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楊貴田老人的孫女被檢查出患有心臟病，對這個貧困的家庭來說，這個消息無異於晴天霹靂。那時老人的兒子兒媳每天到老人院裡哭訴，求老人外出打工掙錢，為孫女治病。當時，老人已經六十三歲了，面對兒子兒媳的苦苦哀求，老人一時之間難以抉擇，他最放心不下的，是比他小兩歲的老伴，雖然老伴有能力照顧好自己，可老伴是個啞巴，他擔心自己外出後，老伴一個人在家，生活上會有諸多的不方便。
後來，老人的兒子兒媳一再跟老人保證，會每天過來看老人，楊貴田才放心的打點行囊，坐上了南下的火車。到了南方的大都市，老人因為年齡大了，不好找工作，兜兜轉轉了十來天，老人在一家小作坊裡找了一份磨豆子的工作。
小作坊位於貧民窟裡的一處獨院，四周的鄰居來自全國各地，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這些人中以年輕人居多，老人和那些個年輕人也說不上話，時間久了，倒是和衚衕裡那些乞丐混的挺熟。老人在村裡的時候，閒暇時喜歡喝點小酒，老人一個人在外打工，也沒有親戚或老鄉，想喝酒時，他就去找那幫專業的行乞者。跟那些人呆在一起久了，老人也瞭解了不少的新鮮事兒。慢慢的，老人就和他們做了朋友。
那時，老人每天的工作就是磨豆子，做豆腐，然後往外送貨。那年的夏天雨水特別勤，在一個雷雨交加的清晨，老人在送豆腐的途中被一輛貨車給撞了，老人受傷嚴重，一條腿被軋在了軲轆下，醫生說，老人的腿必須馬上截肢。可貨車司機逃跑了，老人的僱主得到消息後，居然一天之內也消失不見了。危急關頭，老人的乞丐朋友過來幫老人交了住院的押金。可老人手術前，那個乞丐頭子說要跟老人籤一份合同，他們出錢救老人，可老人出院後，必須通過乞討的方式來還債……
老人在醫院裡住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前前後後，老人欠下的債高達五萬多塊。出院後，老人在出租屋休息了三個多月之後就開始了他的乞討生涯。老人坐火車時，把兒子寫給他的手機號碼弄丟了，所以出門在外，一直也沒有往家裡打過電話。
老人乞討了將近四年的時間，才把當初的債務連本帶息的還上。當他還清債務準備回家的時候，警察局傳來了好消息，當初的肇事司機被抓到了，經過民警的調解，肇事司機一次性補償老人三十萬現金。
此時，老人離開家裡已經整整五年的時間了，他帶著三十萬，拖著那條殘疾的腿，心情複雜的回到了家裡，可當他回到家裡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老伴根本不在家。老人本以為兒子把母親接到他院裡去住了，可當老人匆匆趕到兒子家中時，兒子一家正圍著桌子吃餃子，飯桌上並沒有老伴的影子。
兒子看到自己的父親突然回家，似乎特別意外，他結結巴巴的在那自言自語：“你不是，不是死了嗎？怎麼，又，又回來了”
老人臉色一沉，心裡生出不好的預感，他迫切的想要見到自己的老伴兒，可是兒子支吾半天，卻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後，還是兒媳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原來，老人外出打工後，一直也沒有往家裡打過電話，一連幾年也沒有回過家，村裡人就說老人肯定死在外面了，謠言越傳越邪乎，很快就傳到了老人老伴的耳朵裡，老太太傷心過度，最後病倒在了床上，雖然經過一段時間的修養，老太太的身體慢慢好了起來，可整個人的精神已經大不如前。屋漏偏逢連夜雨，老人孫女的病還沒治好，老太太又被檢查出患了糖尿病，老人的兒子不堪重負，最後提出讓母親改嫁，以此減輕一下他的負擔。可憐的老太太不忍兒子傷心難過，強忍著淚水嫁作他人婦……
得知事情的原委，楊貴田老人掄起柺杖狠狠的砸在兒子後背上，這個要強了一輩子的錚錚鐵漢在那一刻忍不住流下了混濁的淚水。過了好一會兒，他用柺杖指著兒子的鼻子問：“知道你娘為啥會是個啞巴麼？在你三歲那年，你出疹子，高燒不褪，送你去醫院，醫院都不敢收，所有人都說你活不成，讓我們把你扔了，是你娘，她不肯，她跪在鄰縣老醫生的家門口，哭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把聲帶哭壞，再也發不出聲音，才把老醫生感動，救了你一命……”
老人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顫抖著從貼身的衣服裡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到了桌子上，他繼續說道：“為了掙錢給孫女治病，你爹我失去了一條腿，在外靠乞討還債，這裡面是十萬，你收好，爹今天讓你記住爹接下來說的話，你的爹孃，生你養你，為你落得一啞一殘，我們對得起你了，做啥事兒都要拍拍自己的良心，以後，再有什麼困難，別來找爹孃，不是爹孃涼薄，而是我再也不會把你娘交到你手上……”
老人說完轉過身，拄著柺杖一瘸一拐的走向遠方，他的兒子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對著老人的背影，他大聲的喊道：“爹，我錯了”，可是老人再也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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