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商故里平遙古城,商味濃濃。曾有人戲說:“平遙城裡銀錠絆倒人”,雖誇張,但形象地道出了這裡曾經票號林立、鉅商大賈競出。平遙城裡還有一座超山書院,在近代中國文化教育史上也不容小覷,遺留著非常寶貴的文化財富。
超山書院得名於城東南三四十里處的超山,超山是平遙人朝聖祭奠之地。超山巔上有座文峰塔,那塔由於古老而殘缺,從遠遠的山下望去尤如山上立著一根巨大的農村婦女洗衣用的棒槌,所以平遙人又俗稱其山為棒槌山。站在平遙城內大街上不遮擋視線的位置,舉目就可以望見超山高處矗立的秀塔,那塔充溢著許多人美好的遐思逸想。
超山書院興盛是平遙晉商票號崛起後捐資助教的成果。在清代知縣與眾鄉紳的協議下各票號辦學捐資過萬兩,並用存銀產生的利息作為日常開支,聘請天下有學之士為執教山長。
書院開辦後,為當地培養了許多才華橫溢的莘莘學子,中舉者屢見不鮮,一改平遙城只出商人少出舉人的風氣,也讓一些下層平民能有機會進入上層社會,有如鯉魚躍過龍門。
超山書院面積並不大,在寸土寸金的平遙城內,只有文廟旁的一處院落,但這院落裡卻容納著平遙城數百年前書院教育的風風雨雨,有著縣域商教儒教和科舉考試相結合的滄桑世故。
超山書院建築也不華美,只有典雅的門庭、莊樸的院落,還有住宿的土炕,實實在在的書桌。但這裡曾經書卷味濃濃,這裡的龍門、鰲頭也出了秀才舉人,這裡朗朗的讀書聲曾經引領著這座古城年輕人奮發向學的濃厚風氣。
超山書院只是一所縣級書院,級別並不高,但建院數百年,十四任山長(院長),均是才華出眾的國家進士。首任山長梁學海為山西汾陽人士,《汾陽縣誌》記:“梁學海,字彙川,東陳家莊人。年少能文,橫絕時輩,未弱冠即名噪遠邇。道光甲午副車(副榜貢生),乙未恩科領解(解元,山西省狀元)”……名氣最大的應該是第六任山長山西五臺縣人徐繼畬,如今門前立著他的塑像。
徐繼畬是清代名士,是中國近代史上“睜開眼睛看世界的先驅”,曾著書《瀛環志略》,從地理知識上介紹世界,但該書被保守派攻擊為崇洋媚外。因為那時大多數中國人還認為中國是世界中心、自詡為“天朝上國”,對國外的“蠻夷之邦”充滿不屑。
徐繼畬曾任福建巡撫,因處理外事糾紛與前任林則徐等人意見相左,被彈劾貶官,後乾脆被徹底革職回鄉。在去職期間,他婉拒了太原晉陽書院之邀,而赴平遙超山書院任了十年山長。他的影響很大,學生不僅僅是平遙城內的稚童,還有旁邊祁縣乃至更加遙遠的湖南慕名而來的學子。
徐繼畬後被朝廷召回,成為首任總管同文館事務大臣。同文館被人們評價為中國近代史上第一所大學,後更名為京師大學堂,是北京大學、北京師範大學的前身。徐被清庭召回時,平遙縣民眾戀戀不捨,他的轎車已到祁縣,後面送別的轎車還在平遙城不斷頭。
徐繼畬身處中國帝制時代,但對民主世界已有了很清醒的認識。美國華盛頓紀念碑上一塊來自中國的基石上刻著他撰寫的碑文:“華盛頓,異人也。起事勇於勝、廣,割據雄於曹、劉,既已提三尺劍,開疆萬里,乃不僭位號,不傳子孫,而創為推舉之法,幾於天下為公……美利堅合眾國以為國,幅員萬里,不設王侯之號,不循世及之規,公器付之公論,創古今未有之局……”
他的碑文永久地銘刻在大洋彼岸的花崗岩紀念碑上。
如今超山書院舊址已闢為全國規模最大的科舉博物館,讓人們回顧這全世界都為之側目的曾經的國家用人考試之道。書院也演變為平遙中學,從這裡走出去的莘莘學子,已不把“學而優則賈”作為主要目標,而涉及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那文學史大家王瑤、歷史學家侯外廬等全國著名學者都是平遙城走出去的。
如今人們對超山書院的評價也超出了平遙縣城,認為它不僅僅是一所中學的前身,而是與同文館及後來的京師大學堂、北大、北師大有著很大的關聯。因為徐繼畬主持的超山書院及同文館都秉持了新學“兼容幷包、智周無外”的辦學思想,後北京大學的校訓也是“兼容幷包、思想自由”。徐繼畬“兼容幷包”的辦學主張是中國東西兼顧新學的興起,它的文化進步味濃濃的,歷史價值彌顯珍貴。
超山書院徐繼畬山長“正眼看世界”的見識和他“兼容辦教育”宗旨,有著中國近代史上一代宗師之開闊視野和豁達胸襟,他主持的超山書院和他一起留下了中國近代教育史上開創“智周無外”新學、“兼容幷包”新風尚甚至作學問“無問西東”的醒目一筆。
正是:超山書院很出名,濟濟人才有詩情。山長碑文(1)銘世界,說與萬代千秋聽。
注(1)山長碑文:指美國華盛頓紀念碑上銘刻的徐繼畬中文碑記。
2020.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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