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宇晨”和“孫宇晨老師”這兩個稱呼之間的距離是多遠？答案可能是五萬塊。
繼天價拍下巴菲特午餐，又迅速成為放巴菲特鴿子的第一人之後，孫宇晨嫻熟蹭熱點的能力，一次次刷新大家的認知。這一次，以“夢想”為名向“孫宇晨老師”索要5萬塊，成了最近微博上最流行的一場大型行為藝術。
這場鬧劇中，網友樂得看熱鬧，大V們忙著收割眼球，一股網絡乞討之風從上至下席捲而來，始作俑者孫宇晨也做了一次性價比極高的全網廣告。看似皆大歡喜，但實際上呢？
孫宇晨的5萬塊錢不是那麼好收下的，甚至有些燙手。從大V們有意或無意地參與到此次事件中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助力了這場營銷的傳播，關於金錢、道德等多重因素的較量也就悄然而至，狂歡的舞臺終有散場的那天，最後留在舞臺上的，只有赤裸裸的人性弱點的展示。
這也正是為什麼，收到5萬塊錢之後的17人，並非一面倒的歡天喜地，而是有人驚慌，有人不安，有人一夜沒睡著，還有人正忙著退錢。而這些，也許恰恰是這場針對人性弱點的營銷狂歡中，最令人感到安慰的事。
文 | 易方興
運營 | 肖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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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孫宇晨要錢，是要講究姿勢的。
第一個開“網絡乞討”之先的是微博大V“性感玉米”。性感玉米憑藉著2010年創作的遊戲視頻《網癮戰爭》走紅，如今已經有了120萬粉絲。他的微博文案後來也成為微博網友向孫宇晨要錢的範本。
首先，自然是要以“孫宇晨老師”開頭。接下來，要闡述苦惱自己的夢想，比如百萬討債大軍、家境困難之類。最後要以“請老師成全”結尾。
當然，不能忘了最關鍵的——附上自己的收款二維碼。
孫宇晨回覆“給了”，並付上了支付寶轉賬截圖。這讓性感玉米有些措手不及，他在回覆中稱，“一開始鬧著玩的”。
鬧劇的起因，是25日晚上6點左右，微博網友@Fenng發出一條微博，“孫宇晨為啥還沒出來說網易那個離職員工看病錢他給出了？”孫宇晨3個小時後回覆：看病錢他包了。本以為互動就此告一段落，結果“性感玉米”調侃說，自己想給粉絲抽一臺價值5萬的外星人電腦，想請孫宇晨給他打錢。沒想到孫宇晨還真的打過去5萬塊。
自此鬧劇一發不可收拾。孫宇晨突然變身“夢想導師”，微博上隔空連續呼喚各界大V——“誰還有夢想？二維碼給我！”頗有些《西虹市首富》裡暴發戶王多魚的姿態。
▲ 《西紅市首富》裡的王多魚一夜暴富，煩惱是錢多到花不完。圖 / 豆瓣
網友甚至根據“Justice（正義）有時候會缺席，但Justin（孫宇晨英文名）永遠不會遲到”的說法，也為孫宇晨創造出一個“孫遲但到”的成語，意思是孫宇晨蹭熱度可能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從25日“性感玉米”第一個成功收到5萬塊開始，到27號晚上的“Wigwam”，一共有17人要錢成功。這17人中，超過一半，微博粉絲都在百萬以上，屬於各行各業之中的意見領袖。剩下的微博博主的粉絲數量，也從十萬到八十萬不等。一直到27號晚，孫宇晨才給一位粉絲不超過500的微博博主轉錢，這是一家北京的音樂酒吧，要錢的文案寫得像是商業廣告。而撒錢成功後，孫宇晨必定會附上一句：“誰還有夢想？”
在17名要錢成功的博主背後，更是有數不勝數的沒被孫宇晨翻牌子的大V和路人。眼看著要不到錢，姿勢也輪番升級，孫宇晨老師也喊成了孫哥、孫老闆、爸爸、爺爺之類，更有甚者，真的拿出一副乞討的架勢，說出了丐幫的標準臺詞——“求求您行行好吧，我給您跪下了。”
在“孫宇晨撒錢事件”早期，絕大多數人還是以跟風起鬨為主，或是覺得有趣、好玩，在這場大型行為藝術中，零星有一些質疑的聲音：“你們難道都沒有原則嗎？”但馬上被反對的聲音淹沒：“要是給你5萬塊你也一口一個哥。”
