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0 東北雪林掛起國徽:37林場設4個審判點,基層法官背國徽去調解

吉林省延邊朝鮮族自治州汪清縣因林而生,縣內林地覆蓋率高達92%。11月底,高聳的樹木被厚雪裹住了根部,林間的道路也因無人清理而被積雪覆蓋,雪後的林區似乎與世隔絕。

2013年起,汪清林區基層法院管轄吉林省最邊遠的地區——汪清縣61.32萬公頃廣袤的林地。轄區三大林業局內共計37個林場,最遠的天橋嶺向陽林場距離法院200多公里,當地居民若需前來法院提起訴訟,一來一回加上辦案,就會耗費3天的時間。

2010年12月22日,最高人民法院印發了《關於大力推廣巡迴審判方便人民群眾訴訟的意見》,要求西部邊遠地區、少數民族地區以及其他群眾訴訟不便地區的基層人民法院,特別是人民法庭,應當逐步確立以巡迴審判為主的工作機制。2014年,汪清林區基層法院在37個林場間設立了4個巡迴審判點,輻射到林場內每一處居民點,儘量做到“就地立案、就地開庭、就地調解”。

东北雪林挂起国徽:37林场设4个审判点,基层法官背国徽去调解

今年59歲的張祖祥是汪清林區基層法院的一名基層法官,他已經為汪清縣的居民服務26年。“讓每個人都能在國徽下感受到公平正義,體現司法為民。”為此,張祖祥每次到場調解、審判都不會忘記帶上一枚重約10多斤的國徽。

巡迴審判時帶上國徽,已經是多地基層法官真實的工作場景。11月27日,張祖祥再次帶上國徽來到金溝嶺林場巡迴審判點。前一天,金溝嶺林場場長向他反映,林場內有兩位林地承包人因林班線上果樹的歸屬起了爭執。

進山:背上國徽去調解

幾天前剛經過一場大雪洗禮的汪清,路面上仍殘留著積雪,零下15度的天氣裡,街道上顯得冷清。

7點許,張祖祥到達汪清林區基層法院,這比他平常上班的時間還要早半小時,因為當天他將進行一場訴前調解。

在法院裡,張祖祥和書記員碰了面,兩人並沒有在辦公室裡坐下來,而是急匆匆地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兩人手裡還多了一樣沉甸甸的東西——一枚十多斤重、直徑約為60釐米的國徽。巡迴審判時帶上國徽,是多地基層法官真實的工作場景。

东北雪林挂起国徽:37林场设4个审判点,基层法官背国徽去调解

從汪清林區基層法院到金溝嶺林場巡迴審判點,有將近兩小時的車程。山路崎嶇令車輛不易通行,下過雪的山路也有一定的危險。“有一次我們的車就翻溝裡了,受到了驚嚇,不過人沒事。”張祖祥笑著說。法院到各個林場的道路,無論是雨水泥濘還是冰雪覆蓋,張祖祥這樣的基層法官都已見過。

9點半,張祖祥等人到達金溝嶺林場巡迴審判點,兩人把國徽小心地從車裡拿出,國徽背面用紅色的繩子繫了個三角形的揹帶,方便背在背上。

金溝嶺林場巡迴審判點的調解室裡,僅有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張祖祥將國徽掛在牆上正中央,等待著兩位當事人的到來。

爭執:林班線上紅松果樹歸誰?

兩位當事人楊大爺和耿大爺一起到了金溝嶺林場巡迴審判點。

兩人都出生於金溝嶺林場,又在金溝嶺林場生活了大半輩子,彼此是鄰居,也是競爭對手——兩人分別承包了林場的紅松果林,楊大爺投資了36萬,耿大爺也花費了12萬。

东北雪林挂起国徽:37林场设4个审判点,基层法官背国徽去调解

巧合的是,兩人是鄰居,承包的紅松果林也是緊緊相挨著的,而林班線上20多棵果樹的歸屬權,成了爭執的誘因。

“界線上有很多紅松果樹,這幾年的松子都讓他給摘了!”原告楊大爺激動地指著耿大爺說。

耿大爺也著急了,回擊道:“我是摘了,但是我又沒有越界,你看我的承包合同和林相圖,我都是按照規定摘的。”

據楊大爺介紹,收成好的時候,每棵紅松果樹的收益在500元到600元之間,界線上的幾十棵樹就能有兩到三萬的收入,而他今年秋天發現,耿大爺已經採摘了好幾年。

張祖祥聽完後指出,關於林班線上紅松果樹的歸屬,兩家從未達成共識,耿大爺的做法確實有不妥。耿大爺也有點過意不去,便吞吞吐吐地說,之後兩家可以按年輪流打松子。

不過楊大爺馬上提出了反對,“今年打完,明年沒松子的咋整啊?”原來,紅松果樹的松子並非每年都有好收成,而是“三年一小收,五年一大收”,能輪上好收成年的那一家更佔便宜。

