院,不持門戶之見,不死守師從學說,廣泛開展學術論辯。正是在一論一辯之間,思維才有了突破口,社會才有了長足的發展與進步。如嶽麓書院的“會講”制度,讓不同學術觀點的學派在或大或小的範圍裡進行探討論辯,平等交流,旁聽的學生聆聽著大師們精妙的言論,體驗“思辯”的樂趣,探求人性的秘密。再如嵩陽書院以學生個人讀書鑽研為主,十分注重培養學生的自學能力,所謂“讀書始讀,未知有疑,其次則漸漸有疑,中則節節是疑。疑漸漸解,以致融會貫通,都無所疑,方始是學。”與此同時,採用“問難論辯”式教學,啟發學生的思辯能力。時至今日,所有這些,不啻為值得提倡的教育教學方式。

可以說,中國古代書院文化是極有分量並且耐人尋味的,正是這些書院文化,才讓中國古代書院有了繼往開來、溯古通今、蕩氣迴腸的文化穿越意味。

(作者為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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