這情景，簡直是電影《西虹市首富》裡的現實翻版：電影裡，青年意見領袖號召大家不要被金錢矇蔽雙眼，王多魚卻想聘請他來修別墅的花園，起初他是拒絕的，在王多魚扔過去兩袋錢之後馬上變臉，“我什麼時候來上班？”
上一個有類似行為的是有“娛樂圈紀委書記”之稱的王思聰。不過相比起來，王思聰最近因為被限制高消費，日子不太好過，更加之11月6日的時候，孫宇晨還蹭了一波王思聰的熱度，宣稱要幫王思聰還錢。所以目前，在他這個年齡段裡，孫宇晨蹭熱度的水平還是無人能出其右。
▲ 王思聰被列為被執行人時，孫宇晨表示要替他還錢。圖 / 孫宇晨新浪微博
但從另一個角度想想，這17人真的急需錢嗎？或是真的有夢想嗎？他們要麼說是想給粉絲抽獎，要麼說想換個相機鏡頭，要麼就是想要錢買一些音響設備，還有說自己耳機壞了想買個耳機之類。
而事實上，孫宇晨看中的也不是他們的夢想，而是他們背後的粉絲數量，以及能帶來的傳播效果。截至27日晚上6點，根據孫宇晨微博的轉發記錄，顯示他一共給這17人打過5萬塊錢，此外還包括數量不等的虛擬貨幣。綜合來看，此次孫宇晨的營銷成本在100萬左右。
這17人加起來無疑是千萬級別的粉絲數量，再加上話題的擴散效應，孫宇晨僅用百萬元人民幣的代價，來了一次億級的傳播。
▲ 孫宇晨打錢的17人中，大部分的微博粉絲都在百萬級以上。圖 / 新浪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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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宇晨是誰，已不用多做介紹了。北京大學學士，波場TRON創始人，移動社交應用陪我APP創始人兼CEO，銳波創始人兼CEO，《財富自由革命之路》發起人，波場TRON基金會創始人，馬雲湖畔大學首期學員 ，巴菲特午餐競拍成功者——頭銜堪比權遊裡的龍母，一口氣怕是說不完的。
這麼多頭銜之中，如今對他來說最重要的身份，就是波場TRON創始人了，這是他主推的項目，也是他財富的來源。
孫宇晨到底有多少錢，這是一個謎。自從拿出3154萬人民幣拍下巴菲特午餐起，人們知道他坐擁鉅額財富，但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只能通過波場幣的市值來估算。儘管業內一度曝光出波場幣一開始就是空氣，連底層代碼都是複製粘貼的，但深諳人性的孫宇晨還是利用營銷炒作，把波場幣推廣了出去，在這之後，他身價暴漲。
▲ 孫宇晨在微博發佈自己拍下巴菲特午餐。圖 / 孫宇晨新浪微博
根據區塊鏈行業的消息，波場基金會所持35%波場幣，始終由孫宇晨個人掌控，陪我科技所擁有的10%也全部由孫宇晨掌控。而2017年9月波場退幣通道開啟後，絕大部分ICO與私募投資人都選擇了退幣，而這些退回的波場幣也全部在孫宇晨手中。由此，波場幣所有發行量中有90%以上都由孫宇晨個人控制，形成高度控盤之勢。
而截至2019年11月27日，波場幣總市值70億人民幣左右，也意味著孫宇晨身價已經數十億，儘管這些虛擬貨幣不可能立即套現出來，但如今拿出100萬做個微博營銷，也確實是九牛一毛。
看著孫宇晨“撒幣”固然有些搞笑，但搞笑的事情見多了，人們常常會忘記一些悲慘的事。比如那些曾經因為投資虛擬貨幣而傾家蕩產的人。26日，微博用戶“幣圈悲慘故事”在人們紛紛找孫宇晨要錢的時候，把孫宇晨微博投訴了。
“幣圈悲慘故事”寫道：“其實對於孫先生來說，他有些冤枉，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誰，更不知道怎麼得罪了我，他也沒有逼著我去買虛擬貨幣。我就是一隻小螞蟻，他平時連理會都不會去理會我。但是今天我實在是睡不著，吃了幾片褪黑素，也沒有任何效果。我看到孫先生如此高調的炫富，或者說是做善事，心裡難受。我是在2017年底看到波場幣的百倍神話進入幣圈的，從此開始了噩夢般的生活。各種神操作，各種虧損，一直到2018年底虧損了60萬。這怨我自己傻，整個過程是先買比特幣，然後主流幣，然後山寨幣，最後合約爆倉，一步一個腳印的走進坑裡面。我奉勸沒有進入幣圈的朋友，千萬不要進入，這不是你們能呆的地方，不要好奇，不要想暴富。不要看到大V轉發就想進來看看，好奇害死貓，這是一個失敗過的人的忠告。”