“大家也是同一個林場的,低頭不見抬頭見,而且俗話講,遠親不如近鄰,以後誰家有事還需要對方的幫忙。”張祖祥打了一張感情牌,暫時讓劍拔弩張的氣氛緩和下來。

“既然你們在這裡談不攏,也說不清,那我們一起到你們承包的林地實地看一下。”張祖祥的提議得到了兩位當事人的同意,一行人開始前往紅松果林。

調解:在雪林裡掛起國徽

十幾分鍾後,張祖祥一行人來到了紅松果林。

由於雙方爭執的紅松果林界線在山上,越野車無法駛進去,張祖祥一行人只能下車爬山。

山裡人跡罕至,積雪無人清理,早已完全把山路覆蓋住,一腳踩下去,白雪沒過小腿的一半。

上山的路更是陡峭。張祖祥一行人需要一手扶著樹木、一手護著背上的國徽,踉踉蹌蹌地前行,林間橫斜逸出的野枝更增加了行路的困難。

若此時從空中望下來,便能看到白的雪、棕的林,慢慢移動的紅的國徽。

“就是這裡!”楊大爺指著前面的樹木喊道,經過艱難的行走,張祖祥一行人到了爭議地。

張祖祥在幾棵標記著紅色橫線的樹木旁轉了轉,楊耿兩家承辦林的林班線便是靠著這些樹木劃分,張祖林清點了一下,林班線上的紅松果樹共有20多棵。

“先把國徽掛上吧。”張祖祥四處張望,目光鎖定了一株承受力看起來尚可的樹木。

“歪了,再往右一點。”在旁人的幫助下,張祖祥將國徽端正地掛在樹枝上,隨後又在兩樹間拉起印有“汪清林區基層法院巡回法庭”的橫幅,搭建起一個簡易而不失莊嚴的巡迴審判點。

东北雪林挂起国徽:37林场设4个审判点,基层法官背国徽去调解

若此時從空中望下來,便能看到白的雪、棕的林,高高掛起的紅的國徽。

在張祖祥看來,掛起國徽的意義在於“讓每個人都能在國徽下感受到公平正義,體現司法為民”。

“這不是一兩棵樹的事,是一兩百塊錢的事。”張大爺和耿大爺仍在爭執,雙方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

“你們天天在一起,而且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不能因為幾棵樹鬧得不可開交,關係僵了對誰都不好,我們還是要看能不能調解。”張祖祥說完這一番話,兩人就沉默了。

張祖祥見兩人情緒穩定後,便開始做調解工作。張祖祥先拿出林相圖,和雙方確認了基本事實,然後聆聽雙方的想法,試圖尋找到一個雙方都滿意的方法。

接近傍晚,林間四處竄動的寒風更加喧囂,兩位當事人的手指和鼻子都被寒風颳紅了,但是兩人仍然沒有達成共識。天色漸晚,張祖祥提出,回去調解室繼續商量。

又經過1個多小時的調解,張祖祥終於為兩人找到了和解的方法。

“來年春暖花開之時,春江水化之後,我們法院和你們林場相關人員一起到山上,林班線上的每棵樹木按照單雙樹花粉,單數的歸原告,雙數的歸被告。”張祖祥的建議得到了雙方的認可,雙方簽署了調解協議書。

一場可能鬧上法庭的糾紛被化解了。

巡迴審判點:提高當地居民的法律意識

從調解室到林地再回到調解室,張祖祥為了調解張耿兩家的糾紛,年過半百也依然在寒天裡四處奔走。

“我們不分時節,有案子就得到現場。”張祖祥表示,只有到達現場,才能掌握第一手資料,才能分清是非黑白,而不能因為天氣不好就偷懶,“法院是為老百姓解決實事的,拖下去對任何人都不好,矛盾需要馬上解決,否則就會轉化為其他矛盾”。

張耿兩家類似的糾紛,在汪清縣14個林場裡,每年都能發生十幾起,涉案的經濟價值並不高,但基層法官們都會親自到場調解。每個月,張祖祥都有兩三次需要到現場調解、判案。

“看起來小,但林場主損失的一兩萬裡面,還涉及到採松子的工人幾千塊利益。”張祖祥表示,採摘松子是一項很危險的工作,工人的利益必須保障。

东北雪林挂起国徽:37林场设4个审判点,基层法官背国徽去调解

“巡迴審判點的設立很大程度上提高了當地居民的法律意識,因為我們下來(各個林場)不僅是做審判工作,而且做了普法。”張祖祥向南都記者介紹,以張耿兩家的糾紛為例,“這類案件的標的不高,但是容易引發矛盾,而且這類案件具有代表性,汪清的許多居民以承包林場為生計,這類案件我們公平公正地解決了,大家以此為範本,就清楚不能隨意佔用一方的權益”。

據汪清林區基層法院院長林海軍介紹,林場相對閉塞,居民點又分散,當地居民到法院辦事不便利;加上當地居民學歷水平較低,會使用電腦的人不多,推廣網絡化立案、審判較為困難。

2014年,汪清林區基層法院在金溝嶺、天橋嶺、張家店和大興溝四個林場或轄區居民點內設置了巡迴審判點,儘量輻射到林場的每一處居民點,做到“就地立案、就地開庭、就地調解”,最大程度地便利當地居民參加訴訟。

各個巡迴審判點,還擔負起了普法的責任。11月27日下午,在金溝嶺林場巡迴審判點內,法院幹警向當地居民宣傳有關保護野生動植物的法律法規,該審判點離居民住所較近,不少居民都前來學習。

採寫:南都見習記者 封聰穎 發自吉林延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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