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2 那些年那些事·登山

那是一九七五年的事了,大哥從瀏陽師範畢業後分配在砰山中學教書,那時我也工作了,有天休假我去看大哥。砰山屬於洞陽鄉,比起北盛離長沙好像還近一點,不過是方向更靠東,在崇山峻嶺裡,位置要偏僻很多。

一路怎麼坐車在哪兒下都忘了,只覺得周圍的山此起彼伏,連綿不絕,山間霧氣很濃,溼粘的空氣紛雜著泥土和稻穗的芬芳,行在其間有一種遠方的感覺。其實並不遠,一個小時車程就到了。

砰山學校很簡陋,一塊小坪,幾間校舍,沒門沒牆。正是農忙時節,學生放了假,坪裡只有幾隻母雞在嘮嗑,一條黃狗在偷聽。

哥帶我參觀了學校各個部門,教室、辦公室、宿舍、廚房、廁所倒也齊全。看得出哥對這裡一切還很滿意,這可能源於自己的職業。是的,教師是個值得尊重的職業,記得我媽跟別人說起兒子當上教師時,總是一臉得意,有次隔壁肖媽媽說我們家就一個兒子在城裡工作,其他都不在身邊。我媽立馬聲明:我家老大是幹部啦!還別說,那個年代“幹部”這個詞還真夠嚇你一跳的。

那次到砰山時天色已晚,第二天我起床出門,才發現學校的後面就是高聳入雲的大山。說到山,我的印象就是嶽麓山,那是我們長沙的最高處,小時候和夥伴們爭高低,說站到嶽麓山上,別人就沒詞了。可眼下這山,高不見頂,寬不著邊,已經上午時分了,那光芒萬丈的太陽還硬是被擋著出不了頭。

當然當然,肯定要去登山。

見我豪情萬丈的樣子,大哥也來了精神,他說當地人除了砍柴很少上山,若要去爬山頂老鄉一定會覺得你瘋了。

瘋就瘋了吧,再不瘋狂就老了,誰說過。吃過飯,我們動身了。事先大哥給我換了一雙膠鞋,準備了一壺水,我十分興奮,想想這萬仞入雲的山就要被踩在腳下,那不就是上了天!

前半程我們走得很快,有路,也不是很陡,不時還遇上砍柴的,可越往上山勢越陡,路也時有時無,在前面開路的大哥幾次被突兀的岩石和灌木擋住了去路,不得不又退下另找出路。

山上樹木叢生,岩石嶙峋,陡峭之處我們不得不用雙手攀爬,行進速度也越來越慢,記得在一處岩石邊我回頭往山下看了一眼,發現山下的學校草坪只有巴掌大了,遠處的村落梯田盡收眼底,而再往上看,卻遠不見頂,這廝,比我想象還要高,

加油!

山越來越陡,大哥的叮囑也越來越多,是的,稍不留意就有可能失足墜落,雖然不至於墜到山底,但跌在亂石灌木中也夠皮肉受的。

但危險還不限於此,在爬過一處灌木時突然一條蛇豎起身子,吐著舌頭橫在我前面,當時我驚出一身冷汗,張口結舌“啊啊”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那蛇青綠色,碗口粗,足有兩米多長,關鍵我趴著它站著,不說我已經嚇得不輕,即使跟它交手,那態勢已高下立判。此時大哥拽住的我叫我別動,說別怕,我們不動它會走的。大哥顯然沒像我一樣驚慌失措,這個確實讓我佩服,蛇,不怕的少。那蛇倒也斯文,見我們沒有響動,果真鳴金撤了兵。

雖然虛驚一場,但我還是銳氣大挫,登山聽上去多愜意,但最好是選個春冬時節,我總結。

不久我們終於到頂了,我心情頓時豁然開朗。我和哥舒展著手腳,深呼著絕頂的空氣,眺望著山下萬千景色和遠處雲中連綿不斷的山巒,真有“凌絕頂小天下”之感。大哥也很興奮,他指著遠方一一告訴我,那是什麼河,那是什麼鎮,北盛在哪個位置,長沙在哪個方向,頗有指點江山的味道。興奮之餘,我突然有了詩意,跟大哥一說,大哥連忙稱行。我四處找了找,真還找到一塊破舊的白色布片,是誰留下的不知道,不管那些,我拿出隨身帶的鋼筆,一番醞釀寫下了一首七絕,題目是:登山有感,內容…很抱歉忘了。好像哥也留下一首,然後我們把留下大作的布條纏在一棵樹幹上,仿若美國人到了月球要留個腳印一樣。現在想想,不過是到此一遊的意思吧,只是裝了一回文藝。

那些年那些事·登山

正在興頭,隱約有雷聲自遠而近,天色也突然暗了不少,我們放眼望去,只見天邊烏雲正朝我們滾滾而來,那個畫面絕不是平時在平地上所能見到的,無邊的烏雲就如一個張牙舞爪,面目猙獰的巨獸正攜雷帶電吞噬一切的朝我們奔來。大哥說:不好,會有暴雨來,快下山!說罷我們跌跌撞撞往山下趕,哥說,要是有雷電劈來,躲都沒地方躲,這話還真把我的心給楸住了,實話說,我從小就怕打雷。

那還用說,落荒而逃,慌不擇路,屁滾尿流怎麼形容我下山的狀態都不為過,登山的雄心壯志此刻都作鳥獸散。

不知後來大哥又上沒上過山,是不是組織過學生登山,至今還不知道那山姓甚名誰,不過可以肯定,那次的山頂,是我這一輩子最高的緯度。

一晃幾十年過去的,砰山也換了模樣,通了高速,砰山還是個樞紐站,洞陽也成為工業新城,但群山依舊,頂天立地的架勢亙古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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