這條微博被淹沒在茫茫的營銷狂歡裡。26日這一天結束時，孫宇晨想必看到了他想看到的結局，波場幣上漲了7.69%，市值又增加了約5億人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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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對孫宇晨來說頗為諷刺的現實是，不是人人都想要這免費的五萬塊。
比如微博大V“花總”。孫宇晨大肆撒錢時，他發了條微博：孫宇晨老師的新身份是聖誕老人？花總還有另一個微博“花總丟了金箍棒”，人們認識他是因為他曝光了五星級酒店用髒毛巾擦杯子事件，在此之前，他還因為鑑定官員們所戴的各種名錶引起過關注，以及曝光了世奢會的內幕。
這條微博花總並沒有特地@孫宇晨，還是很快被孫宇晨發現了，有20多萬粉絲和既往的影響力，孫宇晨恐怕不會放過這個目標。26日早上8點，孫宇晨轉發了花總的這條微博，並問道：“花總的夢想是什麼？”言下之意，趕緊發二維碼來。
但花總沒有發。每日人物在微博上聯繫到花總，問他為什麼。花總回覆，“沒什麼原因啊。夢想本來就不能靠要錢實現吧。給錢就能實現的其實都算不上夢想吧。”
有人不肯收，也有人在收到錢之後，馬上進行了愛心捐贈。比如大V“闌夕”，拿了孫宇晨的5萬塊之後，又貼了兩萬塊，一共給中國扶貧基金會捐了7萬塊錢，相當於17500份愛心午餐。而資深汽車達人王銅根，收到錢之後又退還給了孫宇晨，然後自己拿出1萬塊錢給“薪火暖冬助學計劃”，並在微博置頂中說明：“捐這個項目，是希望孩子們多讀書，讀好書，將來長大了，賺踏實錢，買踏實車，不被割韭菜。”割韭菜，恰恰是孫宇晨最被詬病的一點。
▲ 闌夕拿到孫宇晨撒的5萬塊後，被李笑來diss。圖 / 網絡
相比之下，微博故事紅人“顧扯淡”，是一個性情中人。孫宇晨想讓他提供二維碼，他糾結了幾個小時，還是拒絕了，並且發了一條微博回覆。
“昨天晚上我本來也是起鬨，誰知道那邊真要給我打5萬，糾結掙扎了一下，想想還是拒絕了。
我都沒想到我是這樣的人……你說可惜吧，心裡肯定可惜，這是人性。個人來說非常喜歡錢，因為錢可以買很多很多東西，不勞而獲的事情也常常幻想，誰知道現在真有了機會，我糾結了半天還是有點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道坎。畢竟無功不受祿，錢還是靠自己掙的，花起來才舒服，平時減肥餐就靠扯淡的零食店了，話說最近新品蠻多的，但5萬利潤不知道要賣到何年何月，我只好咚咚咚……”
這些微博之下的評論，可以看到和之前這場網絡營銷狂歡截然不同的觀點。有人說，“身形頓時高大了起來，看上去不那麼胖了。”也有人說，“說明你不是五萬能收買的，挺好，祝下次五百萬起價。”
就連一些普通網友也開始反思，比如“Yvonne”說，“我昨晚也是瘋狂要錢的樣子。有點嫌煩了，刪完了取關了他。還是踏踏實實的吧。”
截至27日晚上8點，最新的消息是，第一個收孫宇晨錢的“性感玉米”也把錢退了，他專門錄了一條視頻，“今天去網上搜了一下，發現孫宇晨是這樣的……我覺得這錢有些燙手。”
對人性的試煉來說，這可能是這個冬天最值得開心的事。而對孫宇晨來說，人世間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此：你給別人5萬，別人還不想收。
▲ 圖 / 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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